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柳衣衣冷冷一哼,手一招,把飛劍收了回來,心想讓你剛才說我師父壞話,這就當是教訓了。
這一場自然是柳衣衣取勝,退一萬步說,就算兩人今日不是論劍比試,而是在外面狹路相逢,莫秦川的結果也不會好到哪里去,雖說他的修為確實要比柳衣衣高些,但是雙方劍境差得太遠了,不但劍境差得遠,劍也差得遠,所以莫秦川必敗無疑。
如今劍道再是沒落,可依舊改變不了劍是最強這個事實,為何如今劍仙能讓那麼多人敬畏?打個最簡單的比方,同樣兩個神合境大天境的高手,但若是一個修成了劍仙,另外一個沒有,那麼只需要一劍,後者稍有不留神,立時被前者斬殺,這就是劍的強,劍境亦是永無止境的,即使是任平生上一世,被世人尊為劍帝,也不敢說他已經問鼎劍境巔峰。
很快,便有人把受傷的莫秦川扶了下去,晉朝那邊也站起來兩個須發皓白的老者,其中一人說道︰「柳姑娘既是取勝了,又何必斷人仙劍?毀人修為?」更有一人勃然大怒︰「小小年紀,如此歹毒!」
柳衣衣想說,是那人先出言不遜,不然我也不會把他劍斬斷,不過又一想,那人嘴巴上雖然招人煩了點,可自己倚仗著師尊煉的這把劍厲害,就把別人的劍斬斷了,是不是有點過分,一時也就不說了。
接著幾場,無論是凌空斗劍,還是持劍比拼劍法,柳衣衣就沒有一場敗下來的,連敗了七八個人後,周圍的人不得不對她另眼相看了,原以為她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沒想到她劍境上的造詣,竟如此了得,都說名師出高徒,不知她這位「煙雨無形劍」師父,到底是何人。
有人向任平生看去,此時對他的身份更加好奇了,徒弟都這麼厲害,師父還能弱到哪去?
立時有人猜測起來,未必這竟然是一位隱匿于塵世的劍仙?可是,他看上去還這麼年輕,這怎麼可能修成劍仙?要知道當年百十個神合境里面,也未必有一個劍仙,尤其是如今天地靈氣稀薄,劍道已經沒落的情況下,劍仙二字,豈是那麼容易的。
此時在晉朝那邊,那些個原本還神氣洋洋的使臣,此時見到連敗七八個人,還都是敗在同一個人手里,臉上就跟蒙了一層土樣難看,而柳衣衣連戰數場,也已是有些疲了,招式消耗真氣,御劍也消耗靈力,正要收回劍,改日再戰時,迎面忽然走來一人,那人身著青衣,豐神俊朗,看上去有些本事,一下將她叫住了︰「在下唐見青,不才,想要討教討教這位姑娘的劍法。」
柳衣衣正想說她累了,要打的話明天再來,怎料話還未說出,對方便已先施了一禮,然後說道︰「我師父是血手翻天岳無極,听說你師父,是煙雨無形劍?」
「他是岳無極的徒弟!」
論劍台附近立時有不少人都露出吃驚神色,被人稱為三魔之一的翻天手,岳無極。
本來柳衣衣想要婉言謝絕,可此時听對方自報家門,又說出師尊的名號,周圍還一個個這麼吃驚,倘若此時自己走了,那豈不是讓人覺得他的師父比師尊厲害,自己是被他師父名號嚇走的?便說道︰「是又如何?」
唐見青笑了笑︰「唐某不才,想要領教一下尊師的劍法。」
柳衣衣眉頭一皺,既然他都已經這麼說了,自己也不好說什麼讓他等一會兒,自己先歇會兒之類的話,便將仙劍御起,說道︰「那來吧!」
