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此時,遠處有人往這邊走來,小聲說著什麼,一字一句,任平生都听入了耳中。
「再有幾日,便是鑄劍試了吧?」
「听說這一次,幾大勢力為爭那通天谷里的東西,暗中殺了對方不少人,就連瑤光殿也……」
「噓……小點聲,這話可亂說不得,當心腦袋不保。」
「總之這次的鑄劍試,很有看頭,各大勢力,都請來了太虛之境最有名的鑄劍師,這次鹿死誰手,還難說得很呢。」
那兩人慢慢走遠了,光從這兩三句話里,任平生已經听出些東西來,香雪海這個地方,名字听上去挺美,但卻不要被這個美麗的名字欺騙了,這里有著無數個勢力,常年爭斗不休,尤其是幾個大勢力,更是明爭暗斗不止,稍不注意,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相比起香雪海的勢力爭斗,雲瀾境那邊的正魔之爭也算不得什麼。
後來,各大勢力間達成共識,每每若遇重大變故或者需要做出某個決定,都以鑄劍試的方式展開,所謂鑄劍試,其實就是鑄劍比試,看誰打造出來的劍更強,以劍取勝。
在鑄劍試上煉一把劍出來,可不是隨意鍛造出一把劍那麼簡單,這里面之難,只有那些鑄劍師才明白。
劍之一道,自古以來皆以劍為尊,故而鑄劍師在任何地方,都是受人尊崇的,尤其是香雪海這樣一個殺伐混亂之地。
但也並非人人都能成為鑄劍師,而百個鑄劍師里面,可能就那麼一兩個為人所知,而在那些為人所知的鑄劍師里,想要爬到頂峰去,那更是難如登天。
總而言之,鑄劍師都有著極高的煉劍天賦,同時自身修為也不低,一個神合境的鑄劍師,已是非常受人尊敬,而神墟境的鑄劍師,各大勢力都會開始拉攏,至于化天境的鑄劍師,那就更加不得了了,往往高人一等。
試想一下,若是有位鑄劍師能夠煉出天逆劍那樣一把逆天神劍出來,莫說同境界里無敵,便是跨越幾個大境,也能憑著神劍輕易將對方斬殺。
在三百多年前那場劇變之前,鑄劍師是很恐怖的存在,不僅僅只是因為他們能煉出比別人更厲害無數的飛劍,因此在同境界里,往往能使自身立于不敗之地,同時他們背後的人際脈絡,也讓人為之忌憚。
打個比方,若是你招惹到了一個普通的神墟境之人,那倒也沒什麼,可若是招惹到了一個神墟境的鑄劍師,那可能對方一道飛劍傳書,立馬就能請來兩個化天境之人,將你碾為碎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任平生走在街上,繼續听著城中之人小聲議論,很快他又听到了一個勢力的名字,劍樓。
劍樓存在已久,早在萬年之前,就已經存在香雪海,亦是天下鑄劍名師聚集之地,乃是香雪海最古老神秘的勢力。
但在近萬年前的時候,劍樓開始隱于世間,極少再出來走動,但就算如此,劍樓至今仍是香雪海最讓人忌憚的地方,他們現在只是不理會世間之事而已,若真要理會,一句話下來,不管是瑤光城,還是另外那幾個大勢力,都要為之一顫,更莫說香雪海那千千萬萬個小勢力了。
可謂是,一劍若出,莫敢不從。
而這一次,據說這幾個大勢力里面,某個勢力請出了一位劍樓的鑄劍師,所以這次的鑄劍試,會很有看頭,不幾日,很多人都會來瑤光城,觀看這一場鑄劍比試。
傍晚時,任平生不知不覺來到了瑤光殿下面,瑤光殿便是瑤光城城主,也就是瑤光仙子所在之地,那上面琉璃碧瓦,水晶雕鏤,宛如仙界的宮殿一樣,映著暮色里的霞光,別是一股出塵仙氣。
任平生站在下面遠遠看了一會兒,他相信雲瑤與香雪海的這座瑤光城,現在已經沒有任何神識聯系了,否則當初要殺他,無須那麼麻煩地派厲梟下界,直接讓瑤光城的人來殺他便是了。
很快,任平生已經明白了,當年雲瑤下界,來到的第一個地方便是瑤光城,她當時可是神霄天闕的四位天帝之一,如此強大的身份,所以七殺城直接改名為了瑤光城,後來瑤光城歷代城主,更是借雲瑤天帝之名,威懾四方,建立女權天下,從此躋身香雪海幾大勢力之列。
這麼看來的話,如今這個瑤光城,實際上與雲瑤關系並不大,但有一點任平生可以確定,當年雲瑤下界之事,瑤光城里必然有著秘卷記載,他可以在里面找到一些當年不為人知的秘辛。
