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陛下坐在太極殿中,有些為難的用手揉著自己的眉心。
他不就是對著自己的好基友裴寂說了一句,‘燕郡王酒後失德,有失體面,但念在他與國有功,酌情罰俸三年,勛降一級,裴卿你意下如何?’
結果自己的好基友就開始鬧別扭了!
「聖人明鑒,當初聖人自太原起兵之時,臣曾與聖人做過約定,等到天下平定,四海乂安之後,臣就會辭去所有職務,安心退歸林下。」
裴寂面無表情的站在太極殿上,眼帶淚痕,雙手抱拳鞠躬。
「如今天下已經一統,臣昔年與聖人的約定也差不多到了該履行的時候了,還請聖人看在老臣年老體衰的份上,允臣所請!」
听到裴寂的話之後,李淵頓時感覺到一陣的心煩意亂。
裴卿居然又跟他玩一哭二鬧三上吊……不對!應該說一哭二鬧三辭職的把戲了,要是他沒記錯的話,上次裴卿用出這種手段還是韋雲起那個混蛋誣告他謀反,自己找人調查他的時候。
不過那可是謀反啊,這次羅藝打他兒子的事情對他來說也這麼重要麼?
他兒子裴律師不是據說已經被清微救回來了嗎……
「裴卿……」
李淵陛下看著下方的裴寂,一臉無奈的說道。
「當初朕不是跟你說好了,你我君臣二人要善始善終,相偕終老,逍遙一世的嗎?現在天下才剛剛平定,咱們好日子都還沒過兩天呢,你怎麼又鬧著要辭職呢?」
「聖人明鑒……」
雖然李淵陛下溫情款款,但似乎裴寂是鐵了心一般,他再次鞠躬回答道。
「臣資質駑鈍,不管是論功還是論勛都不應得到今日之殊遇,只不過是因為聖人恩澤,才得以讓臣特居第一,方今政刑紕繆,官方弛紊,盡皆是老臣之過,朝中的文武對此也頗有微詞,若老臣一直戀棧不去的話,恐怕有傷聖人之德!」
「胡說!」
听到裴寂的話之後,李淵頓時勃然大怒,伸手用力的在幾案上一拍。
「裴卿你有佐命之勛,功居第一乃是理所當然,況且現在朝堂在裴卿你的執掌之下政通人和,什麼時候有政刑紕繆,官方弛紊之事……究竟是何人如此造謠污蔑?」
「老臣知道聖人此言乃是寬慰老臣……」
裴寂抬起頭,朝著李淵陛下拱了拱手。
「事實如何上下自有公論,比如說這次小兒律師之所以跟燕郡王起了沖突,就是因為燕郡王仗義執言,說出了公正話的緣故。」
「咦!」
听到這里之後,李淵陛下似乎有些隱約的明白了自己的這個好基友為什麼這麼倔強的原因了。
「他說了什麼公正話,裴卿你且講來!」
「也沒什麼……」
裴寂拱了拱手,面無表情的說道。
「就是說老臣文不成武不就,不過是靠著溜須拍馬討得聖人歡心,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地位,與聖人豢養的狗別無二致。現在朝中政刑紕繆,官方弛紊,朝中大臣敢怒而不敢言,若不是給聖人面子,誰也不會稱呼老臣裴司空,因為大家私下里都稱呼老臣裴老狗之類的事實而已。」
「李藝竟然狂悖至此!」
裴寂的話音剛落,秦王李世民已經義憤填膺的站了出來。
「裴司空自太原起兵以來,一直兢兢業業,建勛立策,位列‘太原元謀功臣’之首,乃是我大唐功勛第一之人,他李藝何德何能,竟然敢如此詆毀裴司空,這簡直是狼子野心……」
說著,秦王已經躬身拜倒,言詞懇切。
「阿耶!若李藝如此詆毀‘太原元謀功臣’卻沒有任何責罰,那豈不是告訴天下人,為我大唐流血立功根本沒有任何的用處嗎?」
「秦王所言極是!」
陳叔達也從朝堂出列,直接拜倒。
「燕郡王自恃功高,行事狂悖,詆毀裴司空在前,毆打駙馬都尉在後,說明其人雖然得聖人賜姓,卻依然對宗室毫無同理之心,對朝廷毫無敬畏可言,臣請聖人嚴懲李藝,以儆效尤。」
在陳叔達說話之後,接著唐儉,蕭瑀,楊恭仁,長孫順德等分屬帝黨和秦王黨的人也都一個接一個的出列,義正辭嚴的表示說羅藝狂悖……
結果到了最後,整個朝堂上超過九成八的官員全都站了出來,支持嚴懲羅藝!
「唉!」
看著朝堂下面一面倒的要求懲治羅藝的朝臣們,李淵陛下頓時有些為難的嘆了一口氣。
他真傻!真的,他單知道羅藝和裴律師打架是因為平康坊蓮意居的李四娘子,卻不知道其實事情的根本原因是羅藝居然在背後誹謗自己的好基友。
要是早知道這個情況的話,他昨天晚上說什麼都不會跟張婕妤和尹德妃一起喝酒,更不會喝的那麼多,導致自己喪失了警惕性,在她們兩個的軟玉溫存之中,迷迷糊糊就答應了放羅藝的請求!
要是自己沒有答應下來的話,現在也不會這麼左右為難!
嚴懲羅藝的話,自己會在後宮佳麗哪里丟面子;但不嚴懲羅藝的話,自己就會在自己的好基友面前丟面子。
唉!
這個該死的羅藝,沒事干你為什麼要詆毀朕的好基友呢?
「裴卿不用說了!」
思忖良久之後,李淵陛下終于下了決心。
小孩子才做選擇,作為大人,他李淵陛下自然是全都要!
