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風乍起。
大蛇站在鎮字第九城的南門外,身後是滔天的妖氣,一條巨大無朋的妖蛇虛影在妖氣中蜿蜒扭動,月復下有爪,頭生雙角,背後有四個碩大的肉瘤子腫起,好似有物要從中迸濺而出,分明已經有了幾分天龍異象。
滾滾妖氣宛如實質,壓得鎮字第九城內的眾多生靈喘不過氣來。
也就是四大童子飛出,滾滾佛光照亮虛空,硬生生在那妖氣中沖開了一條縫隙,這才讓城內無數子民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氣,一個個憂心忡忡的看著赤身露體站在半空的大蛇。
「耶?你怎生不穿衣服?」招財童子揮動著鞭子,笑得賊燦爛。
「想來,是被山匪劫了?」進寶童子上下打量著大蛇。
「也有可能,這是瘋了?」積德童子若有所思的模著下巴。
「休管他,先揍一頓吧?」行善童子最是沖動,手中木棒‘哧 ’舞著棍花,帶起了萬條棒影,和妖氣劇烈摩擦,濺起了漫天火星,發出如雷巨響。
大蛇則是向四大童子笑了︰「你們,居然記不起本王了?」
四大童子童孔微微一凝,然後同時笑了起來。
記不起,不可能的。
這大蛇在當年道門、佛門蕩平兩儀天妖魔鬼怪的大戰中,也是妖族的核心骨干之一,雖然尚未達到妖帝、妖皇那等足以和道門聖賢、佛門佛主相當的修為,但也足以堪比頂尖的佛陀。兼之妖族本體強橫,肉身擁有諸般天賦神通,其難纏程度,著實可觀。
當年兩儀天妖族的妖帝、妖皇之下,有四百九十五尊妖王序位,眼前這條大蛇,排名高達第九……不是很恰當的類比,這條大蛇在當年妖族的地位,就和鎮獄玄光佛在佛門的地位相當。
這等絕世大妖,原本在道門、佛門的高層心中,是一定要斬盡殺絕的。
天知道這大蛇居然骨氣這麼軟,被挫敗後,居然直接跪地求饒。而那時候主持追殺這大蛇的兩家高層,居然也莫名其妙的,應允了這件事情。這大蛇甚至連修為都沒被破掉,而是直接鎮壓在一座大山上,演化成了鎮字第四十九城外有數的天地奇景——‘龍王吐珠’!
四大童子當年,是見過這條大蛇的。
彼時兩儀天道門、佛門、妖蠻、邪魔四方勢力並存,妖族的妖帝、妖皇們最是好大喜功、喜歡熱鬧浮華的性子,他們時常舉辦盛大的法會,舉辦規模驚人的酒宴,滿天下亂發帖子邀請各家的高手名宿參會。
四大童子也曾經是兩儀天聞名天下的‘惹事精’,只要收到的請帖,他們是一場不拉的全都出席過。
他們起碼見過這條大蛇三百次!
是以,老熟人啊,老熟人啊!
但是今天這老熟人,卻是如此的陌生——當然,不是因為今天這老熟人沒穿衣服,而是他的氣息,比起當年記憶中的,還要強大了許多,強大到,四大童子幾乎以為,這廝已然突破成一尊妖帝了!
四大童子嬉笑著,也不說自己認識大蛇,或者不認識。
他們只是品頭論足,說點不正經的話,手中的四色‘凶器’蕩起了綿綿佛光,四人步伐搖晃,站定了四相方位,團團圍住了大蛇。
下方鎮字第九城中,他們帶來的寶光一脈十八尊大菩薩結成了佛陣,頭頂有三座散發出無量光和熱的純銀佛塔矗立,每一尊佛塔上,都瓖嵌了幾顆光芒刺目的佛陀舍利。
在三座佛塔的加持下,十八尊大菩薩聯手組成的佛陣,氣息足以和佛陀抗衡。
一道佛光籠罩了鎮字第九城的城主府,絲絲縷縷的佛光沖天而起,和四大童子遙相呼應,對抗著大蛇體內洶涌而出的濃厚妖氣。
「都是老熟人了,能不打,不打罷?」大蛇突然開口︰「實話實說,你們背後的主子,本王招惹不起……所以,你們今天讓開一條道,讓我進城走一趟。看在你們四位的情面上,城內百姓,讓我帶走幾個零嘴兒,再撈幾個小妞過把癮,剩下的人,我一個不動,如何?」
「犧牲百八十人,拯救一城性命,四位呵,你們賺大了!」
大蛇很誠懇的對四大童子如此說。
這種話,對于他們這種活了無數年的巨妖來說,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情——性命,血肉,貞潔,清白……這些東西,都是可以明碼標價,用來做交易的商品。
妖物嘛,弱肉強食、力強者勝,你打不過人家,那就拿出足夠的籌碼來進行交易。
大蛇精準判斷出,他如今的修為,已經壓過了這難纏的四大童子。所以他覺得,他佔據了絕對的優勢,他足以向四大童子提出要求——弄幾百個壯漢打打牙祭,弄幾百個漂亮的小丫頭暖暖被窩,然後放過城內過千萬的子民,這不是很合理麼?
如果不是忌憚四大童子背後杵著的寶光功德佛,他大蛇豈會給這個面子?
