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看她越發顯得心性天然,這一刻也不知心中是喜是憂,她當真,一點也記不起往事了嗎?她連自己都忘記了嗎……
「喂!壞人,你怎麼不說話?」
雲裳向他走近了一些,一股淡淡百花清香撲鼻而來,任平生回過神來,說道︰「我叫阿平,你呢?」
「阿平……噗!」
雲裳听了他的名字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隨後又有些覺得無禮,咳嗽一聲道︰「我叫雲裳。」
「真好听的名字……」任平生看著她。
雲裳又撲哧一笑︰「那當然比你的名字好听啊,咳咳,我沒有在取笑你啦!」
「你師父,她待你好嗎?」任平生忽然又問。
雲裳听他這麼一問,心想奇怪,我師父對我好不好,跟你有什麼關系啊?哼道︰「我師父當然對我好啦,你問這做什麼?」
「那就好……」
任平生點了點頭,又看見她胸前佩戴著的玉佩,輕輕一笑︰「真好看。」
雲裳下意識低頭,把玉佩握在手里,哼道︰「當然好看啦,只是我記不起來,這玉佩是怎麼來的了……」越往後說,聲音越小。
「我是說,這玉佩戴在姑娘身上真好看。」任平生看著她道。
雲裳一下抬頭來,樣子有些呆萌可愛,最後又一下紅了臉,指著他往後退了幾步︰「你你你,我就知道你是壞人,師姐說了,說這種話來哄騙女孩子的,都是壞人,我去找幾位師姐啦!不跟你說了!」說罷,飛也似的轉身往山谷外面跑了去。
「雲裳!」
任平生往前一步,又叫住了她。
「你又怎麼了呀?」
雲裳轉過身來,耳邊青絲飛舞,臉頰微微泛紅,與這谷中百花相映,仿佛便是,那世間最美麗無瑕的仙子。
「我叫任平生……」
任平生看著她,輕輕將這幾個字說了出來,心中卻好似有一股眼淚涌上來,繼續說道︰「我是玄朝,北荒的王。」
「任平生……」
雲裳念出這三個字,撲哧一笑︰「好啦!我記住了,北荒的王,以後你有時間了,來昆侖找我玩呀……」說完,像是只鹿兒一樣,蹦蹦跳跳往外面跑去了。
任平生看著她漸漸遠去的身影,縱使相逢應不識,那便重新再認識,又何妨……
……
「師尊,她走了。」
不知過了多久,絳仙出現在了任平生的身旁,望著雲裳剛才離去的方向,又問道︰「師尊……很喜歡她嗎?」
任平生深吸了一口氣,沒有說話,當初在縹緲那些人逼問下,她若是將自己說出來,也就不必受那麼多苦了。
「師尊,我們回天魔門嗎?你身上還有傷,須得盡快調理……」
「不急,你們先回去,我要去找昆侖宮主,問些事情,過幾日再回來。」
……
幾日後,任平生找到了花玲瓏。
「那個九幽,到底是什麼人?」
御玄風和凝淵均已死在他手里,按說大仇已報,可現在卻突然又出現了這樣一個九幽劍尊,事情立馬變得不尋常起來了,甚至連父親首級的去向,他都不知,只能從這個九幽劍尊身上入手。
花玲瓏沉默了許久,最終才開口說道︰「多年前,在我閉關之時,忽然感應到無妄海那邊,有魔擅自越界,破開了昆侖虛的結界……」
任平生听後眉心一鎖︰「你是說,這個九幽劍尊,是從無妄海那邊過來的魔?」
當初去空桑的時候,他從越一散人那里听到,在雲瀾境之外,非常廣闊,有四個無邊無盡的地方,分別是九幽之地、太虛之境、神魔
之淵、無妄之海,此刻花玲瓏說的這個無妄海,必然就是其中之一了。
花玲瓏繼續道︰「我閉關之時,時常‘神游太虛’,後來終于在雲瀾境追查到,他九幽劍尊這個身份,只是此人行蹤不定,我元神也不敢過于接近他,否則被他發現,滅了我那一道元神。」
任平生心中一凜,原來花玲瓏也曾是一位踏入過神墟境的高手,多半是因當年那場劇變,導致修為暫時退回了神合境巔峰。所謂「神游太虛」,便是指修煉之人一縷元神出竅,可游四海八荒,去到極遠之處,無所阻礙,甚至一些道行高的還能上天入地,上至茫茫碧落,下至渺渺黃泉。
花玲瓏接著道︰「此人遠不止這麼簡單,我懷疑……他與鴻蒙神界多多少少有些關聯。」
「鴻蒙神界?」
听見這四個字,任平生難免有些微微驚訝,凝神細思,若說與鴻蒙神界有關,難道是「天魔外道」那邊的魔?來凡界作甚?又如何來到凡界的?
在鴻蒙神界有著兩大勢力,一曰「神霄天闕」,二曰「天魔外道」,雙方的關系大概就像雲瀾天境和萬丈魔境這樣。
花玲瓏搖了搖頭︰「我一時也難以確定,那人如今又不知逃到何處去了,另外……」她說到此處,又抬起頭來,看著任平生道︰「我發現玄朝這邊,在修建‘九層高台’。」
「九層高台……」
任平生眉心一凝,心想上次滅寧王後,他已經讓馮鶴和碧玄衣去把玄朝尚未完成的九層高台全部摧毀了,難道玄朝附近,又有人開始修建這什麼九層高台了嗎?問道︰「以宮主之見,這九層高台,到底是何來歷?」
花玲瓏慢慢走到窗邊,看著窗外落花似雪,許久才搖了搖頭,似乎知道什麼,卻又不說,就像是天機不可泄露一樣。
任平生心中疑惑更深了,他這一夢萬年,醒來什麼都不知道了,這萬年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三百年前,那場突如其來的天地劇變又到底是為什麼,那些修者全都消失了,他們又去了何處,是否還活著?
