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周騎著馬,帶著一臉的悲戚之色從鐵猴子的靈堂離開,回到了清都觀附近的家中。
雖然鐵猴子的死京兆府給出的結論是被人搶劫的時候殺害,而且馬周自己也知道的確鐵猴子的尸體上所有值錢的財物都被搶掠一空的事情……
但他就是本能的覺得這個事情有些蹊蹺!
要知道鐵猴子的身手在長安的游俠兒之中雖然不能算是最強的那撥,但等閑兩三個人也拿他無可奈何,怎麼可能就這麼無聲無息的被人搶劫殺害,而且地點還是在平康坊中曲的街道上。
當馬周在馬上沉吟的時候,兩個黑衣人正站在清都觀的巷口,用陰惻惻的目光看著他。
「這家伙就是鐵猴子所說的那個長安游俠兒的大兄馬周……」
其中一個黑衣人用陰冷的語氣說道。
「就是他跟程咬金兩個人沆瀣一氣,派鐵猴子從我們的手中騙走了房牒地契,想要將我們兄弟趕出長安城。」
「那還等什麼?」
另一個黑衣人看著馬周的背影,眼神里帶著凶光。
「咱們現在就沖上去,跟弄死鐵猴子一樣弄死他!」
「不行!」
最開始說話的那個黑衣人用陰冷的聲音說道。
「據說他十分狡猾,為了以防萬一,咱們還是等他回家睡熟之後,咱們在悄悄的翻牆進去,神不知鬼不覺的在他的家里弄死他!」
「好吧!」
另一個黑衣人點了點頭。
「就听兄長你的……」
此時還不知道自己居然已經被人盯上,對方還想要趁著半夜來弄死自己的馬周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之後,居然十分意外的看到了某個穿著綠袖的女子在庭院里且歌且舞。
「卜得上峽日,秋天風浪多。江陵一夜雨,腸斷木蘭歌……」
「咦!既然綠袖都回來了,那麼……」
馬周轉過頭,果然發現某個一臉嫻靜的美婦人正坐在窗前,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瞬間,馬周的臉上就堆起了熱情洋溢的笑容。
「娘子,你不是說要去並州住一段時間的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沒辦法!」
燕娘子也端著一個茶杯,一邊笑吟吟的看著那個小女鬼在跳舞,一邊隨口回答道。
「突厥那邊又不安分了,所以現在並州人心惶惶,妾身住著也不安心!怎麼?郎君你似乎是不想要妾身回來,莫非妾身回來影響了郎君你宿柳眠花的興致了嗎?」
「沒有!完全沒有……」
雖然燕娘子說話的語氣輕柔,但落在馬周的耳朵里,卻立時讓他打了一個激靈。
「娘子離開之後,為夫是朝思暮想,相思愁人,哪里還有什麼宿柳眠花的想法。」
「哦……」
听到馬周的話,燕娘子並沒有說相信,也沒有說不相信,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
「希望郎君真的沒有去宿柳眠花才好,否則晚上讓妾身查驗出來的話,郎君你可就難看了哦!」
話一入耳,瞬間馬周的臉色就變得刷白,目光也在希冀與絕望之間不斷的徘徊,一會滿眼熱切,一會又兩眼無神。
「……」
燕娘子扭頭瞥了馬周一眼,嘴角微微翹起,端起了手中的茶杯。
吸溜!
……
天色入夜之後,等在巷子口的兩個黑衣人終于開始行動了。
他們悄悄咪咪的順著巷子溜到了馬周家的後院,然後動作敏捷的翻牆而入……
結果他們兩個腳尖還沒落地,就听到從旁邊傳來了一陣哀怨的歌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卜得上峽日,秋天風浪多……」
兩個黑衣人扭過頭去,卻驚訝的發現宅子的後院竟然空無一人,只有一層薄薄的霧氣。
就在他們兩個正不明所以的時候,只見一個穿著綠色裙子,紅色袖子,身段窈窕的女子如同霧中之花一樣,緩緩的出現在院子里,衣袖覆面,哀哀痛哭。
「江陵一夜雨,腸斷木蘭歌……」
看到這詭異的一幕,兩個黑衣人同時對視了一眼,其中身材略低的那個黑衣人小聲的說道。
「兄長,咱們沒走錯地方吧?」
「肯定沒錯!」
另一個黑衣人點了點頭,肯定的說道。
「某听聞這個馬周平素就喜歡在外面宿柳眠花,極不檢點,這個女鬼說不定就是被他始亂終棄害死的,所以才會纏上他……」
「噗嗤!」
這個黑衣人的話音剛落,在小樓臥室內的燕娘子瞬間失笑出聲,接著她抬起手,風情萬種的戳了戳倒在床上耍賴皮的馬周的額頭。
「好吧!這次奴家就原諒郎君你一次,不過要是明後天郎君你還是這樣子的話……」
「請娘子放心!」
听到燕娘子的話之後,馬周頓時滿血復活,他翻身而起,雙手捧著燕娘子的手,信誓旦旦的說道。
「某若到時候不趁娘子之意,願提頭來見!」
「……」
另一邊,兩個黑衣人等了一陣之後,發現那個女鬼居然翻過來覆過去的在院子里不停的唱,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因為擔心打草驚蛇,于是他們兩個只好貼牆轉了一個大圈,從另一個方向靠近了小樓。
結果還沒有走到小樓的旁邊,他們倆就看到了一個身材嬌小的紅衣女童正背對著他們,坐在樓底下的石桌前,身體還在一聳一聳的,空中隱約還傳來了miamiamia的聲音。
身材略矮的黑衣人看向了他的哥哥,做伸手下切狀,那意思很清楚。
‘兄長,要不要?’