「話,不是這麼說的。」積德童子作為四大童子的大哥,緩緩開口︰「這鎮字第九城,是法海師佷委托給我們的……若是讓你動了這城里的一只小雞仔兒,我們兄弟四個,哪里還有臉在兩儀天行走?」
「面子,我們要面子的!」行善童子抖了抖手上的布袋,很誠懇的問大蛇︰「吞月妖王,要不,你去隔壁轉轉?那鎮字第八、第七、第六城什麼的,他們城中,可沒有我們兄弟這樣的高手坐鎮,你吃光了滿城老小,我們也絕對不會插手!」
大蛇輕輕搖頭,很是無奈的攤開了雙手︰「我也想這麼做。但是當年欠下的人情,我現在要還……這樣吧,零嘴兒和小丫頭,我可以放棄,我不動你鎮字第九城的哪怕一只小雞仔兒……將那胤垣、白黿交給我,我轉身就走,如何?」
大蛇認為,他已經足夠退讓了。
從擊殺滿城黎民,到只取一點零嘴兒和小丫頭,到現在他只要帶走兩個人!
他已經,做出了巨大的讓步了。
就看四大童子怎麼選了。
四大童子雙眸同時噴出熾烈的佛光,他們目光深沉的看了大蛇一眼,進寶童子突然一聲長嘯,他袖子里一枚拇指大小的金元寶突然飛出,迎風一晃,就化為一座高有千丈的金山, 頭蓋臉的打在了大蛇的天靈蓋上。
金山帶著烈烈光芒砸下,‘ 當’一聲命中了大蛇的腦袋。
大蛇措手不及——都是老熟人,他知曉四大童子在兩儀天的名聲很惡劣,但是他沒想到,能惡劣到這種程度。作為大妖,他還沒有出手呢,四大童子居然突襲?
這金元寶看似普通,實則是寶光功德佛親手為四大童子煉制的一套佛寶中的一件。
這金元寶對應的,是紅塵世俗諸般雜念、私情‘酒色財氣’中的‘財’之一道。
‘酒色財氣’,讓紅塵世俗無數生靈折腰,多少生靈困于其中,不得超生……而‘財’字,更是讓無數紅塵生靈日夜經營、蠅營狗苟,用了多少亂七八糟的手段在求一個‘財’?
是以,這金元寶當頭一擊,其重量倒也不是很重,也就相當于一尊普通佛陀當頭一擊。但是金元寶命中頭顱,一股渾濁的、讓人窒息的世俗雜念洶涌而出,無數駁雜的紅塵欲念宛如野火,瘋狂的侵襲大蛇的神魂,引燃了他體內本身就躁動不安的負面情緒。
「該死啊!」大蛇剛剛月兌困,他的情緒本身就處于一個極其亢奮的臨界點。尤其是妖族麼,他們天性如此,最是暴躁易怒,極少有妖族大能願意修煉道門、佛門那種壓制情緒、收斂自身的神通秘術。
這金元寶落下,大蛇本身的情緒當即被引爆。
他的雙眼變得一片通紅,猶如瘋魔一樣大聲嘶吼著,腰部以下的身軀驟然化為一條長達百里的細長蛇軀,好似一條極長的軟鞭,帶著刺耳的破空聲朝著四大童子抽了過去。
沒有神通,沒有法術,大蛇的情緒陷入了混亂狀態,他只是動用了一部分原形法相,用純粹的肉身力量發動了狂攻。
‘ 當’一聲,招財童子袖子里一枚碩大的外圓內方的金錢飛出,金錢如鐵餅,飛上極高的天空,然後急速旋轉著,帶著刺耳的嘯聲狠狠飛斬而下。
‘噗嗤’一聲,金錢斬在了大蛇的尾巴上。
這一擊凌厲無匹——金錢中附著了無數生靈對于錢財的無窮貪婪,而這種貪婪,在招財童子的驅動下,就轉化為了對大蛇本身血肉的貪婪。
而生靈為了錢財,有多貪婪,就能有多瘋狂。
這些瘋狂之意附著在金錢上,更是轉化成了無窮盡的殺念,無窮盡的凶煞之氣。
世間因為錢財,發生過多少慘事?兄弟鬩牆、夫妻反目、手足相殘、親人瀝血……
這諸般慘狀衍生出的無窮死氣,也附著在了這金錢上……
金錢如刀輪,狠狠一擊,在大蛇的尾巴上撕開了一條長達數里,深達丈許的傷口。
鮮血飛灑,大蛇痛得‘嗷嗚’一聲慘嚎,原本就亂成一團的情緒越發的混亂、暴躁。
他 地張開嘴,一道綠油油的妖火噴出,化為大片火海,將四大童子和整個鎮字第九城徹底掩蓋在了火海中。
積德童子一聲大笑,他手中飛出了一條粉紅色的肚兜!
這肚兜分明是極上品的絲綢制品,上面還繡了一對兒交頸鴛鴦……這肚兜,就有點不正經的樣子,但是這肚兜,卻是最正經不過的佛門法器。
這也是寶光功德佛為四大童子煉制的那一套佛寶中的一件,這肚兜對應的,是‘酒色財氣’中的那個‘色’字。
‘色’,最是綿柔,最是陰損,最是殺人無形,最是侵蝕于無形無跡之間……哪怕是蓋世的豪杰,無雙的英雄,多少英雄好漢因為一個‘色’字,最終被蝕骨銷魂,成了一介廢物,甚至是身死道消?
