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陰常君步步向殺心走近,附近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又在心中想,剛才殺心去那血池里面,必是拿到了陰常君要的東西,他現在若是乖乖把那東西獻給陰常君,日後必能進入忘憂峰,再也不必留在七幽宗這麼一個尺寸之地了,看那時柳長生如何敢再說什麼「三日之內滅你滿門」的話。
玄門那邊,那些長老一顆心也怦怦直跳,這三年他們自然听過殺心長老的本事,要是此人去到忘憂峰,成了陰常君這魔頭的左膀右臂,那恐怕真是一場腥風血雨要籠罩世間了。
水雲煙也屏息不語,一顆心撲撲直跳,要是阿平去了萬丈魔境,那就真的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在旁邊,柳長生也緊緊捏著手指,不知不覺,額頭上已經凝起一層冷汗,七幽宗他自是不放在眼里,敢說什麼「三日滅你滿門」之類的話,可這陰常君的忘憂峰……要是殺心去了忘憂峰,那只怕不大妙。
此刻,見到陰常君走來,葉輕雪和柳衣衣也十分緊張,但仍是擋在了師尊前面,任平生卻慢慢將她二人拉開,只目不轉楮看著,這位令人喘不過氣來的魔宗宗主。
陰常君已經走到他面前來,向他問道︰「那‘池中物’,可是已在你的身上?」
「不錯。」
迎著此時陰常君的兩道目光,任平生不避不閃,陰常君現在的修為,確實在他之上,可對方修煉三百年,他這一世,又才修煉多少年?
此時,馮玉走了上來,看了他一眼,手拿白玉扇,似笑非笑道︰「那你還不趕緊拿出來,獻給師尊……」
柳衣衣蹙眉道︰「在場眾人有目共睹,那東西是我們師尊冒險進去拿到的,憑什麼要交給你的師尊,陰常君就可以這麼霸道搶人東西了嗎……」
「小丫頭,你說什麼?」
馮玉手中折扇一合,還待言說什麼,陰常君抬了抬手指,目光仍是落在任平生身上︰「今日你有傷在身,免得人說我忘憂峰乘人之危,東西……三個月後,本座再來取回。」
「師尊……」
馮玉愣了一下,還待繼續言說,陰常君道︰「走吧。」說完,雙足輕輕一點,便化作一道紅芒,往那天頂上飛了去。
馮玉看著任平生一笑︰「那,你剛才听見了,師尊不願趁人之危,等三個月後,我再來替師尊拿回東西。」說罷,也帶人往那上面飛了去。
眾人看著忘憂峰的人離去,都還未回過神來,都說陰常君自負,那確實不假,當年一人,一日連挑十二仙門,還擄走了天元宮的掌教,這天下間,有誰比他公子忘憂更自負的?
葉輕雪和柳衣衣也愣了半天,還以為陰常君要仗著修為高強欺人,沒想到就這麼離開了,到現在,姐妹二人還有種身在夢里的感覺,那些人不是說,陰常君從來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嗎……
「師尊,那我們……」
「我們也走。」
任平生情知此地不宜久留,陰常君雖不與他搶天魔地煞血了,可暗處還有「玄幽山」、「幻月宮」、「鬼天城」的人,他現在受了傷,姑且能以血玲瓏震懾住這些魔門中人,但還是需要盡快找處地方療傷,否則必將影響他將來的修煉。
……
