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熙二十八年。
太上皇朱棣病危,皇帝守護在側,親自喂藥。
「都……退下。」躺在病榻上,朱棣艱難地說道。
聞言,朱高熾看了眼周圍的太監和宮女們,對他們說道︰「都下去。」
「是。」太監和宮女們躬身應道,然後紛紛退出了寢殿,在他們離開後,朱棣望著朱高熾,對他聲音沙啞道︰「寡人不行了,待寡人死後,你那些兄弟,尤其是你二弟和三弟,他們……」
朱高熾握住朱棣的手,對他說道︰「父皇請放心,兒臣會善待兄弟們的。」
「你生性仁厚,文治武功均勝過我,甚至強過……太祖皇帝,這一點……寡人相信你會做到,但是……你終有一日也會離開的,你的身體不好,比不得你二弟三弟,定會走在他們前面,若是哪日你也走了,他們……該怎麼辦啊?」處于彌留狀態的朱棣很是擔心。
他造反起家,親手奪走了屬于自己大佷子的江山,這些年心里一直感到很愧疚,不是對不起朱允炆,而是對不起自己的父皇太祖皇帝朱元章,現在,他快要死了,他很怕在他死後,他的子孫後代也會相互廝殺。
听到朱棣的這番話,朱高熾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對他問道︰「父皇是擔心瞻基會對老二和老三下手?」
「嗯。」朱棣點了點了頭,說道︰「瞻基和你不同,這孩子雖然聰明,像我,但他太像我了,心狠手辣,來日他做了皇帝,你二弟三弟怕是……唉!」
「父皇,瞻基雖然心狠,但他勇武英明,在兒臣的諸皇子中最為優秀,再者,他是嫡長子,按照禮法,這皇位該傳給他,所以兒臣……不能因為這個就將他廢黜。但請父皇放心,等父皇百年之後,朕會即刻安排老二老三就藩,並給他們留下免死金牌,只要他們不造反,瞻基一定不會動他們的。」朱高熾對朱棣保證道。
「若是……他們造反呢?」朱棣雙眼突然變得銳利了起來,對朱高熾問道。
「造反者,乃禍亂國家之賊也,縱使至親手足,也不當饒!」朱高熾低下頭,咬牙說道。
「他們是你的親兄弟!」朱棣叫道。
「是,所以只要他們不造反,遵守國法,榮華富貴,兒臣不會少了他們。相信瞻基也不會少。」
「你忘了,咱們家也是造反起來的!」
「兒臣沒忘,但那是朱允炆逼的!兒臣自認對二弟三弟仁厚,沒做過任何逼迫他們的事情,相信瞻基也不會。若他來日逼迫叔父造反,兒臣縱使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原諒他的。」
「唉!」听到朱高熾這麼說,朱棣有些絕望了,他有預感,等朱高熾駕崩後,自己那兩個兒子,尤其是老二漢王一定會造反的,到時候……不堪設想。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起兵了,咱們一家老老實實地接受朱允炆的削藩,或許……還能一家和睦。」朱棣喃喃道,說完,他緩緩閉上了眼楮,片刻後,沒有了呼吸。
望著這一幕,朱高熾的雙眼有些泛紅,眼眶中有淚水在打轉,他抽泣了一聲,然後起身走到床前跪下,叩首道︰「對不起……父皇!」
很快,太上皇駕崩的消息傳遍了整座皇宮,數日後,傳遍了整個大明。
朱棣身前雖然沒有做過皇帝,但他做了三十年的太上皇,在燕王時期就曾跟隨中山王徐達征討北元,成為太上皇後也曾領兵出征,獲得大勝,于國有功,所以,他死後,朝廷給他上謚號‘武’,為大明武皇帝。
……
一個月後,朱棣入葬長陵。
皇宮,御書房內。
仍穿著孝服的朱高熾因為悲傷過度,加上這些年為國事操勞過度,身子有些不適,不停地咳嗽。
「皇上,保重龍體要緊啊。」已經白發蒼蒼的方孝孺對朱高熾拱手擔心道。