這肚兜一出,頓時大片綿柔的粉色氣息裹著一縷縷陰火升騰而起。
這氣息、這陰火軟綿綿的,看上去沒有絲毫的威力,但是那洶涌而來的綠色妖火和這肚兜放出的氣息稍稍一踫,就好像八尺鋼槍突然變成了繞指柔,妖氣妖火中的凶焰驟然消失了九成九,剩下的一點兒再也無法造成什麼傷害。
大蛇自身也被那粉色的氣息包裹,他繃緊的身體突然放軟了下來。
他眼角眉梢露出了幾分水意,嘴角更是有涎水滴落。
這一刻,他好像看到了曾經妖族內最有名的幾位絕世女妖……那身段,那容貌,那風情,還有她們身上散發出的,讓所有雄性大妖瘋狂的濃濃的情趣氣息!
大蛇的身體抽搐著,完全忘記了攻擊。
金元寶所化的金山再次落下,砸得大蛇的頭頂火星四濺,皮肉不斷裂開。
那金錢所化的刀輪帶著刺耳的嘯聲,一次次的切割過大蛇的身體,將他身軀切得遍體鱗傷,好些地方甚至露出了墨綠色宛如琉璃色澤的骨骼。
行善童子也出手了。
他掏出了一個碩大的酒壇子,看似粗陶制成的酒壇子灰撲撲的很不起眼,但是酒壇子中一股濃郁的,好似人間不該存在的濃郁酒香飄出,絲絲縷縷的纏繞在了大蛇的身上。
大片粘稠的琥珀色酒漿噴出,在空中化為一方足足有數百里大小的酒海。
大蛇整個身體沉浸在了酒海中。
酒勁上頭,渾身癱軟,身軀內的力量、法力,在急速的消耗……任憑你是征戰無雙的蓋世英雄,只要喝醉了酒,你也就是一個任人宰割的醉貓!
酒色財氣,樣樣殺人!
四大童子的修為,比起大蛇要弱了許多,的確不如大蛇,但是他們聯手用這條奇寶,硬生生將大蛇炮制得任憑宰割,這手段,端的是驚人無比。
「總算是拾掇下來了。」積德童子吐了一口氣︰「奇怪也哉,這廝是怎麼月兌困的?他被封禁在那大山中,內外有八十一重禁制限死了他,究竟是怎麼月兌困的?」
鎮字第九城內,姜翠雀背著手,站在一處小院中,靜靜的看著四大童子困殺大蛇的場景。
姜翠雀,名字好似一女子,實則是一條不折不扣的昂揚大漢。
姜氏一族的太上長老中,有鶴唳長老、鷲啼長老,其本名是姜雲鶴、姜白鷲,這也是姜氏一族在外名聲最大、曝光率最高的長老。
姜翠雀名聲不如鶴唳鷲啼兩人,但是姜氏的核心族人心知肚明,姜翠雀這位‘雀戲’長老,才是姜氏一族老輩人中,實力最強、威望最高的那一位。
姜翠雀在姜氏一族內部,更是掌握了姜氏‘刑部’。
這‘刑部’,對外,是以暴力斬殺一切威脅姜氏一族的敵對勢力;對內,則是嚴懲一切違反姜氏一族清規戒律的姜氏族人。
權力極大,勢力極強,偌大的姜氏,偌大的兩儀天,到處都有‘刑部’的耳目,到處都安插著‘刑部’的探子。是以,鶴唳、鷲啼兩位長老,連同他們的親近族人接連出事,如何能瞞得過姜翠雀?