「你勞苦功高乃是不爭的事實,你現在回頭看看,滿朝上下除了一些昏庸之輩以外,剩余的文武都在為你鳴不平……」
李淵陛下的話音剛落,那些來自東宮的‘昏庸之輩’們立刻悄悄咪咪的向前兩步,一個個的混進了為裴司空鳴不平的行列里。
「這足以證明裴卿你的能力,所以裴卿你還是不要生氣了,朕知道你的辛苦還不夠嗎?這樣吧!朕再給你加實封五百戶,你覺得怎麼樣?」
「聖人天高地厚之德,老臣銘感五內!」
听完李淵的話之後,裴寂立刻跪倒,感動的老淚縱橫。
「但老臣自己清楚燕郡王所言句句是實,畢竟老臣才智不過中人,做一郡太守都不一定稱職,更不要說聖人對老臣的如此重任了,還請聖人允許老臣乞骸骨歸鄉。」
李淵有些煩惱的用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看自己的這個好基友的樣子,這次自己不收拾一下羅藝,這個事情就完不了了。
也罷!
「燕郡王羅藝狂悖自大,詆毀‘太原元謀功臣’,朕以為他已經不能再繼續駐守長安了。」
李淵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說出了自己的底線。
「念在羅藝久居幽州對抗突厥,素有威名,朕決意讓他以本官身份領天節軍鎮守涇州,無詔不得返回長安,卿等以為如何?」
听到李淵的這個決定之後,李世民默默的嘆了一口氣。
雖然之前房謀杜斷等人就大致猜到了阿耶會這麼處置,但是真的听到這個決定還是讓他有些失落。不過緊接著他就反應了過來,跟著其余的人一起拜倒。
「但憑聖人之命是從!」
……
在李淵陛下做出決定之後,原本因為打傷了裴律師而被暫時軟禁的羅藝很快的就被放了出來。
接著,在東宮司馬魏征的提醒之下,羅藝立刻就決定來東宮感謝李建成在這個事情中對自己伸出的援手,順便也向對方辭行。
雖然說羅藝之前也來過東宮兩次,但這次一進門他就感覺到了有些不對!
以往那些衛士們看著雖然精銳,其實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不堪大用,但現在他們一個個站在那里面色冰寒,神情冷峻,殺氣騰騰,簡直是判若兩人。
「魏司馬……」
羅藝左右的看了看,小聲的問道。
「太子殿下這是換了一批衛士嗎?怎麼感覺跟之前完全不一樣了。」
「人並沒有換。」
魏征看著兩邊的衛士,一臉自豪的說道。
「不過這段時間太子殿下提拔了一個姓左的都尉來練兵,對方著實有幾分手段,這才短短幾個月,這些東宮的禁衛就好像月兌胎換骨了一般。」
「竟有此事……」
羅藝驚訝的點了點頭。
「能把之前那些不堪教的禁衛變成現在這樣,這位左都尉已經不是說有幾分手段的事情了!」
進了東宮承明門之後,魏征停下腳步,對著羅藝鞠躬行禮。
「燕郡王,因為太子殿下想要在嘉德殿跟你一個人密談,所以某就只能送你到這里了。」
「多謝魏司馬!」
羅藝點了點頭,粗豪的一笑。
「東宮這里某也不是第一次來,司馬你但去無妨,某自己去嘉德殿就好!」
兩人分手之後,魏征直接左拐從右永福門去右春坊,而羅藝則是繼續在一個一臉冰冷,不苟言笑的東宮侍衛的帶領下來到了嘉德殿。
一進門,羅藝就打了一個寒顫,然後越走越冷。等他看到坐在大殿中間,正一只手搭在一把奇怪的大寶劍上的李建成的時候,他甚至感覺自己直接從夏天走進了冬天。
「李藝見過太子殿下!」
「免!」
听到羅藝的話之後,李建成低沉的回答了一句,抬了抬手,接著緩慢的睜開了自己的眼楮。
羅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就在李建成睜眼的時候,他總覺得對方的眼眸之中閃過了一道藍色的光芒。
「燕郡王,你這次的事情做的太魯莽了,讓孤很難做,知道嗎?」
睜開眼楮的李建成盯著羅藝,語氣低沉,充滿了威嚴之色。
「就算裴寂他的確沒有什麼才能,但他畢竟是聖人的知己,你隨意在背後評論他會讓很多聖人的心月復不滿的,而這些人原本都是和你一樣支持孤的人。你知道孤接下來要花多大的功夫,才能彌補你的這個愚蠢的過失嗎?」
「某知道了!」
雖然對于李建成這種趾高氣揚的語氣羅藝有些反感,但畢竟這次自己能月兌身靠的也是對方的力量,所以羅藝並沒有反駁,而是低頭答應了下來。
「某下次一定不會這麼做了!」
「下次?」
听到羅藝的話之後,李建成冷笑了一聲。從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來,一只手握著旁邊那把閃爍著藍色光芒的雙手劍,嚓的一聲將它拔了起來。
「不!燕郡王,你沒有下一次了……」
听到李建成的話之後,羅藝頓時就有些驚愕,他看著眼前拎著寶劍朝自己走來的李建成,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太子殿下,你想要做什麼?」
「做什麼?自然是給你這個桀驁不馴,惹是生非的野馬套上一個籠頭了……」
說著,李建成抬手朝著羅藝一指,頓時羅藝就感覺到自己好像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掐住了脖子,讓他的呼吸都有點困難。
接著,李建成將指著羅藝的手朝著自己一扯,羅藝就感覺到自己變成了一個提線木偶一樣,身不由己的朝著李建成撲了過來。
李建成舉起手中的藍色長劍,對準了羅藝的胸膛,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了一個冰冷的笑容。
「來吧!羅藝,接受這來自霜慟神劍的祝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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