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起落,任平生已經來到北面的懸崖,腳尖剛踫著地面,懸崖下方便傳來老鄰居的聲音︰「小子,這麼晚了,鬼鬼祟祟來此作甚?」
任平生道︰「那日回來得匆忙,今晚我來看看前輩,正好趁著月明風清,不如前輩上來,把樽同飲,共邀明月如何?」
「滾!」
下方立時傳來了老鄰居毫不客氣的問候。
任平生便輕輕一躍,坐在了一根樹干上,也不去與他說話,過了一會兒,才好似自言自語一般地道︰「這無日峰靈氣甚好,若是在此地渡劫合神……這一次,定能一步踏入神合境了。」
果不其然,那下邊立時傳來老頭的聲音︰「小子!你剛才說什麼?你要在這里渡劫合神?」
任平生點頭道︰「對啊,不然我去哪里渡劫合神?」
下邊安靜了一會兒,突然傳來老頭暴跳如雷的聲音︰「臭小子!你給我听好!你要渡劫,就死遠一點去,敢在無日峰渡劫,老夫就是你的劫!」
「哎,不是不是,等等等等……前輩,咱們講講道理,當初不是說好了,你在北邊,我在南邊,咱們互不相犯吶,我在我那邊渡劫,怎麼礙著你了……」
「滾滾滾滾滾!」
下邊立刻傳來老頭暴怒的聲音︰「臭小子,你在這里渡劫合神,到時候引來五雷轟頂不說,還把那幾個魔道小輩也引來,那豈不把這整座無日峰都打沒了?」
任平生這才故意說道︰「啊……我倒是沒想過這麼多,那不然我還能去哪?前輩見多識廣,不如前輩說個好去處,我記下來。」
剛才來的那一路他便想好了,這神秘老者必定不是尋常人,原本也該同三百多年前那些人間強者一樣消失,但由于肉身破碎了,反而躲過了一劫,想必七玄宗深谷下的那位活死人前輩,也正是如此,由于一身修為被九枝神木封住了,反倒躲過了三百多年前那場浩劫。
過了一會兒,那下邊才傳來老頭的話︰「小子,你真想合神的話,老夫倒是有個好去處,就怕說出來,你不敢去。」
「哦?」
任平生心想,這老鬼怕他在無日峰合神,因此絕不會胡說八道,便問︰「前輩且說說看,是哪個地方?」
老頭道︰「空桑。」
「空桑?」
任平生一听,自然有些印象,雖然這雲瀾境,他沒去過多少地方,但有哪些比較出名的地方,他如今還是知曉的,那空桑並非玄朝這樣的凡世之地,而是由一個個修真古國組成。
老頭接著說道︰「在空桑之地,曾經有一個空桑古國,十分強盛,但據說是後來,里面一個修真者,惹到了不該惹的人,最終導致舉國皆亡……接著空桑出現了多個諸侯國,為爭奪修煉資源,各國紛爭不斷,大概是在三千多年前,經歷了七國紛亂之後,又出現了一個新的王朝,名為……胤朝。」
「胤朝……等等等等。」
任平生听著有些耳熟,一下想起來了,前不久在揚州城里,破棲霞寺妖僧普廣時,最後那個叫做上官彥的人,記得當時,上官彥怎麼說來著?他爺爺是胤朝四長老之一……這麼看來,上官家在胤朝,確實有些地位和實力。
「怎麼?小子,這就怕了?」
那下面傳來老頭輕蔑的聲音,任平生回過神來,問道︰「你繼續說說看,這個胤朝如何。」
接下來,老頭便再與他講了講這個空桑和胤朝,空桑古地非常之大,光是里面的一個胤朝,便足有七八個玄朝那麼大,胤朝佔據了空桑大半江山,但空桑並不止胤朝這一個王朝,最後老頭提到一個地方——空桑山。
任平生凝神細思,看來他已經確定他合神的地方了,老鬼絕不會騙他,這老鬼巴不得他走得越遠越好,要是胡亂說個地方,等他去到之後,發現根本不適合,到時候再回來,豈不又打擾到這老鬼了?
