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茅山的句容華陽之天中,一個身穿布衣,須發潔白的老者正背著雙手站在窗前,似乎是在出神的看著窗外的風景。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從老者背後的房門處傳來了幾聲輕輕的敲擊聲,接著就听到一個恭敬的聲音在門外低聲說道。
「陶師,弟子王遠知求見!」
听到這句話之後,老者緩緩的轉過頭,對著門外輕聲的說了一句。
「進來!」
「是!」
雖然老者說了進,但門外的王遠知並沒有立刻推門進入,而是先恭敬的答應了一句之後,這才小心翼翼的推開房門,走進了屋子里,朝著老者跪拜叩首。
「老師金安!」
「不用這麼多禮,起來吧!」
這位房中的老者,也就是昔年的山中宰相陶弘景對著王遠知抬了抬手,開口問道。
「事情辦的如何了?」
「回師傅!」
王遠知恭敬的回答道。
「茅山的那些首鼠兩端的家伙已經都被清理干淨了,茅山以外弟子也已經派遣了您的徒孫王軌前去處理了,想必不日就會有好消息傳回!」
「呵呵!」
听到王遠知的話之後,陶弘景頓時輕笑了一聲
「如果有可能的話,這種窩里斗的好事情老道還真的不希望出現……」
說著,他又抬起頭,看向了窗戶的外面。
「還記得去年的時候,你告訴老道說青霞子的接班人清微在接掌丹鼎門法主的當天,就直接下狠手解決了青霞子的那個投靠了劉愛道的大弟子太史居讓,隨後毫不猶豫的清洗羅浮山,將青霞子的弟子一口氣開革了十幾個的時候,老道還在笑話青霞子識人不明,結果現在……」
說到這里,陶弘景的臉上出現了復雜的表情。
「老道與青霞子斗了一輩子,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哪里不如他,結果現在老道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是比他差了點挑選弟子的運氣!」
噗通!
陶弘景的話音剛落,就看到王遠知已經毫不猶豫的再次跪倒在了地上。
「弟子無能,沒有看到佛門的狼子野心,讓師尊丟臉了!」
「起來吧!」
陶弘景隨意的一拂袖,跪在地上的王遠知就不由自主的飄了起來。
「這怎麼能說是你無能呢?你雖然是我上清這數十年來的法主真人,但門中那些弟子被和尚蠱惑的事情老道我就能理所當然的怪在你的身上嗎?」
說著,陶弘景再次轉頭看向了窗外,一臉唏噓的說道。
「難道這不是因為我早早的把統合道門,成立大教這個連我自己都沒有能夠完成的事情壓在了你的肩頭,這才導致你急功近利,為了我上清的擴張做了一些妥協的事情,才有了這樣的結果嗎!」
陶弘景閉上了眼楮,臉上露出了一絲感慨的神色。
「再說遠知你本來就是我道門的天驕,擁有過人的天賦,若非你這數十年來為了此事殫精竭慮,甚至犧牲了自己修行時間的話,你有何至于拖到這個歲數才開始月兌胎換骨呢?」
說到這里,陶弘景再次轉過頭,伸手拍了拍面前的王遠知的肩膀。
「遠知,上清派在你的帶領下短短數十年間就超越了天師道,成為了道門第一的大派,你已經做的非常好了,老道我又怎麼能忍心苛責你!」
「師傅!」
王遠知低頭看著地面,說話的語氣雖然依舊平靜,但聲調里卻帶著一絲的顫抖。
「弟子所有的成就全是您的栽培,弟子做的這些事情也全都是心甘情願的,師傅您大可不必……尤其是今日您當著魏祖師的面,動手鎮壓了兩位許祖師的事情,弟子看魏祖師可能有些不高興了!」
「哪又如何!」
听到王遠知的話之後,陶弘景一擺手,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他許穆和許翔兩父子能力一般,野心倒是很大,之前一天到晚跟那些和尚們勾勾搭搭的事情還以為老道我不知道,自己當上清法主的時候做的一塌糊涂,現在倒是敢舌忝著臉指責遠知你失職……
哼!對付這種人,就得用青霞子的辦法來解決!」
「可是……」
王遠知抬起頭,一臉感激的看著陶弘景。
「師傅,您這樣做多少也算是得罪了魏祖師,正好前段時間魏祖師交代給了弟子一個事情,要不弟子趁著回復她老人家的時候,替您去跟她解釋一下。」、
說到這里,王遠知再次低下頭去。
「畢竟在弟子看來,魏祖師其實跟兩位徐祖師之間也沒什麼太親近的關系,她最多可能就是覺得師傅您掃了她的面子,所以只要弟子代表師傅去陪個罪,這個事情就過去了。」
「有什麼好解釋的!」
陶弘景隨意的擺了擺手,接著說道。
「魏祖師又不是一般的女子……」
還沒有等陶弘景的話說完,只見一道金色的符已經穿窗而入,落在了陶弘景的面前。
「咦……」
看到這道金色的符之後,陶弘景頓時就有些驚訝。
「金母居然又發下符詔了!」