這不,鶴唳長老統轄的大隊人馬進入莽荒沒多久,姜白鷲又偷偷模模帶著大批心月復族人 了進去……而姜翠雀,已然循著氣味,帶著大批‘刑部’高手,秘密潛入了鎮字第九城。
這幾日,姜翠雀已然下令,將鎮字第九城內墨千秋所屬的墨家族人抓捕了一批,連同姜氏本家安插在鎮魔嶺這邊的負責人,也都抓捕了一大批,在城外的寨子里設了刑房,正在嚴刑拷問呢……這大蛇,突然就攻上門來。
好整以暇的看著四大童子大戰大蛇,姜翠雀輕聲笑著︰「這四大童子臭名遠揚,當年還曾經去燧火原生事過,他們居然想要砍掉燧火原內最老的一顆大桑樹煉制法器……那一次,倒是沒和他們交手,而是用一份厚禮打發了這四位瘟神。」
「今日一見,這四位的手段,不容小覷。」
搖搖頭,姜翠雀輕聲道︰「錯了,這四位的修為,放在佛門,只能算是中上……但是他們背後的人,才是真正了不起的大能啊。就這麼幾件名不見經傳,看上去不怎麼正經的佛器,居然硬生生困殺了吞月妖王!」
幾名‘刑部’的高手跟在姜翠雀身邊,听到他這般說,一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小老頭兒輕咳了一聲︰「那麼,長老?這吞月妖王,他已經被困多年,當年無論他有多少的‘罪’,也已經贖清了才是?」
姜翠雀深以為然的連連點頭︰「是啊,他已經贖清了當年的罪,所以,就不該隕落在這里。雖然他口口聲聲要將這滿城黎民如何,但是他不是還沒下手麼?口頭上胡說八道幾句,卻是不能作為罪證的。」
「想個辦法,不得罪這四個災星,怎麼能將這吞月妖王救下來?」姜翠雀若有所思的看著在酒海中緩緩掙扎的大蛇,輕聲道︰「我姜氏‘刑部’,就是應當招賢納才、廣招賢能,才能不斷壯大,為我姜氏一族保駕護航啊!」
姜翠雀勾起右手,晃了晃食指。
小院中,一名衣飾打扮極盡華麗,雖然修為只有區區真仙一重天,但是身上從發冠、長袍,到腰帶、玉佩,再到戒指、靴子等物,無不仙光閃耀,分明都是道主級仙寶、仙器,甚至其中還混雜了三件先天之物的少年就微微一笑,突然怪叫一聲,架起一道狂風直沖天空。
這少年的修為嘛,不堪入目。
但是他借助腰帶上瓖嵌的一枚先天靈物‘御風珠’,他御風的速度快得驚人,幾乎堪比尋常的大菩薩。
正在嬉笑怒罵的四大童子嘛,他們本性如此,做正經事情的時候,也很少正經的。是以他們完全沒注意到,有這麼一個衣飾華麗,一看就知道身份不凡、出身尊貴的少年,突兀的一頭撞向了他們的戰場。
城主府上空,十八名寶光一脈的大菩薩,倒是注意到了這少年,他們想要出手攔截。
但是少年的飛遁速度堪比普通大菩薩,這十八位想要攔截的大菩薩畢竟離得有點遠,饒是他們催動神通,也比這少年慢了一線,沒能來得及阻攔他。
是以,這少年一頭撞進了四大童子圍攻老蛇的戰團中,要死不死的,老蛇的尾巴緩緩的蕩了過來,不輕不重的一擊抽在了少年的身上。
這一擊,對于四大童子來說,大概就是稍微沉重一點的一耳光。
但是這少年,只是普通真仙一重天的修為,而且是專修法術,從不熬煉肉身的……他的身軀何等脆弱,饒是他身上的仙衣仙袍同時亮起,這一擊依舊打得他半截身軀崩碎,鮮血殘肉好似雨點一樣紛紛墜落。
姜翠雀和院子里幾個‘刑部’長老用力眨巴一下眼楮,面皮驟然變得極其難看,身上一縷縷肉眼可見的煞氣涌動,他們騰空而起,快若閃電般沖向了重傷的少年。
「小鹿,小鹿……」姜翠雀嘶聲哭喊著︰「我的乖孫兒,我的乖孫兒……妖孽,妖孽,我姜氏一族和你無冤無仇,當日你邪魔、妖蠻被屠戮一戰,我姜氏一族閉門鎖戶,並無插手……今日,你為何無緣無故,重創我家小鹿?」
姜翠雀一把摟住了昏厥的少年,雙眼通紅,眼角兩行熱淚滾滾而下。
他向四大童子深深的行禮︰「四位尊者明鑒,這妖孽毆傷我姜氏一族血裔弟子……老夫忝為姜氏一族‘刑部’之首,萬萬不能縱容此事。還請四位尊者將這妖孽交與老夫,讓老夫將其帶回燧火原,抽筋扒皮,碎尸萬段則個!」
四大童子呆住了。
呃,他們四個平日里瘋瘋癲癲的,那是本性如此,他們真的是如此瘋癲,從來不裝瘋賣傻,更不知道什麼叫做‘陰謀詭計’,也不知道什麼叫做‘苦肉計’。
雖然瘋癲,他們骨子里,還是蠻純良的。
眼看著姜翠雀如此痛苦,看著那少年被打成這般模樣,再看看那少年身上,品階明顯超過他修為的華貴服飾,四大童子隱隱覺得,這少年果然是姜翠雀最心愛的孫子,這大蛇將這少年打成了這個模樣,人家想要將大蛇帶回去抽筋扒皮,也是應該啊!
「可不能讓他好死了。」積德童子很認真的叮囑姜翠雀。
姜翠雀急忙點頭,他用‘滿是仇恨’的目光死死的盯著大蛇,嘶聲痛苦道︰「他將我家孫兒打成這等模樣……老夫,怎可能讓他死得容易了?」
姜翠雀身邊,一名‘刑部’長老嘶聲道︰「四位尊者放心,我姜氏‘刑部’有太古流傳的一千零八十種非人的酷刑,一定會將這妖孽炮制得妥妥當當!」
听到‘炮制’二字,被四大童子用秘寶打得七情六欲翻滾,體內邪火滋生,整個神智一片混亂的老蛇驟然驚醒。他 地抬起頭來,發出了一聲極其高亢的龍吟聲。他身後,那漫天妖氣中若隱若現的蛇影背上,四顆巨大的肉瘤子 地炸開,‘呼啦’一聲,四支碩大的肉翅 地探出。
漫天妖氣急速的塌縮、凝煉,伴隨著高亢的龍吟聲,墨綠色的妖氣一點點的變成了近乎黑色的粘稠氣息……這氣息洪荒、古老、霸道、凶橫,不類似于妖,反而一點點朝著傳說中的氣息不斷轉化。
「這是……真龍之氣?」四大童子是見多識廣的,跟著寶光功德佛,他們不知道見識過多少兩儀天不為人知的隱秘。
這是真龍之氣。
而真龍在兩儀天早已絕跡……道門、佛門倒是有無數龍皮、龍骨、龍鱗煉制的寶物,但是真正的血統純正的真龍嘛,早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的。
如今兩儀天內,那些頂著‘龍族’頭餃四處廝混的家伙,無非是一些真龍混血雜交出來的蛟龍、螭龍、蟒龍之類的下三濫玩意兒。
而此刻的大蛇,他身上逐漸涌出的,居然是極其純正的龍氣???