懸崖下邊,老頭見他猶豫不決,便發出一陣冷笑︰「怎麼?讓我說了這麼多,結果還是不敢去?也對,你不在自家合神,卻跑去別人家,偷別人的靈氣,竊取胤朝的造化和氣運,到時候把你逮著,吊起來打。」
任平生立即朝那下邊白了一眼︰「什麼叫做偷?修煉之人的事,那能叫偷嗎?竊,竊……呸!那叫借取。」說完也不去理會那老頭了,看樣子沒有別的地方,比這個空桑山更好了,這一次他不是合神這麼簡單,鑄造神格才是重中之重,所以必須謹慎,若是選錯了地方,導致鑄造神格失敗,那時追悔不及,便又道︰「多謝前輩今晚相告,等晚輩他日合神歸來,再找前輩繼續吟風弄月,告辭。」說著,從樹枝上站起,雙足一點,往來時方向縱飛了去。
「快滾!」
下邊傳來老頭暴怒的聲音。
剩下兩日,任平生給馮鶴碧玄衣師兄妹兩人叮囑了一些事情後,便離去了,他沒有告訴兩人他去哪里,也沒有提到合神一事,茲事體大,盡量保密一些為好。
按照那晚老頭所說,任平生往玄朝的東北方向走,御劍飛了半個多月,才終于找到這個空桑之地,進入了胤朝的地界。
果然胤朝和玄朝不一樣,這里是修真之地,胤朝建立了三千年,遠比玄朝久遠,歷史上更未發生過寧王欺君這樣的事情,因為胤朝的皇室,歷來便是空桑最大的修真勢力,小小諸侯,焉能撼動?
除了皇室,胤朝還有諸多修煉家族,其中更有四大家族,原來這上官家,便是胤朝四大家族之一,怪不得上官彥要說他爺爺是胤朝四長老之一。像上官家這樣的修煉家族,胤朝皇室自是要極力拉攏,以抗外敵,玄朝那邊有雲瀾天境坐鎮,所以周邊不敢冒犯,但空桑這樣一個靈氣充沛的古地,尤其是胤朝佔據的地方,覬覦的人就多了,胤朝能三千年不衰,也足見其實力強大。
其實在很早以前,上官家還不能躋身胤朝這幾個大家族,直到那位玄祖「上官無情」橫空出世,這才讓上官家坐上了這四大家族的位置,在三百多年前,上官無情自然也隨那場劇變消失了,其長子「上官玄」在幾個兄弟里面天賦最高,繼承了家主之位,也就是上官彥的爺爺。
到了百年前,上官玄又將家主之位傳給了獨子上官策,然後隱退秘境,一心閉關參悟玄法,很少再出來走動,不過有著這位神合境強者坐鎮上官家,外敵也不敢來犯。
再說上官彥,當初為何要去玄朝,與普廣做那等見不得光的事情呢?原來這普廣來歷也不小,乃是空桑二老、三仙、一神僧里面的神僧白雲禪師的弟子,原本普廣便是惡人,被白雲禪師降服,不忍收他性命,便將他剃度,收為座下弟子,怎想再是佛法高深,也依舊難除普廣劣性,受不了那清規戒律,後來便出逃了,結果路上又撞見了上官彥,兩人起初還打了一架,後來居然臭味相投。
上官彥乃是上官策的獨子,要說資質的話,倒也不差,只是比起族里那幾個同輩的兄長,他晚出生了許多年,自是想要一日千里,把人家甩在後面望塵莫及,後來漸漸心術不正,找了些邪門的采補修煉之法。可采補這種事情,本就隱晦,不可告人,何況他是上官公子,要是這種事傳出去了還了得?他自是不敢在胤朝做這種事,便去找到普廣,兩人一拍即合,趁著寧王禍世,官府自顧不暇,不知禍害了多少無辜少女,那日死于任平生之手,也是罪有應得,這就叫做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且說任平生,這一路走了許多天,連空桑山的影子也還未找見,這片空桑古地確實極大,他需要一張地圖,越詳細越好,總不可能逢人便問空桑山在何處,除非他想把胤朝那些老怪物全都吸引過去。
這日傍晚,他來到一座叫做「雲州城」的地方,不過進不了城,今日城中戒嚴,不許有人進出,據說是有位大人物要入城,可等到天快黑了也不見來,那些在外做工的人,眼見天快黑了,都著急進城回家,可沒辦法,再是著急也只能等在外面,等那位大人物進去了,他們才能進去,現在道路已經全部封了。
