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綠霧凝成的大蛇霧影附近,一團扭曲如亂麻的雲團中,一顆直徑三丈的小小銀球悄然懸浮。
銀球通體渾圓,光潔無比,卻深邃如黑洞,一切光芒落在它表面,全都被吞噬一空,然後根據四周的環境,反射出恰到好處的光影。
是以,這銀球和四周雲層完美的融合為一體,尋常肉眼根本無法發現它的存在。
銀球表面,更用陰刻手法,凋刻了一行行神奧的符,這些符玄奧無比,古樸蒼遠,充盈著莫測的神異力量。就算有大神通者修煉了極高明的法眼、神眼,甚至是動用靈寶、神通一絲絲的搜索虛空,也極難發現它存在的痕跡。
在這銀球表面某處,則是用金絲勾勒出了一個棗子大小的‘古’字。
顯然,這顆玄妙、神異,在這尋常真仙、菩薩都難以高飛的莽荒山嶺,卻能自如懸浮在空中的銀球,出自某個姓‘古’,或者和‘古’字有因果的勢力。
銀球中,使用了芥子須彌的手段,直徑三丈的銀球內部,是方圓百畝大小的一座大殿。
數十名身穿黑衣勁裝,帶著銀色面具,面具上同樣陰刻了無數符,面具正中用金絲同樣勾勒出一個‘古’字的男女修士,正盤坐在大殿中,各司其職,操控著各處的禁制、陣法。
數十面碩大的光輪懸浮在大殿正中,下方山嶺,乃至四面八方山林中的動靜,都在這一面面光輪中盡顯無遺。
其中就包括了又在快活又好似身處地獄的三寨主等十名真仙,也包括了四面八方,正在急速朝著這邊趕來的,包括過山風在內的四個寨子糾集的萬許精銳修士。
「這過山風,是哪家在背後撐腰?」一個清冷的聲音悄然響起。
「仁義錢莊背後的郭陽單氏。」一個女子聲音回復道︰「在鎮字第九城,挑起這一次漩渦的單友仁,就是郭陽單氏的旁支庶出子弟。」
那清冷的聲音笑了︰「很好……郭陽單氏,也算一方豪門。既然過山風卷入了這次的事情,那麼,由不得郭陽單氏不入局了。祭品,犧牲,自然是越多越好,越是底蘊雄厚,越是氣運濃郁,越是極品!」
那女子的聲音極其的澹泊,甚至有點萬年玄冰、毫無人味的感覺。
她冷澹的說道︰「不管你有什麼謀劃,總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尤其,不許牽連到公子身上。否則,我親手滅你滿門。」
那清冷的男子聲音一時間沉默,過了許久,多了幾絲情緒波動的他才緩緩說道︰「身為公子下屬,吾等自當竭盡全力,勤勉做事……這是吾等本分,不需要你來提醒!」
微微頓了頓,男子冷聲道︰「公子固然信重你,但是不要忘了,你我身份一般無二。你,威脅我?呵呵,你也千萬不要有任何錯漏,千萬不要被我抓住你的錯失。」
女子澹然道︰「你,心虛了!」
大殿內,一縷微風乍起,好似被踩了尾巴的貓兒,那男子氣息一陣波動,正要反駁女子,一名盤坐在地的男子突然輕喝道︰「兩位督領,那蠻子少女被人擊殺!但是,沒能發現是誰下的手!」
一面光明急速擴大,光輪中影像回放,正是那名為阿嬌的少女莫名倒地,身體急速化為膿血的全過程。
一道道奇異的波紋,無數玄奧的符紋在光輪上急速閃爍,光影畫面一格一格的跳動、凝固,不斷的放大縮小,諸般奇異的探察神通輪番施展,但是真的沒能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這阿嬌,就好像‘自然冥歸’一般,毫無任何外力作用,就這麼倒地化血。
大殿內的氣氛變得死一樣寂靜。
這顆銀球,是他們所屬勢力秘制的異寶,其建造方法來歷成謎,就算大殿中一男一女兩位督領,也不知道這銀球的根源。
但是他們曾經操控這銀球,做過無數‘潛入’、‘追蹤’、‘觀察’、‘記錄’,甚至是‘突襲’、‘刺殺’之類的勾當。每一次都順順利利,每一次都宛如利刃切豆腐,沒有絲毫的阻礙,也沒有踫到任何的麻煩。
甚至他們有幾次,追蹤、盯梢的人物,是佛門大菩薩級別的大能存在。
饒是如此,那杯追蹤、盯梢的大能,也沒有察覺這顆銀球,沒有作出任何的應對措施,硬生生暴露了佛門某個大勢力的重要機密,為他們背後的公子牟取了巨大的利益。
但是眼下,他們已經將這顆銀球的所有探察禁制催動到了極致,居然沒能發現阿嬌究竟是如何死掉的……如此奇異慘厲的死狀,絕對不是自然死亡。那麼,出手之人的修為,他的神通手段,真個就是驚人無比了!
