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萬年,兩人再一次看見彼此,當年的記憶,都在各自的腦海里,一幕一幕涌現。
當年,無塵最好的朋友,白玉京,也就是當年的仙庭之主,收養了一個小女孩。撿到那小女孩時,小女孩昏迷不醒,手里緊握著一株萱草。
後來女孩醒了,什麼也不記得了,無塵便給小女孩取了個簡單的名字,叫做「萱萱」,意為從此無憂無慮。(萱草也稱做忘憂草)
本來白玉京想讓無塵收小女孩為徒,可那時無塵生性自由,沒有收徒之意,這小女孩便成為了白玉京的徒弟。
女孩那時還不知道,她的師父,是仙庭之主,而她師父最好的朋友,是劍帝。有一位仙主師父,一位劍帝叔叔,她的命運從此更改,必然是無憂無慮長大的。
到現在,任平生依然能夠清晰回憶起來,那時他與白玉京在百花亭對弈,小丫頭就在外面撲蝴蝶,玩累了就要他抱抱,甚是可愛。
只是如今萬年一過,當年天真可愛的小女孩,已經是處處與人相爭的仙庭之主,當初在神魔山脈,也會和其他人一樣,費盡心思,爭奪那禁忌古卷。
「無塵叔叔,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萱萱呀……」
此刻,彼岸女主一步一步往廳上走來,任平生這時才從回憶里醒來,起身看著她,許久才道出一句話︰「你長大了,不一樣了。」
彼岸女主撲哧一笑︰「哪里不一樣了呀?」
任平生道︰「比起當年,出落得更加亭亭玉立了。」
彼岸女主更是笑得眉眼如花了,可沒過一會兒,臉上又浮現出一縷深深的憂愁來︰「唉……可惜師父不在,當年師父閉關出來,得知叔叔的事情後,便終日在百花亭,一個人,自己與自己下棋,也不與人說話……如今師父若是得知叔叔已經歸來,定是說不出的高興吧,唉……」
七音看她在師父面前時喜時憂的樣子,心里老大不高興了,將頭一扭,暗道︰「百般做作,真矯情。」
任平生問道︰「你師父他當年……你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嗎?」
這也是他所關心的,當年玉京的修為猶在他之上,又是仙庭之主,若說也被人害了,他是萬萬不相信的,整個神界,怕是也找不出幾個玉京的對手來。
彼岸女主一下鎖起了眉,臉上憂色深深,緩緩道︰「當年神界之亂,整個神界動蕩不安,天上出現了一道裂痕,諸天之上不斷有人下來。那段時間每天都有人來找師父的麻煩,要師父交出一樣東西,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我當時害怕極了,每次都躲在屋里不敢出來……」
「後來呢?」任平生凝眉問道。
「後來……」
彼岸女主臉上慢慢露出了痛苦之色,任平生看得出來,她此時絕不像是刻意露出來的,只是半晌也不見她接著說下去。
七音在旁看著,忽然冷不丁一笑︰「接下來還沒想好怎麼說嗎?要不要我給你倒杯水來,你坐下慢慢想。」
「小七,不要打岔。」
任平生神色凝重,目光始終盯著萱萱,道︰「萱萱,你繼續說。」七音自討了個沒趣,吐了吐舌頭,便往一旁坐了下去。
過了許久,彼岸女主才逐漸從那痛苦的回憶里抽身出來,說道︰「後來有一次,師父很晚才回來,我看見師父身上全都是血,他受了很重的傷,他從來沒有受過那樣重的傷,我嚇得一句話也不敢說,不敢問……」
「接著,師父將我送到幾個長老那里去,讓長老保護我,他在當晚就離開了,而且用大法力,在整個仙庭仙界外面布下一層結界。」
「後來,師父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了,他也沒說他去了哪里,也沒說最後與他一戰的人是誰,就那樣,杳無音訊了……」
「再不久,仙界外面的結界被人攻破了,幾位長老帶著我逃了出去,那段時間,每天都有人來追殺我們,我和幾位長老,每天都過著東躲西藏的日子……直到很久後,這樣的日子才結束。」
「再後來,幾位長老帶我回仙庭,可回去之後,師父創立的仙庭早已分崩離析,各方軍閥混亂,其中又以南北兩大派閥為首,南派是以王庭為首的仙門,北派是以重華真人為首的三清天。兩派斗爭不休,昔日的仙庭門人,拿著刀劍彼此廝殺……」
听到此處,任平生也不禁一陣扼腕嘆息,玉京當年創立仙庭的初衷,是想在神界的人族能夠不受神族奴役,不受神霄天闕壓迫……想不到後來,人族各派為了掌握權力,竟自相殘殺。
彼岸女主繼續道︰「直到我回去之後,幾位長老宣布我是師父的唯一傳人,按理當由我來主持仙庭,令諸派立刻停止內斗殺伐。」