「咳咳!」朱高熾一邊咳嗽,一邊對他擺了擺手,待咳完後,對他問道︰「愛卿,有何事要奏啊?」
听到朱高熾這麼問,擺明了還是沒將自己的身體放在心上,方孝孺嘆了口氣,然後拿起一份奏折,躬身說道︰「皇上,臣請皇上早立皇孫祁玉為皇太孫,以定國本,以防不測。」
「祁玉?他……咳咳,他是太子的嫡長子,來日太子登基,自會封他為太子,先生為何要朕現在就封他為太……咳咳,太孫啊?」朱高熾問道。
「唉。」方孝孺嘆了口氣,起身答道︰「陛下憂心國事,但恐怕對家事就不甚了解了,陛下可知,太子殿下近日對太子妃愈發冷落,而對側妃孫氏卻愈發寵愛,連帶著對孫氏所生的皇孫的寵愛也明顯超過了祁玉殿下,老臣曾听說,太子殿下曾不知一次的感慨過,說‘祁鎮是孤的長子,也最像孤,奈何卻不是嫡子’,皇上,曾擔心啊,太子殿下將來怕是會寵妾滅妻!」
「什麼?咳咳……」听到方孝孺的這番話,朱高熾萬分驚訝,然後忍不住又咳嗽了起來。
「陛下,您當心啊。」一旁的伴讀太監連忙幫朱高熾拍著背。
「皇上……」方孝孺也很是擔心地望著朱高熾,他知道這些話會刺激到皇帝,但他眼見皇帝身體越來越差,他不得不說啊,怕再拖,就沒法說了。
「逆,逆子!他竟然會為美色所迷!太子妃……太子妃是朕和皇後千挑萬選給他選中,才貌品德樣樣俱全,他居然……咳咳!」說著,朱高熾又忍不住咳嗽了起來,咳完,繼續說道︰「還有祁玉,他是個好孩子,仁善,雖然看似懦弱,但朕知道,這只是他的表象而已,到了該承擔大任的時候,他不會退縮,他……咳咳,他是儲君之位的好人選。而祁鎮,貪玩胡鬧,看似活潑勇敢,實則只是一個莽撞的小子,他如何能成為嫡子?傳,傳旨,召太子來見朕,朕要好好問問他,他心里終究是怎麼想的。」
「是,皇上。」听到朱高熾的話語中明顯更看好朱祁玉,方孝孺心里松了口氣,還好,皇上的眼光和自己一樣,隨後,趕緊離開御書房,去把太子叫來。
朱瞻基得到父皇召見自己,于是趕忙過來拜見。
父子倆見面後,朱高熾和朱瞻基說了很多話,大意無非就是太子妃很好,你要善待他,祁玉是個好孩子,值得托付大任,你不可因為美色而斷絕了這個孩子的未來,他生來就是嫡子,也無過錯,他就該將來繼承你的位置。
听到父皇這麼說,朱瞻基縱使心里不情願,也只能低頭答應,表示一定會善待太子妃和朱祁玉的。
「嗯。」見兒子這麼說,朱高熾點了點頭,但還是有些不放心,于是猶豫了一下,還是對他說道︰「你回去準備一下,朕打算冊立祁玉為皇太孫,來日你做了皇帝,他就是皇太子,等你死後,他就是皇帝。」
「父皇,眼下皇爺爺剛走不久,朝野上下一片素然。冊立太孫乃是喜事,這麼快就辦喜事,怕是不妥吧?不如晚上一年?」朱瞻基對朱高熾提議道。
他這話說的在理,太上皇才剛駕崩,自己這邊就又冊立太孫,喪事和喜事靠的這麼近,確實不好。
想著,朱高熾對朱瞻基說道︰「好吧,那就听你的,晚上一年。但你記得,你是太子,娶妻娶賢。賢妻良母生育的孩子,不說絕對,大多數都是好孩子,你的太子妃是個很好很好的人,祁玉也是一個好孩子,將來朕駕崩了,沒人管著你,屆時你一定不能舍棄他們,知道嗎?」
朱瞻基對著朱高熾作揖一拜,認真說道︰「請父皇放心,兒臣不會的。」
「嗯,那就好,下去吧。」
「是,兒臣告退。」
朱瞻基走後,朱高熾深深地嘆了口氣,然後他就看到,那個人又來了。
朱高熾對他問道︰「執夷先生,今日要為朕講些什麼啊?」
名叫執夷的男子搖了搖頭,說道︰「今日不打算給你講道,因為我能講的都已經和你講完了。今晚來是想問一問你,你覺得自己這一生如何呢?」
「朕這一生……」朱高熾抬起頭,眼中閃過濃濃的追憶之色,過了許久,他嘴角微微揚起,笑著說道︰「很好,很精彩。」