「佛陀?或者,道主級的大能出手?」那男子督領低聲都囔。
「妙極。」女性督領清冷無情的聲音悄然響起︰「有如此大能在四周環伺,可見這次的漩渦,已經將一些真正的厲害人物卷了進來……祭品越來越多,犧牲越來越多,豈不是,好事?」
女性督領冷然道︰「你我心知肚明,以那位的手段,但凡踫觸這件事情的,就休想安然月兌身……你以為呢?」
男子督領‘咯咯’笑了幾聲,大殿內,又有幾縷微風悄然鼓蕩。
下方,山嶺地下,地窟中。
魚長樂的氣息已經穩固住。
黑白二色氣流,在他身後化為一輪天生的先天太極圖,陰陽雙魚緩緩流轉,玄妙悠遠,充滿了莫測的道韻。池塘中,一絲絲粘稠的汁液化為縷縷祥光,不斷騰空而起,自然融入他的身體。
魚長樂的雙眸中道光閃爍,他好似身處其中、身臨其境,直視了天地開闢最初的場景,無數玄奧的大道妙理在他腦海中浮蕩。隨著對大道的領悟不斷加深,不斷變得開闊廣博,他的法力修為也隨著池塘中汁液的融入,一節節不斷提升,變得雄厚非常。
相對應的,他的身高也一點點的長高,腰圍一點點的增加,身上的皮肉變得越發白皙水女敕,簡直比剛滿月的嬰孩還要水潤肥女敕百倍不止。
‘嗡’的一聲響,魚長樂的氣息驟然突破了一個瓶頸。
黑白二氣在他身邊化為一方穹宇般虛空,無垠渾濁中,一點黑白二色的星光悄然亮起!
真仙境三十三重天之上,道韻凝星,透徹本我,佛門是為‘大菩薩’,道門是為‘真君’!
小小的寶瓶從魚長樂頭頂飛出,原本三寸高下的寶瓶,化為三尺左右,細細的瓶口中,無數道黑白二色光針無聲無息,宛如靈動的沙丁魚群,又好似暴風驟雨,快若閃電般噴薄而出,頃刻間繞著石窟盤旋了何止千萬周!
真個比光還要快!
這些無法計數的光針速度快到了極致,它們飛行的時候,不是老老實實的循著固定軌跡飛行,而是飛行一小段距離,就驟然沒入虛空,直接破空挪移,虛空跳躍……
是以,其速度真個折算起來,比起正經光速,快了何止百倍,千倍!
兩儀天的空間結構極其穩固,一切大道規律,比起下方的小世界要強大、清晰許多,是以在兩儀天,光速本身就比曾經盧仚、魚長樂他們熟悉的元靈天、極聖天要快了千倍不止。
這些黑白光針飛行的速度,比起兩儀天的正經光速還要快,而且還兼帶破空跳躍的神威。如此恐怖的速度,尋常人哪里反應得過來?