「而那時仙庭兩派也早已殺得疲乏了,也不想再繼續殺下去,可那時我只是一個小姑娘,失去了師父的庇佑,誰還會听一個半青丫頭的話?那時,王庭和重華便都想‘挾天子以令諸侯’……」
「幾位長老讓我暫且隱忍,我也知道,想要奪回師父創立的仙庭,就只有忍辱負重,一開始我便假意听從那二人的話,不斷周旋他二人之間,令他二人彼此猜忌。我則在暗中,悄悄發展自己的勢力……直到後來,才出現了三足鼎立之勢,而那時,我也被人稱作彼岸女主。」
終于將往事說完,彼岸女主抬起頭來,正好看見任平生的目光,一動不動盯著自己的眼楮。
「你受苦了,萱萱。」
任平生沒有想到,她經歷了這麼多,當年那個單純可愛的少女,變成了現在的彼岸女主。
彼岸女主不斷搖頭,聲音更澀︰「我不苦,我一直都想找到師父,可我不知道,當年師父去了哪里……到現在,都杳無音訊。」
任平生神情又變得凝重起來,問道︰「你剛才說,當年神界之亂,每天都有人來找你師父的麻煩,要你師父交出一樣東西。」
「嗯。」
彼岸女主點了點頭。
任平生又道︰「那樣東西,可是……太古禁忌。」
彼岸女主一下愣住了︰「無塵叔叔,你知道嗎?」
「原來是這樣……」
任平生閉上了眼楮,想起那天,他把神界和天魔外道的人都引去神魔山脈,將那一卷太古禁忌殘卷故意丟出去,引得無數人前來爭奪。
當時萱萱也來了,也和那些人一樣,出手爭奪禁忌殘卷,那時他看見萱萱竟也來爭奪這禁忌古卷,著實有些意外,時隔萬年,她也和這些人一樣了……
現在才明白過來,他誤會她了,她要拿到這禁忌古卷,只是為了找到有關師父的線索。
因為當年,玉京便是因這太古禁忌而失蹤的。
任平生深吸一口氣,為什麼,連玉京也會卷入到這場禁忌風波中來?以玉京那樣襟懷灑落的性子,斷然不會去修煉這太古禁忌,也不會與那些人一樣,爭奪這太古禁忌。
但這一切,又究竟是為什麼。
萬年,他消失了萬年。此時,又身在何處?
禁忌,究竟是什麼……明知看過禁忌的人最後都會死,可眾生依舊為此爭奪,就連諸天神佛亦不能避免。
這太古禁忌,真的能讓人,超月兌天地宇宙的束縛嗎。
任平生緩緩睜開眼楮,看著眼前已經長大的丫頭,說道︰「阿京的事情,日後若有機會,我會去調查,但是今日,萱萱,你來找我,應該不是為了此事吧?」
一旁的七音噘著嘴,萱萱,萱萱,叫得真親切,此時她故意將手肘撞在桌角上,弄得桌上茶杯直抖,偏生要弄出些響聲來。
任平生看了看她,沒做理會,繼續詢問萱萱今日為何事而來。
過了一會兒,彼岸女主取出一柄劍,劍身如墨一樣深黑,當中卻又隱隱有紅光透出,說道︰「這把劍,是無塵叔叔上回不小心掉在神魔之淵的吧?」
卻是那一次,任平生為了把神魔兩道的人吸引去神魔山脈,而放出天逆劍現世的假消息,這樣才能把雲瑤引過去。
當時他便是以這把黑劍偽造天逆劍的,至于這把劍,乃是那次在人界的瑤光城,他參加那鑄劍比試,鍛造出來的一把劍,劍上凶戾之氣較重。
當天彼岸女主和雲瑤為爭奪這把劍,各自使出渾身解數,最後才發現,這把劍卻是假的,之後彼岸女主便把劍留在了身邊,想知道是誰在糊弄天魔兩界的人。
任平生從她手里把劍接回,輕輕撫了撫劍身,又道︰「你今日,不會只是為了替我把劍送回來吧?你有何難處,不妨直說。」
「唉……」
彼岸女主輕輕一嘆,終是開口道︰「我今日來此,確有一事,想請無塵叔叔幫我……」
怎料還未說出是什麼事,忽被一旁的七音打斷了,只見七音坐在茶幾旁,一邊吃著果干,一邊道︰「喏,無事不登三寶殿咯。」
彼岸女主輕輕看了她一眼︰「玄都仙子,我與無塵叔叔說幾句話,你老打岔做什麼?」
任平生也向七音看了去︰「小七,不要鬧。」
七音看師父此刻居然向著外人,氣得一下站了起來︰「那我走好了。」說罷,氣鼓鼓的往廳外走了去。
「小七!」
任平生想叫住她,彼岸女主按了按他的手︰「別管她了,讓她去吧。」
七音一听這話,更是氣得一跺腳︰「憑什麼是我走?我不走了!」說完,又氣鼓鼓的走了回去,埋怨的看著兩人,又抓起玉盤里的果干,一把往嘴里胡亂塞了進去,然後瞪著彼岸女主,用力嚼了起來。
任平生搖了搖頭,這些年來,七音早已能獨當一面,可自己回來了,她便又和以往一樣任性了。當下也不去管她了,向彼岸女主問道︰「你剛才說什麼事?」
彼岸女主道︰「無塵叔叔知道,如今對仙庭最大的威脅是什麼嗎?」
「神霄天闕?」
「不……」
彼岸女主搖了搖頭,說道︰「是宗家,無塵叔叔還記得他們嗎?」
「宗家……」
任平生凝了凝神,這個古老的名字,時隔多年後,又慢慢浮現在了他的記憶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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