但瑤光城如今做為香雪海幾大勢力之一,其實力恐怕已經超過了現在的道門,並不是一個可以任他來去自如的地方。
「鑄劍試就在三天後了吧?上次是在天墟城,這次是在瑤光城,應該有不少鑄劍師都會前來參加這次的比試。」
「可我怎麼听說,這次的鑄劍試,似乎是因為幾個勢力為爭奪通天谷里面的那樣東西?前陣子,死了不少人吧……」
「噓……小點聲兒,瑤光殿下面胡說八道,不要腦袋了?」
正此時,有幾個人急匆匆從任平生身後走了過去,鑄劍試是麼?他也正好看看,香雪海這幾個勢力,有多厲害。
暮色四合,任平生再次往瑤光殿所在的山上望了去,山腰以上,慢慢起了一層煙霞,那些懸浮島嶼,宮殿樓閣,都漸漸隱入了雲霞之中,美如夢幻。
此時在那座珠環翠繞,碧玉瓖金的宮殿里,殿首上坐著一個美麗的女子,雲鬟霧鬢,肌若冰雪,她便是什麼也不做,只是往那里一坐,就讓人有種心魂俱醉的感覺。
她便是這瑤光城的城主,早已不食人間煙火的瑤光仙子,早在多年前她就已經修成仙身,從外貌來看,只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妙齡女子,卻無人知曉她的深淺。
此時殿上均為女子,男子是沒有資格進入這座大殿的,但到暮色時分,卻有一個看上去二十七八的男子,在兩名宮女帶領下,往殿上走了來。
那男子看上去也是相貌英俊,一見到此時坐在殿首上的瑤光仙子,整個人便似失了魂一般,竟看得痴痴入迷了,往日只听說過瑤光仙子如何驚艷絕人,可耳听百遍,不如一見,今日一見,果真如那神界仙子下凡,她莫非便是城中那位神界女帝的分身下凡來?
「你這人,怎生如此無禮?見了城主還不下跪行禮。」
旁邊兩個宮女見他痴痴看著殿首上面,只覺這人甚是無禮,換做一般人敢如此,直接拖出去斬了。
那男子回過神來,立即行禮道︰「在下玉臨風,今日得見城主仙顏,一時忘卻失神,還望城主海涵。」話說完了,卻並未有跪下去。
瑤光仙子看著他,只冷冷淡淡道︰「見了我,為何不跪。」
這瑤光城的規矩便是,男子見了城主須得下跪,女子見了則可免禮。玉臨風笑笑道︰「在下乃三品以上鑄劍師,若是在此向城主下跪,未免有不敬劍樓之嫌,況且在下此次,是為替城主鑄劍而來。」
在香雪海,鑄劍師由下往上,共分九品,最低是九品,最高是一品,過了一品,就不得了了,由下往上,便是人字境、地字境、玄字境、天字境,但自從當年那場劇變後,世間幾乎已不見字境級別的鑄劍師。
而劍樓有規矩,凡三品以上鑄劍師,在任何地方,見任何人,皆無須行叩首之禮。
此時,瑤光仙子也不為難玉臨風了,這確實是劍樓的規矩,即使她是瑤光城城主,這里又是瑤光城,但劍樓的規矩,也總是放在第一位,否則是對劍樓的公然藐視。便說道︰「既如此,那就讓我看看你的本事,這次鑄劍試中,只要你贏了,我重重有賞,若是輸了,我會把你的頭砍下來。」
玉臨風仍是面帶微笑,拱手道︰「在下決不負城主期望。」
「那就好,來人,送玉公子下去休息。」
待玉臨風走後,一名女子走到殿首下邊,小聲道︰「城主,這人……靠得住麼?我听說,司徒家那邊……」
瑤光仙子目光微寒,現在鑄劍師十分難找,何況還是三品以上的鑄劍師,走到哪里,都是讓各大勢力爭著搶的,這玉臨風好歹也是一個一品鑄劍師,應是不會讓她失望。
「司徒玄這老賊,老而不死是為賊,這一次,是鐵了心要與我瑤光城作對啊。」
瑤光仙子眼神越來越寒冷,即使站在下邊的女弟子,這一刻都能夠感受到她目光中冰冷的殺意。
……
三天後,鑄劍試開始,瑤光城這段時間已是四方修者雲集,今日又都去了璇璣劍爐外面,那里便是鑄劍試展開的地方。
這次鑄劍試,總共來了一千多個鑄劍師,可里面良莠不齊,有的也並非是為幾大勢力賣命,而是為了自己。試問,若是能夠在此次鑄劍試里月兌穎而出,那必然名揚四海,甚至有希望去到劍樓,而若是有幸奪魁,拿得第一,那就更加不得了了,凡鑄劍試奪魁之人,必有資格進入劍樓。
正因如此,每次的鑄劍試才會引得各地鑄劍師趨之若鶩,競相追逐,而第一輪比試,便是以三天時間為限,鍛造出一把飛劍,對著璇璣劍爐外面的試劍石斬去,若是飛劍完好無損,則算通過,反之淘汰。
三天之後,一千多個鑄劍師里面,僅剩下了兩百多個。