數日之後,任平生已經從千山嶺里出來了,至于那九陰子母山的萬煞尸陣和天魔地煞陣不必擔心,沒有了天魔地煞血,陣法很快會枯竭,很快也會有玄門的人趕去,將那周圍封鎖,阻止煞氣泄漏出來。
這一日傍晚,天上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任平生因有傷在身走得慢,故沒有與離火等人一起,到今天,他臉色仍有些煞白,畢竟是傷在一個神合境之人手里,這傷起碼得一兩個月才好。
「師尊,前面有個小棚,我們去避雨吧!」
葉輕雪和柳衣衣急急忙忙扶著任平生往草棚里走了去,這荒山野嶺,能找到這麼一個草棚避雨,也算不錯了。
只是歷經風吹日曬,這草棚已經破敗不堪,幾根柱子搖搖晃晃,「吱吱呀呀」,仿佛隨時都會坍塌下來,棚頂上還漏了大洞,不斷有雨飄下來,剛好落在任平生身上。
葉輕雪趕忙月兌下自己的外裳,替任平生擋住上面飄下來的雨,又向柳衣衣道︰「衣衣,快去那邊草垛拿些干草,把洞堵上,小心些。」
「哦哦!」
柳衣衣抱了些干草,立時展開輕功往草棚上飛了去,輕飄飄落在上面,怎料還未站穩,「咚」的一聲,直接把那草棚踩塌一半,跌得一坐在了任平生旁邊。
「嗚嗚嗚……疼死我了。」
「你……你做什麼?」
葉輕雪看著她愣了半天,外面斜風冷雨吹了進來,這回倒好,讓她去修草棚,她把草棚給拆了。
「嗚嗚……」
柳衣衣站起身來,拍了拍上的草碎,淚眼楚楚道︰「嗚嗚,師尊,都怪我毛手毛腳,這回讓你連躲雨的地方都沒有了……」
「咳……咳咳……」
受了冷雨,任平生臉上好像更加蒼白了,說道︰「無妨,輕雪,你往北走幾十里,看看那里是否有座荒廢的寺廟,來時我記得……這雨,今日大概是停不了了,我們去廟里借宿一晚。」
「啊……」
一听要去破廟,柳衣衣頓時嚇得小臉慘白,囁囁喏喏地道︰「可是,我听人說,荒山野嶺的寺廟,最好不要去,尤其是下雨天,鬧鬼,以前就有個蘭若寺……」
「鬼你個大頭鬼!」
葉輕雪往她頭上輕輕敲了一下,不知她這小腦袋瓜里成天想什麼,幾日前那血池也不見她害怕,說道︰「過來替師尊擋雨,我去找那寺廟。」
「哦哦……」柳衣衣從她手里接過衣裳,葉輕雪便展開輕功,往任平生說的地方去了。
葉輕雪去了許久,不見回來,其時天已向晚,加上風瀟雨晦,遠處已是朦朦朧朧看不真切了。
柳衣衣雖說這些年下來,修為精進不少,可仍如當初那膽小的少女,此時守在師尊旁邊,一步也不敢離開,每每听見身後有什麼奇怪的聲響,總要東張西望地看看,生怕背後突然竄出個什麼東西來。
「姐姐去了這麼久,怎麼還不回來……」
柳衣衣已有幾分擔心,天色愈加昏暗,電閃雷鳴,風雨不止,一座小小草棚,也減少不了幾分恐懼感。
任平生終于睜開了眼楮︰「無妨,我們慢慢往那邊過去,能夠遇見。」
「好,好……」
柳衣衣立即扶著他往外去,一只手扶著他,另只手替他擋雨,自身早已被冷雨濕透了。
現在任平生有傷在身,自是不能動用輕功,柳衣衣也不敢背著他亂飛,萬一不小心牽動他經脈傷勢,那可就糟糕了。
師徒二人走出大約十里,便見雨中一道人影飛來,是一炷香前出去的葉輕雪回來了,「師尊,衣衣,你們怎麼出來了?」
雨越下越大了,葉輕雪連忙走過來,替任平生擋著雨,一邊說道︰「師尊,那前面果然有座寺廟,我們過去吧。」
「嗯。」
