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煙雨臉色一白,又是一口鮮血涌出,氣息一下虛弱了許多,任平生立即回過神來,將她扶住,現在不是去憎恨雲瑤的時候,而是想辦法替煙雨療傷,這生死同契乃是一門早已失傳的功法,想不到雲瑤竟將其找到了,還修煉成功了。
任平生非常清楚這門功法的厲害,當年雲瑤也曾與他提起過,中了生死同契,時間拖得越久,傷勢越重,到最後神識渙散,只有施招者能救。
「煙雨,你別動,我先替你壓住傷勢。」
任平生不再猶豫,立刻將煙雨扶正,一只手扶著她的腰間,另只手按著她肩後,生死同契十分厲害,他不敢貿然去觸踫煙雨被雲瑤那一掌打中的地方,即便是千絲萬引,也不敢輕易動用。
過了一會兒,煙雨的臉色,愈加蒼白,任平生也知道,其實自上次在枉死城,她生死順逆發作,那一次元氣大傷,根本就沒有完全恢復,這次在神女墓,摧毀神庭陣又再一次身受重創,現在又中了雲瑤的生死同契,情況並不樂觀。
「呃……」
煙雨又一口鮮血涌出,任平生立即將她扶住,情知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須得另找一處靈氣充沛的寂靜之地,他才好施展千絲萬引,這里太過危險,雲瑤和玄霄那些人,隨時都可能破開上面的陣眼闖下來。
「吱吱,吱吱……」
就在這時,溪水對面那些猴兒忽然叫了起來,又一邊對著二人招手,任平生抬起頭來,看此處這些小動物頗是通靈性,莫非它們知曉哪里可以療傷?
「吱吱,吱吱!」
幾只猴兒不停揮手,那意思似乎是叫他過去,眼下任平生也沒時間去細想了,立即將煙雨抱起,雙足輕輕一點,越過溪水,那幾只猴兒見他來了,立刻往前面百花地奔跑了去。
任平生在後面跟了大約有半個時辰,幾只猴兒來到了一座景致清幽的花谷,附近花香四溢,里面更有一股強大的靈力傳出,但在谷口處,霧氣氤氳,似有著某種禁制,任平生不禁心想,難道這里,竟是神女墓所在嗎?可看上去,似乎又沒那麼簡單。
「吱吱吱!」
幾只猴兒指著那花谷里面,上躥下跳起來,那意思仿佛是在叫他們想辦法進去。
「小心,有陣法……」
煙雨此時氣息虛弱,可也能感受到,在那花谷的四周,布有厲害的禁制陣法,乃是百花陣。
任平生往前面看了看,必須破開前面的百花陣,方能進入里面,當下尋了一處干淨的花圃,將煙雨輕輕放在里面,說道︰「我去破陣,你在這里別動。」
「你小心……」
煙雨面色蒼白,「嗯。」任平生點了點頭,不再耽擱,立即往前而去,仔細觀察了片刻,對于陣法,他也算是頗有了解,只須找到此處百花陣的陣眼,破其一處即可。
到暮色降臨時,任平生破開一處陣眼,那籠罩谷口處的霧氣,終于散開了一些,就像是開了一扇門,但很快又會合攏,任平生不做猶豫,立即回到之前的花圃︰「煙雨,陣法打開了,我們快進去……煙雨?」
「啊……」
只見煙雨躺在花圃里,雙眼半睜半眯,意識已經開始不清楚,就像是毒入骨髓一樣,這生死同契,已經開始在她體內發作起來,遲得片刻,性命堪憂。
任平生見狀,顧不得多想了,立刻將她抱起,往那花谷里而去,後面的幾只猴兒踮起腳來,望著二人沒入花谷里的身影,並未跟上去,似乎是害怕什麼,那里面,必然有它們害怕的存在。
但任平生帶著煙雨到了里面,卻見四周有如仙境一般,靈氣濃郁,只是安安靜靜一片,沒有了外面那些小動物。
「這里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感覺……有些不對……」
煙雨勉強睜開眼楮,看著附近,除了百花,竟連一只鳥兒的影子也看不見,安靜得有些詭異。
「怎麼了?」
任平生也往附近看了看,最後道︰「此處應是沒有危險,外面有著百花陣,雲瑤那些人,一時也進不來,煙雨,我找個地方,先替你壓住傷勢。」