「柳姑娘,注意了!」
唐見青話剛落下,便有一條黑霧狀的東西飛了過來,不知那是什麼,柳衣衣不敢大意輕敵,急忙御起仙劍,「鐺」的一聲,女英劍與那道黑霧撞在一起,竟發出雷鳴般的聲響,整座劍台亦是一顫,一股劍氣激蕩出去,把不少人都震得往後退了退。
「好強的劍氣……」
顯然,這唐見青無論是劍境還是修為,都遠勝剛才那莫秦川,眾人均有些驚訝,不愧是岳無極的徒弟,岳無極共有三個直傳徒弟,這唐見青,應該是二徒弟了,果然不同凡響,今日剛一來氣勢就如此凶猛。
此時柳衣衣控制著半空中的女英劍,臉上已有些許吃力,很快額上便凝出了一層密密汗珠,這唐見青修為遠在她之上,姑且看來至少也是天罡境七八重了,而柳衣衣不過是天罡境小元境而已,就是仗著師父煉的劍再厲害,也很難輕易取勝,何況她連著幾場下來,內元消耗過大,此時未作恢復,又與對方斗在一起,實在不利。
再看唐見青,依舊神色從容,面帶微笑,而他那把劍不知道是什麼,外面被一層玄黑色的氣息包裹住,眾人也無法看見里面究竟是什麼劍,但從剛才那道劍氣看來,必然不弱就是了,此時隨著他凝指一劃,那一道黑霧忽然長到二三丈長,一下竟將女英劍的碧光逼退了下去,下一刻,更是發出一聲巨響,把女英劍一下給震得倒飛了回去,這一下力量之猛,把眾人都嚇了一跳。
「噗!」
柳衣衣臉上一白,頓時一口鮮血涌出,小公主等人均是一驚,明顯看出來了,她根本不是唐見青的對手,兩人修為差距太大了,更何況她先前已經內元消耗不少,此時焉能擋得住對方?
任平生緊緊捏著手里的杯子,默然不動,倘若是在外面,剛才他肯定出手了,但今日是在論劍台上,這是衣衣的比試,他不能插手,就算再是溺愛徒兒,也不可干預,否則只會是害了徒弟,無法讓徒弟真正變得強大起來,畢竟當年……他也是從一個徒弟那麼過來的。
柳衣衣往後倒退了數步,氣息還未緩定下來,唐見青御起那神秘之劍,當頭向她斬了下來,一時間,天上詭霧大作,一股陰冷氣息瞬間彌散開來,像是那深淵底下,無數枉死的怨魂沖天,帶著陣陣鬼哭神嚎的聲音,把周圍的人都嚇得變了臉色。
柳衣衣見對方來勢凶猛,顧不得當下的傷勢,急忙御回仙劍,女英劍便在她手中發出一陣耀眼光芒,隨即又化作一道丈許長的碧色劍光飛了出去,「鐺」的一聲,與那黑霧里包裹著的劍撞在一起,這次兩把劍都各往後震開了,但唐見青那把劍,仍被一股黑色氣息籠罩住,眾人無法看清那到底是什麼劍。
柳衣衣趁著這陣間隙,回復了一口真氣,轉瞬間,唐見青的劍又飛了過來,好似不容她喘氣一般,柳衣衣沒奈何,只得再次御起仙劍,與他斗在一起,這一次,兩人都飛到了半空中去,而各自的劍,也好似化作了一道光芒,一會兒撞在一起,一會兒又分開,每次都發出驚雷巨響,連這劍台都好似快被二人震塌了。
眾人也不難看見,兩把劍每撞擊一次,柳衣衣的臉上便又失去一分血色,到得後來,已是完全沒有了血色,要不是前陣子她剛服下一枚朱果,護住周身經脈,再加上任平生替她打通了經脈,傳了她絕世修煉心法,只怕此時早就是吐血而亡了,可這麼撐下去,也必敗無疑。
小公主在外邊看得心急如焚,天上那兩把劍每撞擊一次,她心里也會跟著顫抖一下,此時見柳衣衣撐不住了,急忙向公孫無忌道︰「太傅,你快讓她回來吧,這場就算我們輸了!」