神界又出現了怎樣的變故……
一切一切,如層層迷霧難以看透。
過了許久,花玲瓏才又轉過身來,看著他道︰「我要回昆侖去了,尚有許多事情,不宜久留玄朝。」
「那……雲裳她。」
任平生即使知道機會渺茫,但還是問了出來︰「她真的……已無法恢復記憶了嗎?」
花玲瓏道︰「若是其他事情,她可能會慢慢一點一點記起,但你是她記憶里最深的人,所以徹底忘記了……」
任平生愣住了。
一個人失憶,往往會徹底忘記記憶最深處的那個人,再也無法憶起,自己是她記憶里最深的那個人嗎……
過了許久,他才抬起頭來,訥訥地道︰「宮主所說記憶最深處的人,指的是她前世……還是這一世?」
花玲瓏不再說話了。
接下來,任平生辭別了花玲瓏,打算回天魔門,至于雲裳,他听花玲瓏說,雲裳傷勢並未完全恢復,還須繼續留在昆侖為宜。
與此同時,在雲瀾境某座山谷,但見兩邊峰巒疊嶂,青山連綿,谷口結界處守了兩名弟子,而在遠處,有一道黑袍人影正往這邊走來。
「雲老,你回來了,風老和嚴老已經在等候雲老了,請。」
兩名弟子擺出一個請的姿勢,將結界打開,那黑袍人影一言不發,往里走了去,凝神一看,黑袍下的這張臉,他竟是幾日前從雲瀾天境逃走的滄瀾境主。
……
數日之後,任平生回到了天魔門,這次的雲瀾大戰,潮水並未立刻退去,這幾天,下邊各個玄門魔教為了爭奪靈
氣充沛之地,仍然打得不可開交。
但這些,任平生就不去管了,他現在還有傷在身,加上那天動用逆天歸元勁,最後雖未完全用出來,但接下來的一個月,大概也不能大動功力了,須得好好調養恢復。
這段時間,便由絳仙助他運功療傷,天魔門所在附近,雖然地處陰寒,但靈氣卻甚是充足,尤其是山上的陣法修復後,靈氣更比當初任平生剛來時更強了許多。
「絳仙,我沒事了,你先出去吧。」
這一日,任平生已經恢復了七七八八,等絳仙離開後,他才又靜坐下來,把血玲瓏拿出來,看著上面已經布滿血絲的太玄珠,想不到這次去雲瀾天境,竟將這寶物給收了回來,若是能夠一並將那座鎮魔石也收來,就更好了。
回想那天陳玄卿放出鎮魔石來鎮壓他,任平生仍覺驚險,那座鎮魔石到底是什麼,為何從前在神界的時候,他不曾見過?而鎮魔崖下面,又究竟鎮壓著什麼……總感覺,這里面的事情並不尋常,雲瀾天境不過成立三千年,可這座鎮魔石,至少已有萬年之久。
罷了,他現在也暫時不去想那麼多了,將血玲瓏收起,隨後仔細感應丹鼎里的三道「青色火苗」,這是他的青君神格,就像一個初生嬰兒一樣脆弱,倘若他已有紫微神格,那天一指就能滅殺陳玄卿。
他必須想辦法把神格修煉上去,神格由下往上分別是青君神格、紫微神格、太乙神格、太虛神格、神帝神格……而神格所表現出來的,便是神鼎里的火苗,稱之為「神火」。
修煉神格並不容易,最常見的方法便是不斷吞噬其他神火,只要神格修煉上去了,自身境界必定會隨著突破。
可這神火,要去哪里尋找?昔日若有強者隕落,其神格是有可能不會立即滅掉的,便以神火的形態游離于天地間,這樣的神火,極為罕見,能夠覓得,皆是造化所至。
前一世,他去闖那些太古凶地,遠古凶墓,每次都是九死一生,為的便是找尋這些罕見的神火。
像這樣的神火極其難尋,所以也有人鋌而走險,把其他人丹鼎里的神火奪來吞噬煉化了,這就是所謂的奪神格,在鴻蒙神界是絕對不被允許的。
奪神格是不用想了,而這一世,他在凡界,又上哪去尋找那些已逝太古強者留下的神火?
任平生仔細想了想,凡界也許未必不存在神火,就算萬年前他隕落之後,沒有神界的人下來,那麼萬年以前呢?萬年以前,會不會有強者下界,隕落在凡界,又或是萬年以前的凡界,本身就有那樣的強者,若是這樣的話,凡界也極有可能存在某種神火,那樣一個上古強者留下的神火,有可能萬萬年都不會消失。
接下來,他要想辦法尋找這些游離天地間的神火,說到底,他現在也只有神合境的修為,想要對付陳玄卿那樣的神墟境修者,甚至是比陳玄卿更厲害的人,唯有將神格修煉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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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嗒,嗒……」
就在這時,外面又響起一陣腳步聲,跟著是馮鶴的聲音︰「師叔祖,你在里面嗎?」
任平生慢慢將心神收斂,向外面道︰「進來吧。」這段時間他在洞府里療傷,也未出去,看樣子外面又有什麼事了。
馮鶴走了進來,任平生看他神色凝重的樣子,問道︰「出了何事?」
馮鶴沉思了一會兒,才開口道︰「是混天老祖,今日白天的時候,他讓人送來了一封書信。」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封書信,遞了過去。
「哦?」
任平生倒是好奇,這樣一個一千多年前的魔道老祖,找他會有什麼事?把信拆開來看,還未看完,臉上露出一陣微微冷笑︰「老家伙,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