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整個城里都在議論劍爐一事,甚至把即將到來的空桑論劍一事都給拋之腦後了,畢竟這雙生劍太讓人震撼了,莫說這三百年,便是再往前幾千年,那般靈氣濃郁,又有哪位名師高匠能鍛鑄出這樣兩把劍來?
皇宮里面,玄宗帝更是龍顏大悅,不住地對公孫無忌道︰「那歐陽家,自恃鑄劍之術超群,胤朝無可匹敵,便不把朕的鑄劍師放在眼里,上回靖兒想要一把好劍,我親自去找他們,結果他們卻推三阻四,說什麼天時地利不到,無法鑄出靖兒要的劍來,什麼天時地利不到,我看是分明要給朕難堪……現在好了,挫挫他們的銳氣,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做天外有天,如今他歐陽家,可還敢稱‘胤朝第一劍’?哈哈!甚妙,甚妙!」
「呵呵,父皇何事如此欣喜?」
就在這時,宮殿外面走來一名妙齡女子,看似二十出頭,膚若凝脂,冰肌玉骨,一身白衣仙裙,好似曇花仙子,樣子身段,格外嬌美,但也不失端莊。正是玄宗帝的大女兒,也即是長公主,封號「懷素」。
此時懷素公主坐到父親身邊來,玄宗帝大是高興︰「姮兒,你來得正好,我與你說,這回空桑論劍,有位貴人相助我們……」
當下,他便把任平生一事說了,其實懷素公主早就知道,那日也在暗處,偷偷窺視過此人,她也有些道行,一眼看去,便知不是凡人,此時依舊帶笑︰「那姮兒,要祝賀爹爹請來如此一位高人了。」
有時在宮中,公主和皇子們,也不一定要用皇室稱謂,更似尋常人家兒女一般,玄宗帝滿心歡喜,與她說道︰「姮兒,此事還莫急著說出去,到時候便教司空家,歐陽家那些人,個個大吃一驚,他們不肯幫忙,朕也無須他們相助了。」
公孫無忌站在旁邊,也以笑相陪,只是心中那團愁雲,卻越聚越深了,那日在炎焱山,任道友殺了九重樓的人,這件事他回來後始終沒敢向皇上提起,怕徒亂人意,那天要是把那些人通通殺了倒也罷了,就算九重樓再有通天本領,也未必精準算得出何人所為,可偏偏那日又教一人逃走了,這事情還不知如何處理。
……
今晚月光澄澈,清光落滿皇宮,庭院里面,池塘邊的水仙開得正盛,隨風投來陣陣芳香,柳衣衣還在舞劍,正是起舞弄清影,那滿地的婆娑樹影,也隨她晃動,任平生坐在台階上,就這麼看了許久。
到中夜時,柳衣衣才收起劍來,仍是愛不釋手,那劍與她頗有靈性,好似天生一對般,有時只須她心念一動,劍便飛回她身邊來,好似能夠听懂她心里的話語。
「衣衣,累了麼?」
任平生站起身來,擦了擦她臉上的汗水,柳衣衣只把頭搖,說不累,又問師尊,這兩把劍可是有名字,任平生想了想,看著這滿地的月光,把劍拿在手里,說道︰「紫劍便叫‘娥皇’,碧劍便叫‘女英’吧。」說著,遞了回去。
「娥皇,女英……好!」
柳衣衣拿著兩把劍,更是喜愛了,娥皇是姐姐,女英是妹妹,師尊傳授她和姐姐的「娥皇女英劍」,也是姐姐修煉娥皇劍,她修煉女英劍,如此正好契合。
「嗯……天色不早了,快去歇息吧,你都舞了一晚上的劍了。」
「嗯嗯!」
柳衣衣回房間後,庭院里便安靜了下來,只有任平生一人,靜靜走下台階,這滿地的月光,隨著他每一步踏出,也好似變成了萬年的風霜一樣。
「師父師父,這把劍,可是有名字啊?」
「嗯……還沒想好,等將來想到了,再告訴你。」
任平生閉上眼楮,腦海里面,一幕一幕又浮現出當年的情景,七音拜他為師,他沒有什麼好送的,便親手打了一把短劍給她,七音問他劍的名字,那時他也沒想好,心想以後有的是時間,來日方長,等想到了再告訴她便是了……卻怎想,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小七……」
任平生睜開眼來,看著滿天的繁星月光,「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仿佛此時的月光,也把他的頭發染成了霜一樣。
「小七,對不起,師父食言了……」
天外繁星點點,那萬里層雲之中,九天霄漢之上,是否有人听得見?他每晚獨自一人的聲音。
再有半個多月,便是空桑論劍的日子了,接著幾天,各國使臣已紛紛來到胤朝,畢竟胤朝乃是空桑最大的王朝,所以每次的空桑論劍,也都是在胤朝舉行,在空桑論劍開始前,眾人會提前先去郢都城東的「論劍台」,這論劍台地勢甚廣,里面戲院酒樓,茶館商會,一一俱全。在論劍前,空桑各地各國的修者都會去那里,彼此交流,當然也都是點到為止,一般不會傷人。