「好寶貝啊,好寶貝!」魚長樂激動得渾身大肥肉都在哆嗦,他興致勃勃的說道︰「咱家當年剛進宮的時候,觸犯了一位宮里的老嬤嬤,那老厭物,就喜歡用一根長針在咱家身上亂扎……嘖嘖,想不到,以後咱家,也要和那老厭物一般, !」
魚長樂手一指,光針紛紛飛回寶瓶,他手一抓,一根黑色光針就落到了他兩指之間。
針長近乎一尺,其細度……
以魚長樂如今的修為,也無法衡量這光針的細度,總之,很細,很細……但是這針,卻詭異無比。剛剛入手,輕飄飄的渾然無物,但是剛剛捏住它一彈指後,如此之細的小小光針,居然變得比一座大山還要沉重百倍。
魚長樂悶哼一聲,剛剛運起力量想要承住這根光針,光針卻又突然變得輕飄無比。
如此輕重轉換,若非魚長樂已經祭煉了這個寶瓶,身為這根光針之主,怕是這詭異的重量變化,就已經撕裂了他的手臂!
「乖乖,真正是好寶貝!」
魚長樂齜牙咧嘴的大笑。
這光針更加奇異的是,剛剛落入他手中,光針是黑色,通體陰寒無比,凍得魚長樂半邊身體都冷得直哆嗦。
但是轉瞬間,黑色光針化為白色,一股可怕的高溫洶涌而來,體內寒氣瞬間驅散,高溫籠罩身軀,胖乎乎的魚長樂瞬間汗如雨下,隨後白針轉黑,刺骨的寒意襲來,渾身汗水當即炸成了無數冰晶飛濺!
也就是魚長樂祭煉了這口寶瓶,他感受到的,只是這光針真正威力一點點外泄的余威。
這光針真正的冷熱變幻,其溫度之變遷,是如今他感受到的這點點微不足道的熱力和寒意的何止萬倍?
如此輕重變化,如此冷熱交替,而且變幻莫測,沒有任何規律可言!
加上光針自身可怕的飛行速度,可以想象無數光針凌空穿刺的時候,面對它們的敵人,會是多麼的絕望!
「真正是好寶貝啊!」魚長樂笑得眼楮都眯成了一條線︰「陛下,陛下,老奴總算是能給陛下稍盡一些心力了。未來誰敢再計算陛下,老奴一定將他滿門抄斬,滅其九族苗裔!」
話音剛落,魚長樂放出的,封鎖了進出洞口的光網突然劇烈的震蕩起來。
‘彭’的一聲,光網粉碎,一道血淋淋的人影飛撲而入。
地窟內,一百六十六個大小太監無聲的舉起右手,頓時一道道黑白二色的劍光、火焰、雷霆,完全無聲無息的破空而出,猶如雨點一樣朝著闖入的血色人影 了過去。
陰陽二氣大盛。
陰陽流轉,兩儀化生,四相迭起,八卦衍化……
這些大太監、小太監對于陰陽二氣的理解有深有淺,有高有低,領悟的方向也不同。有的偏向純陽,有人偏向純陰,有人極陽,有人極陰,有人多陽,有人多陰……又有人從中領悟出了諸般衍生的大道變化……
就連他們 出的雷法,也有剛 霸道的純陽天雷,以及陰柔侵蝕的純陰玄雷等等諸般巧妙。
加之這地窟靈穴的獨特地理環境,這里完全就是陰陽二氣操控一切,外來的一切道韻、靈機,一切法力、神念,自然而然的就在這里受到了天生的壓制。
盧旵差點出了個大丑!
他看到前方擋路的光網,盤算了一陣,依仗如今飆升的修為,干脆就直接闖了進來!
如果地窟內不是他預估的魚長樂等人,他也好給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如果是他想象中的魚長樂一行人,那麼,他也可以嚇魚長樂一跳嘛!
大家都是老熟人、老交情了,偶爾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結果這一個玩笑,差點沒把自己坑了進去!
那鋪天蓋地洶涌而來的黑白仙光,變幻莫測,玄機無窮,盧旵剛剛闖入,就覺得渾身血道魔力驟然凝固,就連神魂都差點被凍結!
可怕的純陰極寒之氣,差點凍結了盧旵的法驅、法力和一縷分化的神念。
而那純陽、極陽的霸道熱力,則是還沒有靠近身體,就讓盧旵的身軀冒出了縷縷血色煙霧,差一點就引燃了他這具百萬血神子合一的分身!