而這一切,任平生也在下邊默默注視著,此次來鑄劍試的幾個大勢力,瑤光城算一個,另外的,司徒家,這司徒家也是太古八大世家之一,還有一個邪里邪氣的天陰宗,以及天墟城的慕容世家,也是八大世家之一,最後,還有一個叫做長生谷的。
這長生谷,乃是長生道名下的一個勢力,這次來瑤光城,顯然是代表長生道而來。
這五個大勢力,在香雪海均有著不俗實力,而今日剩下的兩百個多鑄劍師里面,也還有著其他不少勢力的人,第二輪比試,同樣是以三天為限,鍛造出一把劍,然後兩劍互斫,也就是對砍,劍斷者為敗。
這三天時間,各座鑄劍台上耀眼生光,火焰飛騰,剩下的兩百多個鑄劍師都在盡力鍛造一把好劍,可真正一把絕世好劍,又豈是三天時間能鍛造出來的?即便是再有名的鑄劍師,短則數年,長則數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能鍛造出一把真正的絕世好劍。
不過在鑄劍試當中,並不是要你打造出一把絕世好劍,而是要在最短的時間里,盡力打造出一把最強的劍,這就要看誰的技藝更加精湛了。
三天一過,第二輪比試開始,各人將飛劍祭起,半空中頓時五光十色,飛劍撞在一起,不斷發出叮叮砰砰的聲響,很快,已有人劍光墜地,飛劍一分為二,斷做兩截墜落在地,瞬間化為廢鐵。
任平生站在下邊,看這些人拿著廢鐵比試,真是越看越無趣,簡直是在浪費鑄劍材料。
「錚!」
就在這時,一截斷劍向任平生飛了過來,落在他的腳邊,是一截泛著青芒的斷劍,但劍墜地之後,很快便黯然無光,化為廢鐵。
而在鑄劍台上,也有一人臉上迅速黯然無光,那人便是數日前瑤光城請來的一品鑄劍師,玉臨風。
他此時滿臉煞白,站在鑄劍台上,整個人仿似丟了魂魄一樣,滿眼不可置信,以他一品鑄劍師的實力,不應該在第二輪就被淘汰,而此時斬斷他飛劍那人冷冷一笑,那人卻是司徒家的一名鑄劍師。
「砰!」
觀雲台上,瑤光仙子手里的茶杯一下捏得粉碎,滿臉寒光,就連她身後幾個女弟子,都嚇得往後退了退。
不遠處司徒家那邊,一名司徒家的長老坐在椅子上,此人名叫司徒恆,一下笑了起來︰「不好意思啊瑤光城主,一來就把你手下之人的劍給斬斷了,嘖嘖嘖,真可惜呀……」
瑤光仙子努力按捺住心中的殺機,輕輕一笑︰「司徒長老著急做什麼?我瑤光城有的是鑄劍師,還沒出來呢。」
「哦?」
那司徒恆笑了笑道︰「該不會是指的瑤光仙子你自己吧?」
瑤光仙子真是恨不得一掌將此人拍死,可現在怎麼辦?她好不容易才找來一個玉臨風,現在上哪里再找第二個鑄劍師?難道還真要她自己親自上場?她修為雖高,可這鑄劍門道,她恐怕還不如玉臨風呢。
「看來,那通天谷里的事物,這回與瑤光仙子無緣了。」
這時,另一邊又傳來個笑嘻嘻的聲音,是長生谷的人,居然也在此時,落井下石了起來。
瑤光仙子真是惱恨不已,可現在又能怎樣?即便是將玉臨風殺了也沒用,現在她要去哪里再找一個鑄劍師?
「我青劍門,不才,今日也來向司徒家討教討教。」
這時,不遠處一個青衣老者出現了,也是個一品鑄劍師,顯然是趁著剛才司徒家那人的劍與玉臨風的劍互斫,現在還沒恢復過來,他想來撿個便宜。
「來吧。」
司徒家那鑄劍師如何看不出來?然而卻只是冷冷不屑地回應道。
「咻!」
那青衣老者立刻御起飛劍,手一指,立刻向司徒家那人的劍斬了去,兩三下下來,劍光竟隱隱有所不敵,最後「砰」的一聲,劍光一分為二,竟被對方的劍一劍從中斬斷,飛了出去。
「叮」的一聲,那斷劍又落在了任平生的腳邊,滾了兩下,便黯然無光了。那青衣老者滿臉煞白,指著司徒家那人︰「你,你……不可能,你的劍……」
豈料話還未說完,遠處忽然響起一個淡淡的男子聲音︰「這種東西,也能叫劍?」
眾人乍聞此聲,都循聲望了過去,見那說話之人不過是個年輕後輩,今日何來勇氣,敢在如此多鑄劍名師面前,說出這等大話?
那人卻是任平生,只見他彎腰俯身,把那地上的殘劍撿了起來,拿手指輕輕一彈,發出嗡沉的聲音,隨後便搖頭一笑,盡顯輕蔑之色。
那青衣老者看他拿著自己的斷劍,如此不屑,還公然出言羞辱,更是怒道︰「兀那黃毛小兒,你是哪里來的!我乃一品鑄劍師,豈容你羞辱!」
任平生淡淡地道︰「不,你不要誤會,我並非是針對你,我是說,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