公孫無忌手心里也早已捏出汗水來,他又怎看不出來?他倒是想柳衣衣認個輸回來算了,輸這麼一場也沒什麼,可他沒想到這少女如此倔強,只怕是怎樣都不肯認輸的。
「錚!」
又一聲驚天巨響傳來,兩把劍這次斗在一起,竟不分開了,柳衣衣全身一抖,險些栽倒下去,遠處的人也都被這邊驚天動地的對決吸引了過來,甚至那其他幾座劍台上面都停了下來,全都過來看這邊二人的決斗了。
「那小姑娘是誰?怎這般倔強……」
「好像是叫做柳拂衣,一直都說她師父是煙雨無形劍,可又沒見過。」
「那一個呢?」
「那個好像是翻天手岳無極的二徒弟……」
「岳無極的徒弟?那她輸定了。」
整座劍台狂風肆虐,柳衣衣已經听不見外面的議論了,此時在唐見青那股強大劍氣下,她仿似全身經脈,五髒六腑都要裂開一般,雙手已經滲出鮮血,可是此刻,又是什麼讓她如此堅持?
嘴里的絲絲鮮血,傳來冰冷苦澀的味道,這一刻,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一天她看見最愛的姐姐,尸身就那樣躺在她的面前一動不動,任她哭得撕心裂肺……
她每天晚上,都在夢里看見師父回來了,看見師父帶著姐姐回來了……她絕不認輸!
「啊——」
這一剎那,在她身上竟有一道道金光射出,一股磅礡的真氣,自她全身百脈里涌了出來,令在場之人,皆為之一震,她竟沖破百脈了!
所謂沖破百脈,便是解開全身百脈,乃是以一種極為特殊的手法,瞬間沖開全身經脈穴道,這樣一來,真氣運行徹底無阻,功力成倍增加,但天下之事,凡有一利必有一弊,如此做的結果,很可能導致自身運功過度,而百脈俱焚,當初在七玄宗的時候,任平生最後那一場對戰風無痕時,也曾動用過如此極招,柳衣衣得他真傳,加上經脈俱已打通,自然也能使得出來。
幾乎一瞬間,女英劍上光芒大作,一下竟將唐見青的那把劍逼退了數丈距離,這股強大的劍氣涌散出去,幾乎所有人都能夠感受到,但是也不難發現,柳衣衣完全是在強撐,這樣下去,她很可能經脈盡毀!本是一場論劍而已,怎麼現在好像卻變成了生死對決?那少女為何如此倔強,她根本不是唐見青的對手,她只需要認個輸便沒事了,明知再堅持也是輸,為何她還要如此堅持?就因為,她師父那個從來沒有人听說過的名號嗎……
此時,一絲絲鮮血又從柳衣衣嘴里溢了出來,長公主已經看出不妙,失陪了父母,隨即來到任平生的旁邊,說道︰「任公子,你讓她回來吧,這麼下去我恐怕……」
然而,任平生看著台上那道身影,手里握著的茶杯,也沒有動過,一動不動。
「無塵,你認輸吧!」
「師姐,你快勸勸師哥,讓他回來吧!」
「師弟,你認輸吧……」
「認輸?我為什麼要認輸?呃……噗!」
那是他第一次傷得那麼重,那一場比試,他最終贏了,但也昏迷了整整三個月,後來,鴻蒙神界許多上神上仙,都記住了他的名字。
「任公子,快讓柳姑娘回來吧,再撐下去,我怕她會出事。」
長公主已是開始著急起來,她也沒有想過,這樣一個小小少女,竟會有如此驚人的毅力,難道為了師父,可以連自身性命都不顧了嗎?
任平生看著那勁風之下,少女那一道略顯單薄的身影,最終搖了搖頭,他相信,衣衣一定有她的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