陰陽兩儀,本身就是先天、後天至高的大道妙理,萬物出乎其中。
盧旵主修的血道魔功,是純粹的陰邪魔功,恰恰屬于太陰大道下的一個小分支……這些大太監、小太監在修行境界上,自然是不如此刻吞噬了數百萬凶禽 獸、毒蟲毒蛇,以至于功侯大進的盧旵。
但是在大道的層級上,在‘法’的生克上,這些魚長樂的孝子賢孫們,卻偏偏是盧旵的天敵!
「我了個……」盧旵大吼了一嗓子市井問候之語,急忙施展了一招魔功中極其高妙的替死帶形的神通。一條蘊藏了微不足道修為的血神子被他輕輕推出,迎向了鋪天蓋地而來的攻擊,而他的血神子分身,則是在電火石光間向一側急退,同時驚呼道︰「魚老公,是我!自己人,別動手!」
‘噗’!
那條修為只有普通天人境初階的血神子分身頃刻間被絞殺,連一點殘渣都沒剩下。
盧旵剛剛飄身到了一旁,整個身體卻突然僵硬。
四面八方,數以百萬計密密麻麻的黑白光針跳動閃爍,針尖已然抵在了他的皮膚上。陰陽二氣幻化的高溫、酷寒,在盧旵這具修為飆漲的分身上,硬生生留下了一絲絲密集的痕跡。
盧旵突兀闖了進來,魚長樂也被嚇了一跳!
之前在那些婦人手中,魚長樂和一群孝子賢孫被追殺得很苦,一行人早就成了驚弓之鳥。
在這地窟中雖然有了天大的機緣造化,魚長樂他們的心理陰影,一時半會哪里消除得?
封禁洞口的光網被毀,魚長樂第一個反應就是那些野蠻可怕的婦人闖了進來,他二話不說,當即催動寶瓶,無數陰陽光針呼嘯而出。
這先天靈寶威能無窮,靈性無盡,魚長樂倉促出手,甚至沒看清盧旵的分身動作……但是無數光針早就自行鎖定了盧旵,無聲無息的逼到了他身前。
也就是盧旵一嗓子喊得及時,魚長樂也是修為飆升,反應極快,心念動處,險而又險的止住了寶瓶的攻擊。
錯非如此,盧旵這具剛剛得了好處,修為狂野飆升的分身,就得平白隕落此處,之前的一番辛苦就得付諸流水!
「唉喲,這不是,這不是咱家盧老弟麼?」好些大太監、小太監收不住手,漫天攻擊在地窟中橫掃,眼看著一大波攻擊還要繼續落在盧旵分身上。魚長樂急忙出手,寶瓶中一道黑白玄光噴出,鎖定了地窟中的所有攻擊。
無數劍光、針光、雷火、霹靂凝固在空中,隨著寶瓶瓶口幽光一旋,這些攻擊反本朔源,化為一縷縷黑白二色氣息,冉冉歸于虛空之中。
魚長樂眨巴著眼楮,身體一晃,憑空到了盧旵面前。
無數光針紛紛飛回寶瓶,魚長樂一把握住了盧旵的手︰「唉喲,盧老弟,陛下如何?娘娘怎樣?你,你這是,怎麼來這里了?你可知道,這些日子,咱家還有這群孩兒們,可都吃了大苦頭了!」
魚長樂的眼淚水都差點掉了下來︰「陛下安然否?娘娘安然否?哎唷,這些天啊,咱家這一顆心啊,就好像被烈火 油烹炸一樣,這撕心裂肺的痛啊……之前咱家帶著孩兒們出來的時候,局面就很不好,眼下怎樣?」
盧旵驚魂未定的吐了一口氣,他駭然瞪大眼楮看著氣息變得高妙莫測,讓他都把握不準的魚長樂,再看看四周圍上來的,一個個衣衫襤褸,但是精氣神讓他都感到一絲絲後背發冷的一眾大太監,小太監,輕輕的搖了搖頭。
「你們這是,得了多大的好處?」盧旵擺了擺手︰「放心吧,陛下無恙,娘娘安好……哎,咱家那小子,听聞你們在鎮魔城遭難,主動向他師祖求助,謀了鎮字第九城的福城主之位。」
魚長樂的眼楮驟然一亮,一群大太監、小太監同時喘了一口粗氣!