「好……」
煙雨氣息虛弱,任平生也不耽擱,立即找了一座湖,走到湖畔一棵樹下,將煙雨靠著大樹輕輕放了下去。
過得片刻,任平生又嘗試了幾次,盡管他的千絲萬引已經出神入化,即使有衣物阻隔,影響也不大,但雲瑤的生死同契非比尋常,為免出現絲毫差錯,他只能先將煙雨外面的衣裳去掉。
「嗯……」
煙雨看他遲遲未動,與他心意相通,伸手緩緩解開衣襟,兩片薄薄的衣裳,便順著她玉肩滑落了下去,露出那欺霜勝雪的肌膚。
然後,她又慢慢將頭發,捋到了前面去,將整個背部露出來,她背上的肌膚很細膩,宛如溫潤的白玉,當中又隱約透出些許粉色,只是在背心處,那一個血紅色的掌印,看上去格外觸目驚心。
「呃……」
片刻後,隨著千絲萬引透肌而入,煙雨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任平生也不敢動作過大,更不敢動用鬼門十三針,生死同契太過歹毒,中了之後,任何人都無法施救,貿然施救,只會讓中招者死得更快,唯一的解法,只有施招者。
就這麼一直到中夜時,天上懸起了一輪皓白圓月,明月千里,灑下銀光皎潔,將整個花谷,映照得更加澄淨如水。
任平生背上已經凝起了一層冷汗,即使是千絲萬引,對付這生死同契也無用,中了生死同契,要麼由施招者來解,要麼殺死施招者,生死同契也會解除。
「呃……」
煙雨身子一顫,又一口鮮血涌出,整個人,無力地倒了下去,「煙雨!」任平生立即將她扶住。
煙雨軟軟無力地倒在了他身上,月光下,只見她臉色蒼白如雪,嘴角的鮮血,順著頸項,一點點,慢慢流到了胸脯上,在月光下分外淒艷。
「嗯……」
煙雨只輕輕嗯了一聲,雙眼一閉,暈厥了過去,周圍安靜了下來,連月光也開始變得慘淡,無邊黑暗又開始蔓延,一點一點,似要將整座山谷吞沒。
任平生心里忽然有了種不安的預感,這種感覺,來自于煙雨崩潰時,那無邊夜之氣息涌出,每每夜晚降臨,她便是夜幕下的禁忌。
難道一切真如雲瑤所言,她不是煙雨,而是禁忌,是說不得的禁忌。
「咚咚、咚咚……」
任平生心跳開始劇烈,隨著天上月亮漸漸隱去,這一刻,他竟有種窒息的感覺,無邊的黑夜,正在吞噬過來,很快,連遠處的山景都被黑暗吞沒了,那黑暗,就像是縮圈一樣,不斷朝他涌來,圈外的一切,都變得漆黑不可見。
「煙雨,醒醒!煙雨……醒醒!」
在那黑暗完全吞噬過來之前,任平生用力搖晃著煙雨,試圖將她喚醒,因為若不將她喚醒的話,當這黑暗籠罩過來時,那她可能會變成另外一個人,也就是,雲瑤所說的禁忌。
「煙雨,醒醒!」
然而此刻,無論任平生怎麼呼喚,煙雨始終閉著眼楮,周圍的黑暗,已經離二人不過百丈,越來越近,那些山影輪廓,一座一座被吞沒。
十丈,三丈,最後只剩下一丈範圍,剩下些許亮光,一丈以外,盡是一片黑暗。
「煙雨……」
任平生屏住了呼吸,這一刻也不再繼續搖晃煙雨了,而是用力一下,將她抱住了,仿佛是在阻止周圍的黑暗將她奪走。
而這片黑暗,短暫停了一會兒,下一刻,宛如潮水一般,瞬間吞沒了一切,連這丈許小範圍,也看不見任何事物了。
「咚咚,咚咚……」
周圍安靜得,任平生能夠清楚听見自己的心跳聲,這種感覺,是那夢境,是在他前世某些記憶蘇醒之後,時常夢見的那個夢境。
夢里面一片冰冷黑暗,無邊的虛無,像是一個死亡的宇宙,沒有任何生命氣息,然後,那個恐怖的白發女子,便會出現,將他殺死。
「滴……」
「滴……」
黑暗之中,隱約有滴水聲響起,任平生屏著呼吸,「誰?」沒有回音,只有那一滴一滴的水滴聲,在這樣一種黑暗的環境下,令人不安。
「是誰?」
任平生四下里循望,可周圍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沒有,當人在黑暗之中時,恐懼就會像陰影一樣,被無限放大。