任平生不想惹麻煩,也和那些人一樣,等在了城外,反正天也快黑了,等天黑了那位大人物若還未到,便不會來了,到時候城門也就放行了。
眾人此時都在議論,據說那位大人物是「越一真人」,已經有神合境的修為,也不知這次來雲州城,是有著什麼事情,總之有一位神合境強者來城中,那是好事,不是壞事。
等了大約一柱香,城外終于有一道霞光飛來,細看來,卻是一道赤紅劍光,包裹著三道人影往這邊飛來了。
「來了,來了……」
見到天際那道劍光飛來,無論是城門外的人,還是城門里的人,這一刻都屏住了呼吸,工工整整站好,以示恭敬。
那一道劍光落下,立時化作三道人影,中間是一個手拿拂塵的白須道人,身後跟著的兩個年輕人,一看就是徒弟了,師父看上去道氣出塵,兩個徒弟看上去卻有些趾高氣揚,師父都還沒邁開腳步,兩個徒弟倒先大搖大擺走在了前頭。
「恭迎越一真人!」
這時,城門里走出來不少人,有城中各個家族的家主,還有城主也親自出來了,畢竟是神合境強者,哪敢怠慢。
這時,原本等候在城外的那些人,見了真人從天而降,也都紛紛頂禮膜拜,全部跪伏在了地上,只有任平生還站在那里。
任平生向那道人看了一眼,什麼狗屁神合境,半步神合境而已,和他一樣,還沒合神的。
那道人仙風道骨,往這邊走來,並未注意到任平生,倒是他那兩個徒兒,一見有人居然不行禮膜拜,這還了得,一人便道︰「喂!那邊那個拿根棒子的,傻站著作甚,說你呢!你見了我師父,為何不行禮?」
任平生懶得去理睬,向城門那邊看去︰「現在可以進城了嗎?」
城門下,那些家主、長老們都向他看了過來,一個個愣住發呆,過了好半晌,城主才反應過來,急忙道︰「這位小友,你不可在真人面前無禮……」
「真人?」
任平生向那道人看了眼,想到剛才山外那滑稽一幕,哼笑一聲,損道︰「什麼狗屁真人,你見過御劍只能踩在劍上,連‘神劍通’都沒到的真人嗎?九華上人還只敢稱自己一聲上人呢,他一個散人,還敢稱自己真人,真人真人,我看真是要笑死別人……」
太損了。
原來,剛才這道人還在老遠的地方,任平生就以神識看見了,一般來說,御劍要到了「神劍通」的境界,才能身劍合一,再以劍光罩住旁人,瞬息千里,如此方可稱作劍仙。可剛才在遠處山外,任平生分明看見這道人是踩在飛劍上,這樣帶著兩個徒兒來的,怪不得如此慢,天快黑了才到。
可踩在飛劍上就踩吧,又沒哪個笑話你,等快到了這雲州城時,那道人又運用一口真氣,勉強以劍光罩住兩個徒兒,往這邊飛來,讓人看上去就好似他已經到了神劍通一樣,嚇得兩個徒兒動都不敢動一下,要知道這神劍通如今可沒幾個人能到,就連他任平生都還沒到呢!不過因為他劍道不凡,所以也能身劍合一,化作一縷劍光絕塵而去,看上去便似到了神劍通一樣。
此刻,那道人被他一語拆穿,好似山外那一幕全教他看見了一樣,面上熾熱,卻又故作氣定神閑,往這走來,只是兩個徒弟見師父平白受辱,哪里肯罷休,一下拿劍招呼了過來︰「你這廝,膽敢出言羞辱我師父,看劍!」
道人反應過來,這年輕人必定不是尋常人,正要出聲叫回他兩個徒兒時,已然不及,那兩個徒兒的劍,已經遞到任平生的面前了,就在眾人屏息之際,只听「砰砰」兩聲,任平生的竹子打在了兩人手腕上,那兩人半邊身子都麻了,劍也月兌手飛了出去。
任平生手一抬,又是兩棒打去,這回打在二人腿上,立馬打得二人給跪了下去,疼得站不起來,道人大驚失色,急忙伸手道︰「劣徒無禮,道友手下留情,切莫傷他二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