說著,陶弘景伸出雙手,必恭必敬的將面前的這道符摘了下來,然後在空中一振,金色的符外層的光芒瞬間破碎,露出了一面的一封寫著字跡的信。
陶弘景低下頭,草草的把信看了一遍,然後抬手將信遞給了站在身邊的王遠知。
「這是跟我上清有關的事情,遠知,你也看一下吧!」
「是!」
王遠知答應了一聲,伸手接過了信,開始觀看。
「什麼……」
結果剛看了幾個字,王遠知就發出了一聲驚呼。
「清微他居然以太史令的身份要求召開仙都評議會,商討佛門對我道門滲透的事情?他這是在說什麼胡話,太史令哪里有資格召開仙都評議了?」
看到王遠知這驚訝的樣子,陶弘景微微皺了皺眉。
「遠知,鎮定!接著朝下看!」
「是!」
王遠知答應了一聲,然後繼續看了下去。
很快,王遠知就發現清微其實並不是以太史令的身份提請木公和金母召開仙都評議,而是找了寶仙九室之天的魁首青城丈人來代替他提請,所以並不算違背了仙都評議會的規定。
「師尊!」
在看完了清微的這個倡議之後,王遠知恭敬的舉起雙手,將信還了回去。
「師尊,上次的仙都評議會是楊羲祖師去的,但是他現在……而兩位許祖師又出了這樣的事情,那我上清到底該由誰去參加這個評議會呢?」
「金母既然把她的符詔用在了這封信上,就說明她老人家是支持這個事情的!」
陶弘景一只手握著手中的信紙,另一只手捋了捋自己的胡須。
「既然如此,說不得老道要親自走一趟了……」
說著,陶弘景又轉頭看向了窗外。
「正好我也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再找青霞子敘敘舊,順帶看看他的那個讓人羨慕的弟子清微!」
……
從陶弘景的房間內離開之後,王遠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道袍,然後拐彎抹角的來到了句容華陽之天深處的某座靜室的門外,一臉恭敬的在門外鞠躬行禮。
「魏祖師,弟子王遠知求見!」
吱呀!
隨著王遠知的話音落下,就看到精室的大門已經無風自動,就好像被一雙無形的手給拉開了一樣,露出了一個懸空坐在精室深處,穿著青色道袍,戴著蓮花冠的女子。
下一刻,就看到這個懸空而坐的女子緩緩的睜開眼楮,看向了站在門外的王遠知。
「遠知,你來我這里有什麼事情嗎?」
「啟稟魏祖師!」
王遠知依舊是彎著腰,一臉恭敬的說道。
「兩個多月之前,祖師您不是交代給了遠知一個任務,要遠知調查楊羲祖師跟天師道張椒爭奪太史令的那年受傷的詳細始末嗎?弟子現在已經打听清楚了,特地來跟魏祖師交代。」
「哦……」
听到王遠知的話之後,女子這才仿佛想起來了一般,點了點頭。
「若非遠知你提醒,我都已經快要把這個事情忘記了……那麼你查到了沒有,楊羲跟張椒爭奪太史令的那年有沒有受過傷,是誰做的,傷的嚴重不嚴重?」
「啟稟魏祖師!」
王遠知抱著彎腰抱拳的姿勢,伸手從自己的袖中模出了一份文牘,朝著女子舉了起來。
「根據弟子從上清派內找到的某位已經過世的上清前輩的筆記中得知,當年楊羲祖師確實在那一年年初的時候跟張椒有過一次比試,他不僅受傷了,而且傷勢還頗為嚴重……」
「嗯!」
青衣女子魏華存嗯了一聲,隨後招手從王遠知的手上將文牘攝了過來。
「也就是說,清微其實沒有說錯,當時楊羲他確實是受了重傷,那麼藥物呢,他用的是什麼藥物你查到了嗎?」
「回魏祖師的話,沒有!」
王遠知恭敬的回答道。
「弟子這兩個月以來已經翻遍了我上清前輩留下來的所有字紙和竹簡,其中雖然有很多人也提到了楊羲祖師受傷的事情,但完全沒有人知道楊羲祖師吃的是什麼藥?但是……」
說到這里的時候,王遠知的語氣瞬間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急轉彎。
「弟子在翻閱我上清典籍的時候,卻無意中發現了三祖和四祖這兩位許祖師的一些鮮為人知的事情,比如說就是在楊羲祖師受傷的這一年,本來年歲過大,已經無法入道修行的三祖許穆祖師居然成功築基了,而且花費的時間差不多也正好是半年!」
「許穆……」
听到王遠知的話之後,正在翻看文牘的魏華存頓時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隨後擺了擺手。
「我明白了……遠知你退下吧,我要好好的思索一下!」
「是!」
王遠知先是答應了下來,然後這才接著說道。
「魏祖師,其實陶師今日做的一些事情僅僅是針對兩位許祖師,他對您一直是很敬重的,在知道我要來跟祖師您復命的時候,還特意叮囑弟子跟您賠罪……」
王遠知的話音未落,他就听到從屋內傳來了魏華存嚴肅的說話聲音。
「遠知,這個事情不是你可以置喙的,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