在仁智宮的前殿門外,李建成雙膝跪地,雙手下垂,兩眼無神,臉色蒼白的嚇人,身體也在微微旳搖晃著,似乎下一刻就會一頭栽倒在地上。
踏踏踏……
一身戎裝的的劉弘基邁步走了過來。
「劉將軍……」
听到腳步聲之後,李建成抬起頭,用希冀的目光看了劉弘基一眼。
「煩請你跟阿耶稟告一聲,就說事情不是跟阿耶想的一樣,那都是誤會,孤根本沒有想要造反,還請阿耶給孤一個機會解釋。」
呼……
劉弘基默默的呼出了一口氣,然後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隨後邁步走進了仁智宮的前殿。
只見在殿中主位的幾案兩側,穿著一身便服的李淵陛下正在跟封德彝兩個人在下棋,他臉色陰沉,似乎是快要輸急眼了一樣。
在看到劉弘基進來之後,李淵陛下停下了手中的棋子,抬頭看向了他。
「劉卿此來何事,莫非也是為大郎求情來的嗎?」
「啟稟聖人!」
劉弘基雙手抱拳,彎腰行禮,沉穩的回答道。
「潭州急報,秦王大勝……」
說著,他手掌一翻,將手中拿著的戰報托在了掌心,而一邊的內侍則乖巧的上前,從他的手中接過戰報,放在了李淵陛下的面前。
「二郎大勝了!」
听到劉弘基的話之後,李淵頓時又驚又喜,他趕緊用手拿起戰報,仔細的看了起來,越看越是眉飛色舞,到了最後他甚至激動的用手在幾案上用力一拍。
「哈哈哈……二郎果然不愧是朕的麒麟兒,對陣妖怪依然可以大勝!甚至就連罪魁禍首的涅槃宗的和尚都被抓了十之八九……」
「恭喜聖人!」
一邊早就不想下這盤棋的封德彝听到李淵陛下的這句話之後,立刻從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來,拱手行禮。
「此番平定潭州,則天下再無內患,盛世可期啊!」
「哈哈哈……」
听到他的話之後,李淵陛下再次開心的笑了起來,然後接著又把戰報看了看。
「二郎敢于任事,果毅敏銳,跟朕年輕的時候真是一模一樣啊。」
又笑了一通之後,李淵陛下才發現劉弘基居然還站在殿中,沒有退下,不禁有些奇怪的問道。
「劉卿,你還有什麼事情嗎?」
「是!」
劉弘基雙手抱拳,再次躬身行禮。
「剛才殿前武士說太子殿力不支,搖搖欲墜,擔心出什麼差池,于是問詢臣說可不可以給他喝點水,臣不敢擅專,特來請示聖人!」
「哼!」
听到太子殿下幾個字,李淵的眼中瞬間就閃過了一抹厲色。
「那個孽畜……還給他什麼水,讓他死在門口好了!」
「是!」
劉弘基答應了一聲,接著再次叉手行禮,就打算退下去。
「聖人……」
封德彝在一邊溫聲的說道。
「太子固然有過,但究竟是不是打算謀反還未可知,臣以為就算聖人要對太子明正典刑,也應該親自詢問,也好讓他死的心服口服啊!」
「哼……」
李淵閉上了眼楮,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沉默了好一會,這才接著說道。
「也好!劉卿,你帶那個畜生進來,朕要親自詢問!」
「是!」
劉弘基又答應了一聲之後,這才從容的退了出去,旋即又帶著面色蒼白,走路還搖搖晃晃的李建成走進了仁智宮的前殿。
噗通!
才剛剛走進了前殿幾步的距離,李建成就雙膝一軟,直接跪倒在地,然後一路膝行,來到了前殿的中間,用力的在地上邦邦邦的連續磕了好幾下。
「孩兒建成,見過阿耶!」
「現在大郎你又想起來朕是你的阿耶了?」
听到李建成的話之後,李淵嘴角一撇,冷笑了一聲。
「怎麼你打算勾結楊文干,南北夾擊朕的時候,就想不起來朕是你的阿耶呢,那個時候,你怕是把朕當成你的仇人了吧!」
「孩兒不敢!孩兒不敢!」
听到李淵這誅心的話,李建成頓時心下一片恐慌,他用力的把頭砸在地板上,砸的咚咚作響,嘴里一疊聲的說道。
「孩兒的確是打算給楊文干送一些鎧甲,但從來也沒有打算跟他勾結造反,請阿耶……」
砰!
估計是因為在殿門外已經跪了太長時間,加上在殿內又驚又嚇,再加上李建成磕頭的時候用力過猛,結果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完,就一頭扎在地上,昏了過去。
看著自己家大郎這青紫的額頭,李淵雖然怒火依舊高漲,但心中多少還是有些心軟的。
「劉卿,給這個畜生喂點水……」
「是!」
劉弘基答應了一聲,然後從一邊的內侍手中結果水杯,上前扶起李建成的頭,給他的嘴里喂了一點水。
渴極了的李建成嘴巴蠕動了幾下,將一杯水喝的干干淨淨,同時人也跟著幽幽醒轉。
「劉卿,放開這個畜生吧!」
此時,從高處傳來了李淵陛下冷冷的聲音,劉弘基不敢怠慢,起身站到了一邊,而李建成則是掙扎著再次在地上跪好。
「大郎你說你沒想著造反?」
李淵冷笑了一聲,接著問道。
「既然沒想找造反,那朕召喚你來仁智宮,你為何屢屢拖延,而且還封鎖了京兆,你自己說這是什麼原因啊?」
「這個……」
听到李淵問這個原因,不由得李建成頓時就語塞了。
「怎麼,說不出來了吧!」
李淵哼了一聲,用手啪的一聲在幾案上一拍。
「大郎,你捫心自問,朕待你如何?