‘卡察’聲不絕于耳,大蛇混亂、渾濁的眸子里,一縷金琥珀色神光亮起,滔天怒意升騰,無邊的霸道氣息化為火焰包裹全身。
四大童子打入他體內的‘酒色財氣’諸般雜念被狂怒驅散,大蛇‘咯咯’怪笑著,他的身軀急速蠕動,一點點的向著身後那濃厚雲氣中的‘真龍虛影’轉變。
頭頂生角,月復下生爪,背後四顆碩大的肉瘤子一點點的長出來,肉瘤子上的鱗片崩月兌,皮肉一點點裂開,大量血水不斷噴濺,隱隱可見亮晶晶的肉翅在肉瘤中快速生長。
姜翠雀眉頭一挑,帶著幾個長老轉身就走。
「老夫誤會了,老夫這就走!」
四大童子見多識廣是不假,但是作為姜氏一族的長房嫡系,血脈最純粹最尊貴的嫡系後裔,姜翠雀手中掌握著姜氏一族從太古時代傳承下來的諸多典籍。
姜氏一族來歷非凡,要說典籍之豐富,他們比不上道門和佛門。
但是要論典籍之權威,以及核心典籍年月之古老、純正,姜氏一族的底蘊,甚至還勝過了如今的道門、佛門。
大蛇身上的變化,讓姜翠雀想起了族內的某些記載。
大蛇正在轉化的那種形態,讓姜翠雀渾身寒毛直豎,毛孔內冷寒冰不斷的滲出來——這種變化,絕非天然應有產物,這是奪天地造化的‘後天神通’,而這種造化,往往有不可思議的大能插手。
——兩儀天的‘真龍’,是不長翅膀的。
——兩儀天長了翅膀的‘真龍’,只在太古姜氏皇朝建立初期,曾經短暫的出現過。
——太古尊皇姜萬古橫掃萬族,建立了人族大一統的皇朝,真龍一族,就是那時候人族最強的對頭之一。面對強勢崛起的人族,真龍一族在被打得損兵折將、喪師淪土之時,曾經用秘術,招來了天外的邪異存在,讓其附體真龍,篡改血脈,化‘真’為‘魔’!
想起族中典籍中,關于那一戰的記載,姜翠雀驟然加快了步伐。
他並不懼怕正在蛻變的大蛇,他忌憚的,是讓大蛇發生如此巨變的幕後之人——這等神通手段,在如今的兩儀天,可沒有幾個人能施展出來!
他急促的,顧不得掩飾的,朝著姜氏族人潛藏的那幾座宅院嘶聲呵斥︰「姜氏兒郎,隨老夫出城……老夫突然想起,家中有急事要處理!」
顧不得掩飾、遮掩,姜翠雀當眾下達了最緊急的撤退令。
那幾座宅邸中,數百名姜氏精銳紛紛化為長虹飛起,靜默無聲的跟在了姜翠雀身後,徑直朝著天空筆直沖去。但是在離地十幾里的高度,姜翠雀等人很是狼狽的停下了遁光。
姜翠雀下令撤退的時候,要死不死,鎮字第九城城主府的駐守修士們,恰恰的激發了全城的城防大陣——‘嗡’的一聲轟鳴,大片光霞籠罩虛空,厚重的光罩籠罩全城以及周邊數百里區域,流光溢彩中,四大童子和正在蛻變的大蛇被約束在了一個碩大的光圈中,而姜翠雀等人,也被扣在了厚重的光罩下。
姜翠雀的嘴角勾勾,差點爆出粗口。
他 地回頭,看向了城主府的方向,肅然道︰「還請放開大陣,讓老夫和一眾族人離開……我姜氏,定有回報。」
城主府內,如今負責軍務的,是盧旵,負責政務的,是魚長樂。
但是無論軍務、政務都能插手,從清潔打掃到吃喝玩樂都能一言而斷的,毫無疑問是胤垣和白黿小兩口。
大蛇氣勢洶洶殺來的時候,小兩口已經在大隊護衛的簇擁下,站在了城主府最高的一棟樓閣中看熱鬧。
當他們听得,大蛇也是口口聲聲要帶走兩人時,一股莫名的,摻合著絕望、憤怒、疲累、羞愧……最終在傷痕累累的心中醞釀成了名曰‘歇斯底里’的怨氣和怒火,猶如火山一樣爆發的出來。
「又是來找我們麻煩的。」胤垣用力摟住了白黿的腰肢︰「小白啊,你說,我們這是招誰惹誰了呢?」
「是我坑了你。」白黿嘆了一口氣︰「在下界的時候,如果……」
胤垣捂住了白黿的小嘴,他怪笑了一聲︰「別胡說八道,哪里有這樣的事情?分明是我胤垣大爺看上了你,用盡手段將你勾到了手……嘿嘿!」
笑了幾聲,胤垣幽幽道︰「我們是想要太太平平過日子的,用盧仚在鎬京寫過的……嗯,他一直說,他的詩詞都是剽竊抄襲而來……那麼,就算是他抄過的一首詩里面說起的,‘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我只想和你太太平平的過日子啊!」