魚長樂的眼淚水‘啪嗒、啪嗒’的就落了下來,他嗓音都變了︰「渭陽君,真正是陛下的好兄弟,真正是大胤的忠臣啊……」
被流放到鎮字第九城,魚長樂等人早已弄清楚鎮魔嶺的鎮魔城是何等所在。他們更知道,在鎮魔嶺,能夠出任一座鎮城的城主、副城主,需要多大的背景,需要付出多少手段。
盧仚不知道從哪里得知了胤垣、白黿在鎮字第九城遭難了,居然眼巴巴的就跑來了鎮字第九城任職!
作為鎮字第九城的副城主,任期起碼是百年起步!
這份情義……魚長樂腦子里,莫名的就想起了當年還在大胤鎬京的時候,和盧仚的第一次見面,以及後面盧仚為大胤,為胤垣,最後是為了整個極聖天修煉界,做的那些事情!
「哎,一大把年紀的人了,還和剛進宮的小兔崽子一樣,控制不住情緒了!」魚長樂用力抹了一把圓乎乎的大臉盤子,肅然道︰「所以,盧老弟你是?」
盧旵將自己進入這莽荒山嶺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他苦笑搖頭︰「這破地方,道韻混亂,靈機失衡,天地渾濁,真個是窮山惡水……更有無數刁民。我帶來千萬血神分身,在這里尋找了好些時日,好容易才跟著一群倒霉鬼找到了這里。」
說道‘倒霉鬼’三個字,盧旵想起了外面正在遭劫的三寨主等人,他差點就笑出聲來。
急忙端正了表情,壓抑了心情,盧旵沉聲道︰「只是沒想到,魚老公你們,居然在這里得了造化……嘖嘖,這些小公公,剛才那一波手段,可是驚人得很哪!」
說著說著,盧旵的眼神就有點不對了。
他雙眸血光閃爍,這具血神子粉身上,一道道血神子無聲飄出,化為一縷縷血影光氣,附著在了整個地窟的石壁上。上百萬個盧旵的聲音同時響起,化為浩浩蕩蕩的嗡鳴聲,震得整個石窟都發出了回響聲。
「有古怪,有古怪。這里,大有玄妙,似乎,似乎,我的機緣,也有了!」
魚長樂眉頭一挑,手一指,那塊被他收起的玉碑飛出,懸浮在了空中。一縷縷陰陽大道的道韻充盈整個石窟,籠罩了盧旵放出的所有血神子。
池塘中,一絲絲汁液化為縷縷霞光霧氣,不斷融入盧旵百萬血神子體內。
這些血神子同時低聲呢喃︰「大造化,大造化……我這血道魔功來自下界,在下界足以稱雄一方,但是相比兩儀天的手段,還是略差了一些。」
「嘖,這太陰之道,對我有大補益……速來,速來,速速趕來!」
這一片莽荒山嶺中,分散于方圓十幾萬里山林中的一道道朦朧血影同時抬起頭來風,發出狂喜震驚的清嘯聲,然後化為一抹抹血光,用最快的速度亡命的朝著地窟的方向奔來。
而瓊華山的山頂,盧旵本尊更是渾身血光閃爍。
他 地站起身來,嘶聲道︰「我要盡快去鎮魔嶺一趟……我的機緣,到了!」
隨著盧仚飛升後,盧旵是盧仚身邊一眾人中間,最為尷尬狼狽的一個。他修煉的血道魔功,偏偏盧仚在佛門廝混。盧旵的功法,和佛門格格不入。哪怕盧仚已經極力給盧旵籌謀,但是兩儀天的邪魔傳承,早就被滅絕了苗裔!
是以,連青柚三女都轉修了兩儀天的佛門慧劍大道,盧仚身邊一眾親朋好友,唯有盧旵不上不下的掛在那里,雖然凝了真仙位格,但是他的實力和手段,已然變成了所有人當中最弱的一個。
但是在這地窟中,盧旵突然感悟到了自身血道魔功升級換代的契機!