當年文紀給朕上了奏折,說你好飲酒,心胸狹小,喜好猜忌的時候,滿朝有多少大臣都建議朕換個太子,朕換了嗎?你政務不熟,辦事拖延,屢次壞事,朕怪你了嗎?你畏戰怯懦,不思進取,朕讓你去河北撿功勞,結果你還拖拖拉拉,朕責罰你了嗎?」
嘩啦!
下一刻,越說越氣的李淵陛下直接掀了他面前的棋盤,黑白兩色的棋子叮叮當當的掉了滿地。
「佛門勢大,侵吞土地田產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時候了,朕讓你為國分憂,結果你回過頭就跟那些和尚勾勾搭搭,朕處置你了嗎?你婬邪,跟著三郎兩個人褻瀆女仙,結果差點被人家給弄死,朕說過你一句嗎?」
咚咚咚……
李淵陛下每說一句,李建成就一臉羞愧的用力在地上磕了一個頭,一連串的問題下來,他本來就青紫的額頭直接磕破,鮮血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結果你大郎就是這麼回報朕的?居然打算趁著朕避暑的時候謀逆,要朕的性命?」
咕咚!
憤怒的李淵陛下再次掀了桌。
「就算朕的確薄待了你大郎,可是朕總是你的阿耶吧,你居然能想出來弒父的主意,你還算是個人嗎?」
「孩兒有罪!孩兒有罪!」
滿頭是血的李建成拼命的在地上磕著頭,在地上印出了一個一個的血印。
「可是阿耶,孩兒真的沒有打算謀逆啊,孩兒之所以封鎖京兆也是另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
發泄了一通的李淵陛下似乎有點累,他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說!」
「是!」
到了現在,李建成再也不敢有一丁一點的隱瞞,他垂下頭,老老實實的說道。
「孩兒之所以封鎖京兆,是因為這次舉告孩兒的爾朱煥和喬公山是被二郎收買,想要陷害孩兒,所以孩兒想要尋找證據!」
啪!
一枚棋子直接飛了過來,砸在了他的臉上。
「大郎,朕還以為你要說什麼,結果又是二郎……」
李淵本來已經平息了不少的怒火,瞬間再次熊熊燃燒了起來。
「你知道不知道二郎去潭州為國征戰的時候,朕當時還在長安呢。你告訴朕,二郎他是怎麼能知道你會在他走了快一個月的時候給楊文干送鎧甲的。大郎,你當朕是傻子,你說什麼都信的嗎?」
咚!
李建成再次在地上砸出了一個血印。
「孩兒慚愧,給楊文干送鎧甲的事情,孩兒在一個多月之前就曾經對屬下說過,二郎應該是在孩兒的東宮里埋伏有間諜……」
「哦!原來如此……」
李淵點了點頭,嘴角帶著冷笑,接著說道。
「看來是朕錯怪你了,那大郎你告訴朕,二郎在你東宮的間諜是誰?朕把他提上來問個究竟……」
「孩兒不知!」
听到李淵的這句話之後,李建成頓時心里就咯 一下,雖然這個事情說出來很丟人,但是現在他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
「因為孩兒當時把此事告訴了很多人……」
啪!
果然,李淵毫不客氣的又砸了李建成一棋子。
「私自運送鎧甲這麼大的事情,你居然會在一個多月之前就大肆宣揚,還告訴了很多人,大郎!你覺得你是傻子,還是相信你這個鬼話的朕是傻子?」
「是!孩兒駑鈍……」
李建成再次在地上磕了一個血印。
「但孩兒所言句句是實,整個東宮上下對于這個事情都是了解的,阿耶您一問便知。」
「呵呵……」
李淵差點給自己的這個太子給逗笑了,他扭過頭,看著正襟危坐的封德彝。
「封卿,你看看,這就是朕選的太子,一個干掉腦袋的事情都能提前一個多月張揚到人盡皆知的家伙。」
封德彝的嘴角抽動了一下,然後默默低下頭去,一句話也不敢說。
不過李淵似乎也沒有指望他說話,他扭頭繼續看著李建成?
「好吧,就算是二郎走之前的時候就知道你大郎要給楊文干送鎧甲,但是他怎麼知道你要把這個任務交給爾朱煥和喬公山兩個人,然後可巧的就收買了他們呢?」
說著,李淵的臉上帶著諷刺的笑容看著李建成。
「或者說,大郎你又要告訴朕,你東宮的心月復已經全都被二郎收買了,你不管把這個任務交給誰,他都會來朕這里誣陷你的?」
听到李淵的話之後,李建成頓時就有些無語。
如果說二郎就收買了他們兩個內奸的話,那好像顯得自己很無能,但如果說自己的手下全都被收買了,不管選誰都一樣的話,那就顯得自己更無能!
「其實孩兒選誰都是一樣的……」
最後,李建成只能咬牙強辯道。
「因為二郎在京兆之地埋伏下了一千玄甲騎,到時候不管是誰運送鎧甲的話,都會被他們截住,然後威逼利誘他們來仁智宮舉告。」
「你說什麼……」
听到李建成的話之後,李淵陛下多疑敏感的神經終于被觸動了一下。
「二郎居然在京兆之地埋伏下了一千玄甲騎?你確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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