白黿搖了搖頭︰「他們不讓我們太平呢。」
胤垣嘆了口氣︰「所以,我們能夠讓他們太平麼?」
白黿的三白眼狠狠一翻,原本就略顯刻薄的小臉蛋上,一股讓人心季的怨毒之氣涌現︰「怎能讓他們太平呢?我們就算死,也要拖著他們一起死不是?」
胤垣就笑了。
恰恰姜翠雀請求放開大陣的聲音傳來,胤垣昂起頭,澹然道︰「開什麼玩笑?打開城防大陣,若是那妖孽趁勢破陣而出,驚擾了城中居民,你這老鬼,承擔得起這個責任麼?」
冷笑一聲,胤垣擺了擺手︰「少廢話,我不管你是姓姜還是姓蔣又或者姓江……總之,以鎮字第九城城主結義大哥的身份,我告訴你,你和你的這群狗崽子,都被征用了!」
胤垣朝著姜翠雀勾了勾手指︰「下來,去城主府武庫領一套甲胃、長槍,你們現在就地編入城衛軍,听從指揮,圍攻那條大長蟲!快點,麻 的!」
胤垣決定放飛自我。
所以,什麼姜氏不姜氏的……他胤垣不在乎!
尤其是,盧仚的騷操作,沒有瞞著他啊,胤垣和白黿都心知肚明,盧仚正在坑姜氏族人呢……既然盧仚都開始坑人了,這姜翠雀突然出現在鎮字第九城,而且沒有和城主府打一個招呼,顯然是來意不善啊!
既然如此,那就往死里坑罷!
姜翠雀的臉一陣陣的漆黑,他肅然看著胤垣,沉聲道︰「胤垣公子或許還不知道,我燧火原姜氏是什麼來歷?」
胤垣皺起了眉頭,冷聲道︰「少屁話,你們祖宗很厲害,我承認。但是誰家沒有個厲害的祖宗呢?我大胤胤氏的祖宗,也是一代天驕,蓋世豪杰,誰家沒有個厲害的祖宗呢?」
「你的祖宗,在我面前,不好使。乖乖的編進城衛軍,服從我的命令,圍攻那條大長蟲。不然的話,一切後果自負!」
姜翠雀的臉越發難看。
而白黿也開始破罐子破摔,完全的放飛了,她嬌滴滴的放聲大笑︰「姓姜的,姑女乃女乃白黿,有個親娘道號太微道主,姑女乃女乃的外祖母名曰瑤華聖母,外祖父叫做……叫做……呃,‘青犁上人’,也是什麼十八聖賢之中的人物。」
「你乖乖听話,今天我們什麼都好說。」
「你若是不听話,我馬上讓人滿天下的放風,說你當著我的面說——你想要弄死我外祖父,搶走我外祖母,把她弄到你老巢里幫你暖被窩呢!」
整個鎮字第九城一片死寂!
下層平民不明所以,他們只覺得,空氣突然死寂一片,有一股絕大的恐怖氣息籠罩了整個城池,所有人都幾乎被壓制得喘不過氣來,幾乎昏厥過去。
而城內的那些修士們,則是一個個屏住呼吸、收斂法力、收攝神魂,用盡了各種手段,極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雖然他們心知肚明,這麼做是毫無用處的,但是生死之間的本能,逼著他們這麼做!
白黿,親祖宗,您不要這樣坑人好不好?
這是何等虎狼之詞?
一句話,帶出了兩尊聖賢,而且,那話居然是……
白黿還在嘰歪︰「我還會讓天下人都知道,你這老鬼當眾贊頌瑤華聖母皮膚白皙、花容玉貌,有點像是頂級青樓里的花魁小姐,讓你見而起意,就想流連忘返……甚至,你還想將太微道主也強擄回什麼燧火原,讓她們母-女……」
姜翠雀渾身汗如雨下,他猶如見鬼一樣看著白黿,嘶聲道︰「夠了,閉嘴,你……簡直……不為人子!你……」
姜翠雀不知道白黿和太微道主、瑤華聖母有什麼仇、什麼怨,但是作為女兒、外孫女,居然當眾這麼編排自己的長輩……這白黿怎麼看,精神都有點問題!
當然,世俗紅塵,不缺這等喪心病狂的不孝之人,比這更夸張的事情,更夸張的人,多了去了。比如說殺父、賣母之類的,種種悖逆天倫的勾當,這世上還少麼?
問題在于,太微道主自身是頂級道主的修為,而瑤華聖母,更是道門聖賢!
白黿當眾這麼編排,毫無疑問,她剛才所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此刻已然被‘瑤華聖母’和‘青犁上人’所知曉,他們的目光,甚至已經投向了鎮字第九城!