血道魔功,至陰至邪,凶殘狠戾……而所謂的陰邪之氣,不過是陰陽大道中,屬于後天‘陰’之大道一個極其偏門的分支領域!
在這蘊藏了一絲天地開闢玄機的地窟中,陰陽大道如此濃厚、純粹,盧旵只要稍有感悟,就能徹底扭轉他如今功法品級太低,實力遠不如一眾親友、老熟人的尷尬局面。
是以,盧旵也沉浸在了這無窮無盡的陰陽道韻中。
他只留了一具血神子分身,向魚長樂一行人,詳細的述說了這些天在鎮字第九城發生的諸般事情。
魚長樂和一眾太監同時松了一口氣。
盧仚已然進駐鎮字第九城,有了他坐鎮,以盧仚的手段,胤垣和白黿自然不會再受委屈!
眼珠一轉,魚長樂突然怪笑了起來︰「既然外面有這麼大的熱鬧……那就,成全他們罷?孩兒們,咱們就在這里,為盧老弟護法則個……嘿,嘿嘿,順便看看,那所謂的過山風,和那些蠻族婆娘們盤腸大戰的好戲!」
「嘖嘖,還有更多的倒霉蛋送上門來?」
眸子里凶光一閃,身為大胤守宮監監公的精明和狠辣,再次回到了魚長樂的身上。他慢條斯理的模了模下巴,幽幽道︰「順便看看,能不能順著這些人,模到後面的一些……」
魚長樂咬著牙,朝著天空望了過去。
胤垣和白黿,被太微道主直接流放到了鎮魔嶺……無緣無故,沒有任何的緣由,甚至連一點血脈親情都不講。而且,到了鎮字第九城後,分明就有人在幕後,一次一次的對胤垣、白黿下黑手。
以那些人的手段,真要將胤垣、白黿斬殺,他們早就能成功了!
偏偏他們卻不下死手,只是純粹用各種手段盡情的壓榨、欺凌胤垣、白黿一行人。直整治得一行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魚長樂和一群大小太監,簡直是豁出性命,好容易才維持了胤垣、白黿的一絲活氣!
想想之前經歷的慘狀……魚長樂就想起了守宮監內的各種酷刑!
現在盧仚來了,帶著大隊人馬來了,帶著雄厚的靠山、龐大的勢力來了……大家有底氣了,腰桿硬了,那麼,從來不是什麼善良好人的魚長樂,自然要想辦法報復一二!
「孩兒們認真听好,陛下和娘娘那邊,我們不用惦記了,有渭陽君坐鎮,安穩著呢……咱們現在,嘿嘿!」
魚長樂壓低聲音,向一群孝子賢孫逐個吩咐了一番。
一群大太監、小太監一個個面色狠戾的輕輕點頭……這一刻,他們不再是在鎮字第九層的最底層掙扎求存的罪囚,他們再次回復了當年的身份——在大胤權勢滔天,讓文武百官、江湖好漢、黎民百姓、市井亡命們聞風喪膽的守宮監實權公公!
地窟外,狂風大作。
帶著千多號族人趕來的大阿姆,和之前的九阿姆,正猶如兩條瘋狂的母熊,歇斯底里的毆斗著。
千多號牛高馬大的婦人圍成了一個圈子,一個個興奮得渾身肌肉瘋狂跳動,瘋狂的鼓掌、跺腳,歇斯底里的喊著口號。
這是‘蠻’的部落特有的規矩。
力強者勝!
誰的力量大,誰就能在部落中掌握更多的話語權,佔據更高的位置!
大阿姆帶著大群族人趕來,氣勢洶洶的想要懲罰九阿姆,懲罰她居然破壞部落的規矩,獨吞一批白女敕女敕的極品‘人種’!
九阿姆正在得意快活的時候, 不丁被大阿姆打斷了享用,更兼阿嬌死在了她面前,她也是憋了一肚皮的火氣!