任平生心跳越來越快,最終,當他回過頭來時,眼前猶如夢境一樣,可他卻十分清醒,那個白發女子,突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只是那一張臉,已經被黑夜腐蝕,變得恐怖萬狀。
任平生雙目圓睜,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楚地看見對方,第一次不是在夢境里,而是這種真實的感覺,竟然令他無法呼吸,無法動彈。
「這是我們的誓言……對嗎?」
又是那樣一個空空洞洞的聲音響起,這一剎那,任平生就像是墜入了無邊無盡的黑暗,在那黑暗之中,不斷的墜落,一萬年又一萬年的過去,永遠也沒有盡頭,永遠只能是一個人,無邊的孤獨,痛苦,絕望,恐懼,一剎那猶如潮水將他吞沒。
「啊——」
就在任平生將要陷入崩潰的瞬間,周圍又一下亮了,天上的月光,又重新照了下來。
「滴……」
「滴……」
一滴一滴的滴水聲,原來是他臉上的汗水,落在了煙雨的胸口上,順著她的胸脯,緩緩流淌。
任平生到現在仍未回過神來,剛才那一幕,從未如此真實過,難道那個白發女子,便是雲瑤說的……禁忌?
她是禁忌……
那她為什麼,會不斷出現在自己的夢里?
任平生低頭看著仍處于昏迷的煙雨,剛才在那無邊黑暗涌來之時,他真害怕煙雨會變成另外一個人,變成他夢境里的那個白發女子。
關于當年是如何復活煙雨的,雲瑤始終不肯說,這里面到底隱藏了什麼?
任平生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將煙雨抱得更緊了,不管怎樣,不管她會不會成為雲瑤說的禁忌,這一世,他都不會再讓煙雨一個人。
……
一夜過去,天亮時煙雨慢慢醒了過來,任平生看她臉色,今日竟然奇跡般的恢復了一些,難道生死同契失效了嗎?可是她背上那道觸目驚心的掌印仍在,生死同契並未失效,莫非是與昨晚的黑暗有關,從前她不管去到哪里,在她的附近必然有如夜幕降臨,可自從來了神女墓後,似乎便失效了。
「煙雨,你醒了。」
「我……」
煙雨有些頭暈,輕輕捂著頭,宛如從前那樣,仿佛又忘記了一些事情,就在這時,花谷外面忽然有動靜傳來,接著兩股強大的氣息逼近,是雲瑤和玄霄。
「是雲瑤……」
煙雨往外看了一眼,話音剛落,一陣震蕩傳來,整座花谷,猶似快要崩塌一樣,即使是外面的百花陣,也抵擋不住多久。
「在他們攻進來之前,必須離開這里。」
任平生立刻將煙雨扶起來,而煙雨此時一動不動望著花谷深處的方向,過了一會兒道︰「那前面,好像有些不對勁……小心一些。」
「嗯。」
任平生輕輕點頭,又將她抱起,展開身法往前而去,而此時在外面,玄霄已經帶了許多人來,見遲遲難以破開這外面的百花陣,向雲瑤問道︰「他們在里面嗎?」
「必然在里面。」
雲瑤眉心深鎖,她的生死同契,能夠追蹤到煙雨,但是剛才那一瞬間,她心里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破陣。」
玄霄也不再多問,一聲令下,眾人立刻合力破陣,而雲瑤在一旁,看著那百花谷,眉心越鎖越深,此時在她心里那股不好的預感,已經越來越強烈了,這次必定要出事。
再說任平生和煙雨,一路來到百花谷的深處,前面又出現了結界阻隔,不過這一層結界,不知何故,兩人竟能順利穿過,絲毫無阻。
至于為何,任平生看向了煙雨,是煙雨,她能夠穿過這里。
但那前面不知是什麼地方,任平生握緊了她的手,兩人一步步往前走去,前面慢慢出現了一座峽谷,在峽谷的盡頭,光線越來越強,當穿過這里之後,眼前一幕,讓他和煙雨,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