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秦晉……」
任平生心中微微一驚，這個禁忌黑影，是秦晉！
轉瞬間，那一道黑影已沖到附近來，確實是秦晉，但從相貌來看，已經完全認不出來了。
他的臉已經被禁忌腐蝕，身上也已經被腐蝕，不斷有黑色氣息滲透出來，他所經過的地方，連草木也瞬間枯萎了。
而不小心沾染到這些黑氣的人，修為高的或能將其阻隔在外，修為低的，直接被腐蝕了。
「啊！」
小若被這個突然沖過來的「怪物」，嚇得驚聲尖叫了出來。
這也無怪，她本來就已經驚嚇過度，此時又怎會把一個這麼恐怖的「怪物」，與那個總是給她找糖果和餅干，那麼溫柔的哥哥聯想在一起？
但任平生認出來了，那一雙眼楮，是秦晉，他的眼神里，還保留著最後一絲屬于自己的意識。
他還沒有死，但已經被禁忌嚴重腐蝕。
驀然間，任平生想起了當初在神墟之地，那片虛空禁地的深處，那個被禁忌腐蝕，唯有最後一縷神識殘存的古神。
連神靈最終也逃不過，秦晉只是一個凡人修者，如何能與一個太古世界的古神相比？他能抵抗禁忌侵蝕幾個月，已經是個奇跡了……
或許是之前的執念，讓他最終還是來到了這座生命森林。
「異人……是魔化的異人！」
附近的人看清那道黑影的樣子後，也都驚呼了出來。
那些修仙宗門里的女子，哪見過如此恐怖的怪物，更是嚇得尖叫著御劍往外逃去了。
「走……」
秦晉的喉嚨里，發出一個低沉猶如獸吼的聲音，周圍的人都听不懂，但任平生听懂了，是讓他帶著小若離開。
這一瞬間，秦晉已向雲朝那些人沖了過去。
「保護殿下！」
周圍的修羅衛，立刻阻攔了上來。
看見這一幕，任平生知道秦晉要做什麼。
可是，即便擁有了禁忌之力，秦晉也不可能斗得過雲朝這麼多人，兩個八重元神境的強者，無數修羅衛。
留他一人在此，必死無疑。
「啊——」
秦晉發出一聲恐怖的獸吼，滾滾黑色氣息，宛如浪潮一般涌了出去，將那一大片沖上來的修羅衛，全部震飛了出去。
「殺了他！」
雲亦也沒想到，竟會有一個如此恐怖的怪物突然出現，他再是冷靜，這一刻也難免有些方寸大亂。
強悍的修羅衛，在這怪物面前，竟如稻草一樣不堪一擊。
「殿下退後！」
那兩個八重元神境的老者立刻上前來，合力一掌向那滾滾黑氣打去，「轟」的一聲，頓時山崩地裂。
畢竟是兩個八重元神境的強者，即使那禁忌之力恐怖，他二人也合力抵擋了下來。
雙方就這麼對峙著，可秦晉的生命之力已經快消耗殆盡，他越是動用禁忌之力，就會被禁忌腐蝕得越快。
只短短片刻，他的身上也開始有黑色的膿血滲透了出來，五髒六腑，皆已被禁忌腐蝕。
他最後回過頭來，看向了小若和任平生。
那一雙眼楮，只有那一雙眼楮，還暫時沒有被禁忌腐蝕，仍然是那一晚，懇求任平生保護女孩的眼神。
「啊！」
小若卻被「怪物」的模樣嚇著了，她看見那「怪物」正看著自己，嚇得連忙將頭埋在了任平生身上，不敢去看。
「帶……她……走……」
秦晉的喉嚨里發出極其低沉的聲音，一股黑色的膿血，也不斷從他喉嚨里滲透了出來。
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任平生不忍再去多看一眼，心中一橫，轉身帶著小若往外面飛了去。
他知道，他救不了秦晉，只能帶著小若離開，這是秦晉用最後的生命，給他爭取來的機會。
也是秦晉給小若，最後的溫柔……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給小若找來糖果了。
「不要讓他走！」
雲亦看見任平生帶著女孩飛走了，立刻發出一聲命令，身邊有幾十個修羅衛，隨即追了上去。
「吼——」
秦晉發出一聲恐怖的吼聲，手一伸，滾滾黑氣腐蝕過去，將那幾十個修羅衛，全部阻攔了下來。
前面那個八重元神境老者找準這一閃即逝的機會，一劍刺了過去，「噗哧」一聲，這一劍直接將秦晉貫胸而過。
可那把劍，卻立刻被黑色的膿血腐蝕了，只剩下一截劍柄。
老者大驚，還沒來得及抽身，秦晉一口朝著他的脖子咬了下去。
「啊——」
老者頓時感到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仿佛連元神也被這黑氣侵蝕了。
而這一刻，秦晉的雙眼已經完全變成了可怕的黑色，完全被禁忌腐蝕了，再無任何原來的意識。
……
數千里之外。
任平生總算帶著小若躲過了那些人的神識追蹤，此時一停下來，卻發現小若撲在他肩膀上，嗚嗚哭泣著。
「小若，怎麼了？」
任平生輕輕撫住她的臉龐。
小若哭得滿臉淚水，哽咽著道︰「嗚嗚……剛才那個到底是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那樣看著我，他那樣看著我，我感覺好難過……」
這一瞬間，任平生心里也好像被什麼刺了一下，最後輕輕撫了撫女孩的頭發，說道︰「一個怪物而已。」
「是……是麼？」
小若看著他，眼楮里還滿是淚水，任平生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痕，點了點頭︰「嗯。」