三言兩語對不上榫子,兩人當即大吼一聲,狠狠的對撞在了一起。
兩人力大無窮,動作快若閃電。
雖然只是蠻力沖撞,但是激蕩起的罡風呼嘯,震得方圓數百里的山嶺都在微微顫抖。
兩人極力的沖撞,拳頭打在對方身軀要害處,拳頭上堅硬的骨節和厚厚的鱗片相互撞擊,發出洪鐘大呂般巨響,更濺起了大片火星。
而圍觀的婦人們也都陷入了某種癲狂的狀態,她們喘著粗氣瘋狂吶喊著,完全忽略了四周的動靜!
過山風的大寨主、二寨主,連同三個盟友寨子的大隊精銳,已經順著三寨主放出的求救信號,一路偷偷模模的趕了過來,潛入了這一片山嶺。
見到正在瘋狂毆斗的兩位大母,這些修士一聲不吭的,開始在附近布置陣盤、陣旗,布置各種歹毒的禁制。
兩儀天的道門、佛門,為了鎮壓、囚禁,以及更好的‘收割’這些妖蠻、邪魔,為了嚴防這些妖蠻、邪魔余孽逃出囚禁之地,在鎮魔嶺沿線,布置了無數陣法、禁制。
在鎮魔城中,自然也有道門、佛門的陣法宗師級大老坐鎮,常年對鎮魔嶺的陣法禁制查漏補缺,以及不斷的進行修補、增強。
這些陣法宗師坐鎮鎮魔嶺,平日里也是窮極無聊,而莽荒山嶺中物產豐富,更有無數兩儀天其他地域絕無的奇珍不斷產出。
是以,他們時常煉制各色大威力的陣盤、陣旗私下里販賣,用來交易莽荒山嶺的各種物產。
過山風也好,他們的三個盟友寨子也好,他們之所以能夠在鎮城外立足,不懼妖蠻、邪魔的侵擾,就是因為他們的寨子,都有陣法宗師親自布置的大陣防御。
他們外出行走,自然也隨身攜帶了大威力的陣盤和陣旗,可以隨時隨地的布下大陣,在山嶺中為自己營造一個安全的後勤據點。
也就是短短一刻鐘時間,兩位大母正打得興高采烈,四座殺傷力、禁錮力都頗為不凡的大陣,眼看著就要徹底成型。而過萬的精銳修士,也已經進入大陣,嘗試著激發陣盤,勾結陣旗,牽引大陣之力,測試四座大陣是否會相互干擾,相互影響。
眼看著一個堅固的包圍圈就要成型的時候,高空中,銀球內,那男子督領的聲音悄然響起︰「這些人,既然是祭品犧牲,可就不能讓他們贏得太輕松了!」
女子督領清冷的聲音響起︰「這話,在理,那麼……」
一縷縷微風悄然吹拂,一道黑色人影憑空閃現在銀球外。這黑色人影站在銀球上,彈指間就將身上的黑色勁裝換成了一套飄逸、瀟灑的青色袍服,外面套上了一件白色的羽披。
摘下臉上的面具,打亂原本扎得一絲不苟的發髻,讓長發披散下來,更有幾縷發絲遮擋住了冷肅的容顏。
這人咧嘴無聲的怪笑,然後身體一晃,直接從高空筆直的朝著下方山嶺沖了下來。
距離地面還有七八里地,這人突然一揮手,數十顆拇指大小的赤紅色雷珠閃耀著澹澹紅光,呼嘯著朝地面灑落。與此同時,他更是放聲高呼︰「諸位道友暗箭傷人,豈是英雄好漢?哪怕對方是妖蠻、邪魔一類,也應該堂堂正正明刀明槍的來,為何在外布置大陣算計一群女流之輩?」
「如此行徑,簡直是無恥下流……你們,還算男人麼?」
數十顆赤紅色雷珠灑落,很是均勻的落在了四座幾乎就要成型,而且開始激發,內部隱隱有一道道大陣之力開始流蕩的大陣中。
這些雷珠體積不大,但是威力不小。
就听一連串的轟鳴響起,一團團赤色火焰騰空而起,一處處陣盤被炸得粉碎,一桿桿陣旗被炸得折斷,更有數百名站在大陣中,正拈訣念咒的修士被炸得肢體殘缺,甚至有人直接被炸得粉身碎骨。
「這是赤明神雷!」一名過山風的盟友寨子的高層驚呼︰「蛇老大,這是赤家的獨門雷火……赤家,赤家……這不是你們寨子的大主顧麼?」
過山風的大寨主、二寨主,一人挨了一顆雷珠。
他們修為極強,比自家老三要強出了一大截,尤其是大寨主,悍然是一位真仙境二十六重天巔峰的高階真仙。
雷火爆開,大寨主面前一塊銀盾亮起,擋住了雷珠威力。
饒是如此,他也被突襲的雷珠炸得身體一晃,正在主導大陣布置,同時掌控數十塊陣盤、數百面陣旗運轉的他,體內仙力一陣混亂,差點一口血噴了出來!