這些天任平生與柳衣衣都在皇宮深院里,他素來喜靜,自是不會再與弟子輩的人切磋交流了,但柳衣衣也整日待在皇宮里不出,不免失了青春朝氣,今日便帶著她,往那論劍台去了,也算是長長見識,不要一整天都待在屋里悶著。
那論劍台確實甚廣,快與皇城差不多大小了,往里有一座座比試劍台,往外一圈一圈,則是高台建築,酒樓茶館,可供歇息,也可供觀看比試。
任平生便挑了一處地勢開闊的地方坐下,那是一座建造得十分精美的方亭,旁邊立即有人送來茶點果物,今日人非常多,起初柳衣衣還有些怕羞,只在師尊身旁,後來見有好多人在下面比劍交流,但都是點到為止,不傷和氣,彼此也很高興,一時見獵心喜,也想下去看看,任平生便輕輕一笑,讓她下去了。
那日鑄劍之時,其實任平生在柳衣衣的劍里做了一點小功夫,便是將他的一縷神力,藏入劍中,否則那幾日怎會引來那等異象?只是這神力平日里是不作用的,如同沒有,也教人無法看出,只有在柳衣衣遇見生死危險時,這一股神力才會作用出來,威力絕對驚人,同時也會隨著他修為增長,神力增長而增長,就目前看來,甚至能夠擋住一位神合境修者的攻擊。
此時柳衣衣在下面,性格也開朗,與那些人說話,只是听他們的師父,都有一個響當當的名號,什麼「通天神手」、「鐵畫銀鉤」、「乾坤一氣」,別人問她師父是誰,她不好說是殺心長老,要說師父的名字任平生,又嚇不住那些人,便又跑了回來,問師尊有沒有一個能嚇得住那些人的名號。
任平生听了哭笑不得,心想她總是小孩子心性,連師父的名號,也要與這些人爭個高下,那自己又叫做什麼名號呢?前世諸天上那些仙魔神佛稱他為劍帝,今世以他目前的劍境,還不敢大言不慚地自稱劍帝,便想當初在北荒,人送他稱號「無形劍」,如今不如多加兩個字在前面,便說道︰「煙雨無形劍。」
柳衣衣便又跑了下去,與那些人說自己師父是「煙雨無形劍」,怎料那些人听後,一個個面面相覷,都沒听說過,柳衣衣氣不過,說︰「你們很快就會知道了!」
那些人又說是她自己亂編的,不然剛才問她怎麼不說?柳衣衣說不過他們,便漲紅了臉,要與他們比劍,手底下見了真功夫,就知道誰的師父更厲害了,于是放出仙劍來,要與他們比劍。
「那是你徒兒嗎?她好可愛啊……」
忽然一個女子的聲音在任平生耳旁響起,好似珠落玉盤,格外動听,光是听著聲音,便給人一種心神俱醉的感覺。
任平生轉過頭去,見是一個身穿白衣仙裙的女子,身上帶著三分雍容華貴,七分仙氣出塵,好像在哪見過,怎奈一時想他不起,便問道︰「這位姑娘……」
女子輕輕一笑︰「皇宮里我們見過一面,你忘了嗎?」
任平生這時才想起,是那長公主宇文姮,只是當日匆匆一面,並未留下深刻印象,今日對方又換了妝容,是以一時覺得有幾分眼熟,卻沒立刻想起,便賠笑道︰「不好意思,在下……」正要起身,懷素公主氣度嫻雅,輕輕按了按他肩膀,與他旁邊坐下,又從一旁侍從那里取來一杯茶水遞與他︰「任公子無須多禮,請。」
「謝謝。」
任平生與她侃侃而談,若是尋常人見了懷素公主,必定難免緊張,手足局促,但任平生也不是尋常人,不但如今已是一位神合境修者,同時自小也是在王室里長大的,母親教的禮儀多少還是記得。
懷素公主與他交流片刻,見他說話氣度不凡,光華內斂,正是君子如蘭,溫文爾雅,問起他的家鄉,他只說是玄朝,後來又說到最近論劍之事,問他有什麼看法,任平生自然也不好說他只是為了三枚鴻蒙靈玉而已,便隨意找話題搪塞了過去。
這時,身邊來了一人,在懷素公主耳旁低語了幾句,懷素公主听完微微點頭讓他先去,隨後才起身向任平生微微一笑︰「任公子不好意思,懷素先失陪一下。」
「公主,請。」
任平生也起身送她,不失禮數。
而此時在遠處,卻有幾個老者往這邊指指點點,心想剛才過去那個是懷素公主嗎?這人又是誰,為何看上去竟與懷素公主關系那麼好?
盡管懷素公主平日里不會拋頭露面,出行也不見得定要結駟連騎,但今日這里還是有人把她認出來了,剛才過去的,那一身仙氣,定是懷素公主沒錯了,這男子又是誰?一時間,倒有不少人往任平生這邊注意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