「你快樂嗎?」
「朕很快樂。」
「但你並沒有為自己做過多少事,你的一生除了最開始成長的那些年,後面幾乎都在操持著國家大事,你不累嗎?」執夷對他問道。
「朕有時候身體會很累很累,但朕的心卻無比幸福,因為朕知道,朕累一分,可以讓天下百姓幸福一分,朕忙一些,能讓天下百姓輕松一些。朕……以一己之身卻能為那麼多做那麼多事,朕很心安。」朱高熾閉上眼楮,捂著自己的心口說道。
「你有什麼放不下嗎?」
「本來有,但剛才我兒子應承了我,現在……應該沒有了。我相信,他會是一個好皇帝的。」
執夷深深地望著朱高熾,然後轉身離去,留下最後一句話道︰「明日這個時候,吾會再來,但那也是最後一次了。」
睜開雙眼,目送著執夷離去,朱高熾隱約間猜到了什麼,這麼快嗎?自己還有些事情沒有做完呢,不過……算了,瞻基應該會做好的。
……
次日晚上。
洪熙皇帝朱高熾病危。
病榻前,皇後張氏,太子朱瞻基,太子妃胡善祥,還有許多女卷和皇子皇孫跪在這里。
此時,朱高熾已經氣息萎靡了,但他還是艱難地抬起手來。
「父皇。」朱瞻基連忙跪著上前,抓住自己父皇的手,他沒有想到事情來的這麼快,皇爺爺也駕崩一個月,自己父皇昨天還好好的,今天怎麼就快要不行了?他發自內心的感到難過。
「不……不……」
「父皇,您說,兒臣听著呢。」
「不要……殺你的叔叔們,還有……祁玉,是個好孩……子。」朱高熾聲音很小很小,此時他已經沒有了力氣,所以只有朱瞻基一個人听到了他這番話。
聞言,朱瞻基臉色一變,不過還是說道︰「父皇放心,兒臣知道該怎麼做。」
「嗯。」听到兒子這麼說,朱高熾放心了。
這時,隱約間,他看到三個身影朝自己走來。
左邊的是一頭白色的,穿著冰晶戰甲的熊;右邊的是一頭黑熊的,穿著袈裟,手持鎏金禪杖的熊;中間的是一個穿著長衫,身姿挺拔,頭上扎著白色發帶的青年。
他們仨手中都各自捧著一方印璽。
「人皇崆峒印在此,請君歸位持有!」阿北將手中的印璽高高舉起,對朱高熾說道。
「嗡!」話落,它手里的崆峒印綻放出了耀眼的人道光芒。
「冥帝冥璽在此,請君歸位持有!」熊二將手中象征冥帝權柄的冥璽高高舉起,對朱高熾說道。
「嗡!」話落,它手中的冥璽綻放出了耀眼的地道光芒。
「天帝帝印在此,請君歸位持有!」執夷將手中代表天帝尊位的帝印高高舉起,對朱高熾說道。
「嗡!」話落,他手中的帝印綻放出了耀眼的天道光芒。
隨後,三方印璽一起射出,涌入到朱高熾的身體里。
「守護好大明,守護好……百姓!」突然,心有所感,自己即將徹底消失,朱高熾連忙用盡最後的力氣對朱瞻基交代道,然後,整個人閉上眼楮,停止了呼吸。
還不等朱瞻基等人難過,下一秒,他的身體又 地閃爍了起來,從床上浮起到半空中,接著,嗖! 地遁入虛空中消失不見。
留下朱瞻基等人面面相覷,不過,他們此刻都感覺了一點,那就是︰皇上他……再也回不來了!
……
與此同時,九霄之上。
「嗡!」維持著橫躺狀態的朱高熾身上的光芒越來越亮,氣息也越來越強悍,隨後,他開始發生了變化,從人的形態緩緩化作了一頭身體肥圓,黑白相間,身著天帝帝袍的食鐵獸。
接著,轟隆!天空劇烈震動,一尊消失了三十三年的偉岸法相出現,緊接著,這頭食鐵獸緩緩睜開雙眼。
在它睜開眼楮的那一剎那,它的氣息再次變強,這一次,竟好似突破了瓶頸,一舉達到了某種境界!
當它將眼楮完全睜開後,終于,轟隆!一股凌駕在準聖之上的威壓席卷洪荒,同時,天花亂墜,地涌金蓮,紫氣東來三萬里!
天帝滾滾,今日歸來,證道……混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