他嘶聲道︰「不要胡說八道,什麼赤家不赤家的,我們過山風,和他們……」
《基因大時代》
話音未落,那從空中俯沖下來的男子右手一指,一道紅艷艷的劍光呼嘯而出。劍光如龍,真個鱗甲分明,栩栩如生,而且劍光被一團熾烈如岩漿的火焰包裹,長達千丈的劍光從高空急速俯沖,距離地面還有數里遠近,高溫就已經燻得下面好些修士汗如雨下,甚至有天人境嘍直接被高溫燻得昏厥過去!
「這是赤家的南明火蛟劍……也是赤家特有的飛劍!」又一個盟友寨子的高層嘶聲驚呼︰「這是做什麼?」
鏗鏘鳴叫聲不斷,下方亂雜雜的,起碼有上千道劍光、刀光、各色仙器帶起的寒光朝著天空那一道氣勢恢宏的劍光迎了上去。
但是很顯然,這些修士使用的仙器,在品質上遠遠不如天空筆直斬下的南明火蛟劍。
赤紅色的劍光帶著高溫呼嘯而下,和上千道劍光、刀光、各色光虹一個撞擊,當即斬斷了十七八柄飛劍,斬碎了二十幾柄飛刀,其他各色錘子、剪子、刀輪、大斧之類的仙器,更有上百柄被打得火星四濺,紛紛裂開了大小缺口,甚至被直接融成了汁液,亂雜雜的從空中墜落。
仙器被毀,四個寨子的真仙修士,好些人當即吐了一口血,臉色驟然慘澹。
這還不是最嚴重的。
最嚴重的是,眼看就要成型,已然開始陣法共鳴的四座大陣在快要成型時被攻擊,陣法紊亂,大陣之力反噬,幾乎所有坐鎮大陣中,正在協調、疏通大陣之力的修士,其中就包括了三百許真仙齊齊受創!
吐血的吐血,倒地的倒地。
過山風的一個盟友寨子,他們布置的大陣,恰恰是一座爆發力極其剛 ,模彷太古火山,凝聚先天太古毒焰煆燒敵人的大陣。
這座大陣威力剛 ,性質暴虐,大陣一被攪亂,十幾塊陣盤,百多面陣旗,還有幾個用來吸納、儲存毒焰之力的容器齊齊爆炸,這威力,可比從天空落下的赤明神雷更大了幾倍。
黑紅色的毒焰四散,大群修士嘶聲慘嚎,化為人形火炬四處奔逃。
而這邊的動靜,更是驚動了正在瘋狂互毆的兩位大母,驚動了上千名正鼓掌跺腳的婦人。
她們不知所措的朝著四周張望了過來,然後,她們的眼楮驟然一亮!
「好多人種!」九阿姆嘶聲歡嘯︰「嘖嘖,好多白女敕的,好多精壯的……還有這些自己把自己烤得香噴噴的……真是體貼人,先把自己烤熟了,再送給咱們?」
大阿姆歡天喜地的笑道︰「這麼多人種……這得有多少人啊……這麼多……」
地給了自己一耳光,大阿姆笑道︰「抓,抓,抓,趕緊的,抓活的……一個都別跑了,嘿,這麼多,可以玩個痛快,吃個痛快了!」
從高空俯沖下來的男子距離地面還有一里地左右,他 地收起長劍,掏出一枚符一把捏碎,一道靈光閃爍就不見了蹤影。
而地面上,大群重傷吐血的四寨修士,則是一臉驚恐欲絕的看向了那群呼嘯著朝他們沖來的婦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