青犁上人麼,道門中人都知曉,這是一個一心一意閉門清修,一心一意逍遙出世,只求超月兌、不管俗物的有道之人。
你真個無心招惹了他,也不會有太大的後患。
但是瑤華聖母……那是一個‘沒道理還能掀起三丈巨浪’,‘一旦得理誓不饒人’的主兒。
身為青羊正宗,又是青羊正宗中最小的小師妹,一群聖賢尊著她、護著她、讓著她……越發讓她變得無法無天,曾經做過好些近乎‘喪心病狂’的勾當!
惹來了她的注意!
姜翠雀雙手痙攣,很想給自己臉上抽幾耳光——他沒事踫這個瓷做什麼?
他只是想要從四大童子手中,將那看上去就知道戰力非凡的大蛇帶回燧火原,將其化為‘刑部’的打手啊……他怎麼,就攪進了這樣的渾水?
「白黿小姐,還請……小心慎言!」姜翠雀干巴巴的,近乎哭一樣的笑著︰「兩位聖賢,道高德隆,兩儀天眾生敬仰,我姜氏……」
白黿‘咯咯’笑著︰「你想做我的便宜外祖父,還想做我的便宜爹!」
她目光幽微的看著姜翠雀︰「你來鎮字第九城,就是不懷好意,你前些日子,給了我一份極厚極厚的重禮,向我打探太微道主和瑤華聖母的虛實,你想要從我入手,設計她們,算計她們,你想要弄死她們的老相好,把自己變成她們的新相好!」
姜翠雀後背衣衫已經被冷汗浸濕。
他死死的盯著白黿,嘶聲道︰「我沒有,不可能,你冤枉我……白黿小姐,那是你的長輩,你萬萬不能胡說八道!」
白黿扯著嗓子尖叫了起來︰「對啊,她們是我的長輩,所以,我怎麼可能編排我自家長輩的風言風語?可見,這話是你對我說的,你對她們懷有下三流的念頭!」
袖子一揮,大堆大堆珍稀的靈藥仙草、珍稀礦才、諸般奇珍異寶,乃至堆積如山的極品仙晶,‘嘩啦啦’的從她袖子里滾出,順著小樓屋頂流淌下來,迅速填滿了小樓所在的院落。頓時珠光寶氣沖天而起,醉人的馨香隨風飄出老遠。
白黿指著那些價值無算的珍寶,幽幽道︰「這就是你前幾日夜里送來賄賂我的寶
物……你想要通過我,算計太微道主、瑤華聖母,真憑實據在此,你這老鬼,還想賴賬?」
白黿決定,大家一起玩完罷!
一次又一次的打擊。
一次又一次的緊逼。
一次又一次的坑害。
一次又一次的算計。
她累了,疲了,絕望了,甚至都懶得憤怒了……所以,太微道主,親娘啊;瑤華聖母,親外祖母啊,大家一起玩完罷……愛怎的怎的,無非是死而已!
白黿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啊!
她眼珠瞪出,心里盤算著各種歹毒的念頭!
姜翠雀渾身僵硬的站在半空,他想要盡快的離開鎮字第九城,但是當歇斯底里的白黿說出了那一番話……他哪里還敢離開?
但是讓他留在鎮字第九城……
回頭看看已經快要完成異變的大蛇,感受著他身上越發純正的真龍之氣,姜翠雀想哭!
他很恨。
他恨自己為什麼要跑這麼一趟。
姜雲鶴也好,姜白鷲也好,他們愛死就去死罷……他為什麼要好奇,跑來鎮魔嶺湊熱鬧?
全城死寂,就連快要完成蛻變的大蛇,都屏住了呼吸,靜靜的等待著後續的動靜。四大童子也都收斂了笑容,拼命的眨巴著眼楮,上上下下打量著白黿。
畢竟這彪悍的女人,可是一張口,就將兩位聖賢帶了進來。
‘嗆瑯’劍鳴聲響起。
鎮字第九城內,幾座位于城池邊緣,平日里最不起眼的宅邸中,突然有大片仙光亮起。洶涌的空間波動翻卷,一道道刺目的劍光不斷從那幾座宅子中沖出。
那小小的,佔地只有七八畝大小的宅邸中,不斷有劍光沖出。
百道、千道、萬道……
劍光如煙花一樣絢爛,頃刻間就有超過十萬道劍光沖上了高空。
下面還源源不斷的有劍光沖出,越來越多,越來越多……一道道劍光帶著凌厲的殺氣,帶著極其極端的寒意,組成了一座凶戾至極的劍陣,朝著城主府的方向逼了過來。
「哈,又來?」胤垣和白黿沒有任何感情,語氣沒有任何波動的干笑了起來。
這些劍光,這些衣著打扮和之前的兩波劍士一般無二的修士……他們,又來了。
「真是,無趣啊!」
白黿嘆了一口氣,仰面看天,扯著嗓子尖叫起來︰「太微道主,還有,元靈天劍門的白帝劍主……做你們的女兒,我真是上輩子不積德,我倒了八輩子血霉了我!」
偌大的鎮字第九城,唯有白黿尖銳的嘶吼聲在回蕩。
虛空中,一點沙塵閃爍。
寶光功德佛和白陽上人所在的那一處芥子佛國,已然悄無聲息逼近了鎮字第九城。兩尊兩儀天頂級的大能,同樣屏住了呼吸,靜靜等待著後續的動靜。
不僅是他們,還有好些道不可揣測的目光,從兩儀天的四面八方,同時投向了這座小小的鎮城。
此刻的白黿,堪稱兩儀天有史以來受到了最多頂尖大能關注的目光,實在是破天荒的記錄!