另一個黑衣人也毫不遲疑的點了點頭,接著捂了捂自己的嘴巴,那意思也很清楚。
‘下手利落點,不要讓她喊出來!’
‘放心!’
身材略矮的黑衣人咧開嘴,對著自己的兄長露出了一個獰笑,接著縱身而起,朝著那個女童就撲了上去。
還沒有等他沖到這個小女孩身邊的時候,只見對方已經轉過了頭,借著月光的照耀,黑衣人驚訝的發現這個小女童的額頭上竟然長著兩只羊角。
‘啊!這個馬周家里的女童居然不是人!’
「嘿嘿嘿……」
女童發出了一聲低沉的笑聲,接著將手中的一個雪白雪白的,好像嬰兒臂膀一樣的東西朝嘴里一塞,用尖利的牙齒咬住,隨後身軀縱越向前,一拳揮出。
「區區一只死鬼,也敢搶我羵羊的東西!」
砰!
一聲悶響之後,黑衣人直接朝後倒飛了出去,撞在了院牆上,轟的一聲砸塌了一片。
看到自己的弟弟一下就被打倒,另一個黑衣人立刻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跑,完全沒有顧忌自己那個挨打的弟弟還沒有從地上爬起來。
「這個馬周的家里太詭異了,我們先撤!」
看著兩個黑衣人逃跑的背影,長著羊角的紅衣女童把嘴里的嬰兒臂膀拿下來,一臉茫然。
「這兩個死鬼怎麼跑了,他們不是來搶上元夫人賞賜給我的這支何首烏的嗎?」
「哈哈哈……」
在小樓臥室之中的燕娘子頓時又大笑了起來,搞得旁邊的馬周一臉的驚疑不定。
難道自己又說錯什麼話了嗎?
一口氣從馬周家跑到清都觀的院牆旁邊之後,這兩個黑衣人才停下了腳步,彼此對視了一眼。
「弟弟,這個馬周有些古怪……」
身材較高的那個黑衣人有些忌憚的看向身後的那座陰沉的宅邸,接著說道。
「咱們還是直接去找程咬金報仇吧!」
「好!」
听到這句話之後,另一個灰頭土臉的黑衣人也點了點頭。
「冤有頭,債有主!程咬金才是這個事情的主謀……」
……
就在這兩個黑衣人去馬周的家中夜襲的時候,在長安城中的另外一個宅邸之中,某個左右橫跳的兩面人,政壇的不倒翁,四朝元老封德彝也終于迎來了自己的死期。
「咳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後,封德彝顫顫巍巍的在僕人的幫助下直起腰,靠坐在床榻上,朝著自己九歲的兒子封言道招了招手。
「言道,過來!」
听到自己的父親召喚自己,小封言道馬上走到了封德彝的面前。
「阿耶……」
「唉!」
封德彝發出了一聲長嘆,伸手在自己兒子的頭上模了模。
「為父位極人臣,此生于宦海也沒有遺憾,現在唯一掛念不下的就是你了。」
「阿耶!」
雖然封言道此時還很小,但他還是瞬間就理解了他父親話中的意思,頓時就哭了起來。
「您一定會沒事的,孩兒听說小神仙清微已經回到長安了,咱們這就派人去請他……」
「沒用的!」
封德彝搖了搖頭,接著對自己的兒子露出了一個苦笑。
「我已經派人去清都觀請了好幾次了,但每次他都不在……」
听到封德彝的話之後,小封言道立刻激動的回答道。
「那我們可以派人等在清都觀……」
「清微乃是神仙中人,他既然對我避而不見,就已經說明一切了。」
封德彝搖了搖頭,臉色灰敗。
「其實清微早就提醒過,他說為父若為尚書右僕射的話,壽算可期,是為父舍不得這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榮,自己選擇了死路,怪不得旁人。」
「阿耶!」
听到自己父親的話之後,封言道立刻一把抱住了自己父親的身體,哭的哽咽不已。
「孩兒舍不得!」
「阿耶也舍不得你,不過生死乃是天定,阿耶也沒有辦法。」
封德彝一臉慈愛的模了模封言道的頭,接著說道。
「言道,一會等阿耶死後,你立刻前去秦王府向秦王報喪,並請秦王主持操辦我的身後之事。」
「為什麼要請秦王操辦……」
封言道抹了一把眼淚,有些不解的問道。
「按照禮法,難道不是應該上報朝廷,請聖人來擇人主持嗎?」
封德彝張了張嘴,似乎是打算解釋什麼,但看著他兒子那有些懵懂的目光,他還是閉上了嘴巴,用手再次模了模他的頭。
「你不要多問,按照我的意思去做就是了!」
「是!」
封言道哽咽著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阿耶!」
看到自己的兒子答應了自己的請求之後,封德彝終于放下了自己的最後一個心事,隨後他的身軀無力的後仰,靠在了牆壁上,發出了一聲悲鳴。
「唉!官迷心竅要不得啊!」
……
就在封德彝有些不甘心的閉上自己的眼楮,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隱身在一邊的孔清正打算上前一步,用封神榜帶走對方的靈魂……
唰!
光芒一閃,封德彝的靈魂就在孔清的面前被封神榜大爺給征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