過了一會兒，等她不哭了，任平生才道︰「走吧，那些人可能還會再追上來。」
「嗯，嗯……」
……
到夜里時，小若睡著了，任平生帶她又回到了之前的那個古仙族。
「少俠，你當真找到那位東方仙子了？」仙族的幾位長老都十分驚異。
「嗯。」
任平生輕輕點頭，又道︰「我要在你們這里借宿一晚，等明早天亮了就離開。」
「好說，好說……少俠，那你妹妹，她已經沒事了吧？」
「嗯……沒事了。」
任平生抱著小若進入屋子里，仙族那幾位長老離開前，又向他叮囑道︰「少俠，我听說森林里出現了魔化異人，你帶著一個女孩在身邊，多有不便，切記要當心啊。」
「嗯……」
任平生沒有多說什麼，等到夜深人靜時，屋外冷月如霜，透過半敞開的窗戶斜斜照了進來。
一陣冷風也吹了進來，任平生起身想要去把窗戶關上，可到了窗邊，看見屋外滿地樹影婆娑，腦海里不禁又浮現出了白天的一幕。
又想起了當初在雲舟上面，那個雨夜，帶著女孩來到他屋外的青年男子。
「世人皆說，修仙之輩最是自私自利，為了一點修為，便可損他人一世造化……可你為何，卻連性命都不顧了。」
「值得嗎？值得嗎……」
任平生深深閉上了眼，腦海里，又浮現出了任家被滅的那個雨夜。
又浮現出了前世天外之天，煙雨為他魂飛魄散的一幕。
每個人都有自己最想要保護的人，縱使拼了性命……
正因如此，人間才有了那麼多的故事。
听媱祖說，她的那位兄長，那一世，都在守護一個人。而那個人，最後用生命守護了整個人間。
執念，守護，誓言……
媱祖的那位兄長，那一世的故事是「守護」。第二世，卻是「執念」。
而誓言，誓言……
「呃！」
任平生突然捂住了頭。
不知為何，想到「誓言」二字，他整個人頓時頭痛欲裂，腦海里面，那道意識仿佛又要醒來，要將他侵蝕。
「你來了麼？這是我們的誓言……對麼……」
一個奇怪的聲音在他腦海里響起，這是第一次進入神女墓最里面那一層時，他突然听見的那個奇怪聲音。
「呃！」
任平生努力抑制著腦海里的異識。
「哥哥，哥哥……」
「哥哥怎麼了……」
身後響起女孩的聲音，任平生一下回到了現實，是小若的聲音，是小若在叫他。轉過身去，只見小若不知什麼時候醒來了，赤著小腳走到了他的面前來。
月光照在她恬靜的臉龐上，彎彎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幾顆晶瑩的淚珠。
「小若……」
任平生迅速恢復了過來，伸手輕輕撫住她的臉龐，溫柔地道︰「怎麼又哭了？」
「嗚……」
小若靠在他的胸膛上，哽咽地道︰「我剛才做噩夢了，我看見秦晉哥哥，變成了怪物的樣子……」
任平生輕輕撫慰著她道︰「只是夢而已，小若不哭，等明早天亮，哥哥就帶你離開這座森林，以後再也不來了，好嗎。」
「嗯嗯……」
小若乖巧地點了點頭。
任平生哄著她又睡著了，看著她此時睡著後恬靜可愛的樣子，心里不禁一嘆，本是無憂無慮的年齡，卻經歷了這些可怕的事情……
現在那一縷天地紫氣在她的身體里，暫時沒有異樣，但以後就不知道了。而且若讓人發現她身體里藏有這樣一縷紫氣，那些自私自利的修真者必會心生貪念。
不管怎樣，他都要保護好小若，這是秦晉，用性命換來的女孩。
杌現在也不知道去哪里了，這麼久都沒有音訊傳來，要是有杌在，他多多少少可以放心一些。
盡管杌的樣子凶惡，整天吵著要吃了女孩，可他感覺得出來，杌不會吃了這個女孩，還會保護這個女孩。
杌也是一頭有故事的凶獸。
……
次日，小若醒來，任平生準備帶她離開，盡管現在沒人知曉他和小若在這個古仙族，但人多口雜，還是不宜久留在此。
辭別了古仙族的幾位長老後，任平生帶著小若離開了。
半個月後，到了一座繁華的都城，這里是東岳王朝境內，他想要去靖朝，就必須穿越整個東岳王朝。
在東域仙界這些王朝境內，不是想御劍就能御劍穿越的，任意飛到天上，立刻就會被盯上。
因此任平生只能喬裝成普通修者，多花一點時間過去。
「听說了嗎？最近出現了一頭凶獸，到處抓修真者吃，有好幾個門派的人，都被他吃了，真可怕啊……」
「听說昨日各個王朝都頒布禁令了，若看見那頭凶獸，可以直接擊殺……」
這一路上，經過好幾座城鎮，任平生都听見有人在談論最近「凶獸食人」的事情，那凶獸多半就是杌了，但這里面的事情，恐怕沒有路人說的那麼簡單。
杌雖然會吃人，但誰吃飽了還會繼續不停進食的？
「唔……」
小若拉著他的手，小聲道︰「哥哥，他們說的吃人凶獸是小杌杌嗎？」
「噓……」
任平生立即打了個噤聲手勢，城里修真者太多，讓人听見就麻煩了。
不過想了想，這凶獸到底有沒有搞錯，一出來就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是生怕境天帝不知道他闖出來了嗎？
「這位小友……留步。」
就在這時，他身後忽然響起一個有些蒼老沙啞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