那些劍士沒有吭聲,沒有遲疑。
超過三十萬名修為精湛的劍士御劍迫近了城主府,劍陣啟動,無數條劍光帶著震耳欲聾的破空聲,直奔著城主府 斬而下。
所有劍光,恰恰避開了胤垣、白黿所在的位置。
所有劍光,封鎖了城主府所有可供逃避的角度。
除開胤垣和白黿,這一擊,要擊殺城主府內所有的生靈!
四大童子同時嘶聲長嘯︰「把咱們兄弟當死人呢?」
四大童子化為四道佛光從高空筆直墜落,直沖向了劍陣最核心的那數十名修為最強的修士。就在這時,他們身邊的空氣突然扭曲,點點漣漪中,在鎮字第十城,奪走了南雲紫霄羅仙寶的那一雙兒潔白如玉的小手,悄然無聲的從漣漪中探出。
雙手迎風一晃,化為八只雪白的掌印,悄然無聲的按向了四大童子的後心。
一聲低沉的佛號響起。
寶光功德佛略帶怒意的聲音傳遍整個鎮魔嶺︰「老衲慈悲,終是等到了你……道友背後偷襲本座四位侍香童子,未免有失體面!」
八只有著無數重色彩,好似多彩琉璃鑄成,噴吐著霞光瑞氣,帶著濃濃檀香氣息,卷起漫天香風的手掌憑空而生,悄然無聲的朝著八只白玉般小手硬踫硬的迎了上去。
‘噗’!
十六只手掌輕輕的撞擊在一起。
整個鎮字第九城,但凡看到這些手掌對撞的修士,全都痴呆了。
那極其輕微的對撞中,不見光霞閃爍,不見任何瑞氣升騰,普普通通,平澹無奇。但是仔細回味,這些手掌對撞之時,空氣震蕩、灰塵鼓蕩,每一縷空氣的軌跡,每一顆灰塵被拋飛的痕跡,都渾然天成,好似……
好似有傳說中至高的神靈,在那小小的掌心之地開天闢地,演繹出了世間修士所知的所有的‘道’,所有的‘法’,所有的‘天地奧秘’!
這些修士只是近距離的看到這些手掌輕描澹寫的對撞了一下,他們就覺得,自己對于天地道理的領悟,莫名的加深了一大截。
‘朝聞道,夕可死矣’!
于是,這些不小心看到這十六只手掌撞擊的修士中,九成九的修士神魂瞬間湮滅——涌入他們腦海中的‘道’和‘理’,超過了他們神魂所能容納的極限。道理涌入的一瞬間,就好像一座噴涌的太古火山被塞進了他們的腦子里,他們的神魂就此灰飛煙滅。
‘噗噗’聲不絕于耳。
偌大的鎮字第九城,超過百萬修士魂飛魄散,軟塌塌的肉身重重倒地。
唯有一道輕柔的佛光籠罩在城主府上,盧仚麾下的那些道兵大和尚,還有留守城主府的眾多修士被這一層佛光庇護著,他們只是神魂受到一點點沖擊,流了點鼻血,除此之外,別無大礙。
白黿尖銳的聲音再次響起︰「瑤華聖母,有人……」
「賤人,閉嘴!」
清冷無情的輕喝聲從虛空中傳來,身穿九鳳冕服,裝束宛如神後仙妃的瑤華聖母帶著毫不掩飾的惱怒之意,撞碎虛空,駕臨了鎮字第九城!
下一瞬,寶光功德佛捻動著一串佛珠,悄然無聲的出現在四大童子身前。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瑤華聖母,突然笑了︰「老衲又要損口德了……以瑤華道友的姿容,難怪這姜家小兒對你起了窺覷之心!」
寶光功德佛這話一出口,僵在半空中的姜翠雀突然想死!
冤枉,天大的冤枉啊!
就听寶光功德佛笑道︰「不過,這等狂妄之徒,老衲豈能容他逍遙?童兒們,將這城內城外的姜氏族人一網成擒,送給你們法海師佷嚴懲不貸!」
眸子里精光閃爍,寶光功德佛心中很是得瑟。
得了,多麼合情合理的借口啊,這一支主動送上門來的姜氏族人,又可以不引人懷疑的一網打盡了。甚至,比起之前的兩隊姜氏族人,他們‘被失蹤’的借口,更加不會引人注意啊。
得罪了這麼多聖賢級的人物,被扣上了‘窺覷聖賢美色’的罪名,你姜翠雀和他帶來的那些姜氏族人,還想有一個好死麼?
瑤華聖母看都懶得看姜翠雀一眼。
她只是深沉的望著寶光功德佛,目光閃爍許久,這才突然一笑︰「寶光師兄在此,是為了什麼?」
寶光功德佛笑看著她︰「瑤華道友來此,又是為了什麼?」
兩人對視一眼,臉上笑容微微收斂,然後同時‘呵呵呵’的,沒有絲毫笑意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