三人到了說的這間寺廟時,天已經快完全黑了,這座寺廟建在半山腰上,年月已久,近些年兵荒馬亂,又修那什麼九層高台,弄得民怨沸天,寺廟也早已斷絕香火了,或許偶爾有一兩撥山賊途經此處,會進來歇歇腳,避避外面的淒風苦雨。
徒弟二人扶著師父慢慢走到廟前,寺廟的門半塌著,仿佛輕輕一踫就會倒下來,里面窗戶也已經破敗不堪,被風吹得不斷撞出「嗒嗒」聲響,加上此時天色昏暗,雷雨閃電,不免給人一種陰森恐怖的感覺。
柳衣衣已是嚇得俏臉煞白,也只好硬著頭皮,扶著師尊往里去,心想有師尊和姐姐在呢,任其妖魔鬼怪也要退避三舍。
想是這麼想,可當腳一邁過門檻,「轟隆」一聲雷響,閃電仿佛就在三人身後掠過,把那廟里照得清清楚楚,里面蛛網密布,塵土撲面,有幾尊佛像,卻都已經倒塌,屋梁上的破幡布亂搭下來,纏在這些石像上,看上去更加恐怖了,而那些石像,個個金剛怒目,在閃電映照下,格外猙獰可怕。
「嗚嗚嗚……」
衣衣嚇得更是不敢往里走了,葉輕雪輕輕看了她一眼︰「瞧你膽小的,不就是幾座佛像嗎?」說著,便扶任平生往里去了。
到了寺廟里,外面的風雨似終于小了一些,任平生盤膝坐在寺廟正首方須彌座下的蒲團上,雙眼輕閉,面朝寺外,過了一會兒,天完全黑下來了,葉輕雪找到廟里幾座燭台,點燃了蠟燭,使得這間冰冷幽暗的寺廟,總算溫暖明亮了些,而柳衣衣仍然坐在任平生身旁,小手纏著他的手臂,哪也不去。
葉輕雪走了回來,又從袖中取出一些饅頭干糧,遞向任平生︰「這是昨日在鎮上買的,師尊,你吃點吧。」
任平生仍然閉著眼楮,搖了搖頭︰「我不餓,拿給衣衣吧。」
「衣衣也不餓。」
柳衣衣眨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楮,葉輕雪便向正首的須彌座走了去,將手里的饅頭,放在了台前貢盤上面,又雙手合十,閉著眼楮,對菩薩虔心拜了拜,隨後她看見香爐里還有三支燃了一半便熄滅的香,問道︰「師尊,要把香點上嗎?就是看上去有些久,受了潮,不知還能否點得上……」
任平生道︰「不用了,輕雪,衣衣,你們去把兩邊的石像扶正吧,順便把蜘蛛網清理一下。」
「哦哦……」
葉輕雪去了左邊,柳衣衣去了右邊,左右各四尊石像,只是這些石像看上去,柳衣衣怎麼都覺得害怕,尤其是那雙眼楮,瞪得自己都不敢抬起頭來了,心想菩薩不都是含笑低眉的嗎?為何這些佛像這等恐怖……
任平生道︰「這是佛祖座下八大金剛,並不可怕,只有妖邪見了,才不敢靠近。他們的怒目,會把妖邪嚇退。」
「啊?原來是這樣啊……」柳衣衣心想,自己不是妖邪,那便不害怕了。
姐妹二人將兩邊的佛像扶正以後,又坐回了任平生旁邊,外面風雨淒淒,也不知這雨要下到何時,听說江南梅雨紛紛,要是明天雨不停,那明天也走不了。
大約兩個時辰後,其時已近中夜,姐妹二人都有些打瞌睡了,可又不敢睡去,怕有人趁她們睡著進來偷襲師尊,于是就這麼一左一右,纏著師尊手臂,靠在師尊的肩膀上,眼楮半睜半合,便想能夠一直這樣在師尊身邊就好了。
就在這時,廟外一陣冷風吹進來,八座燭台,一下滅了五座,姐妹二人登時打了個激靈,一下精神了起來,拿起手里的劍,擋在師尊前面,屏息凝神地警惕著那門外。
「什麼人?」
柳衣衣小聲道了一句,隨後便听淅淅瀝瀝的風雨聲里,隱隱約約傳來一聲︰「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