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濃,炊煙四起。
周老刀的宅邸,位于洛邑舊城區的東北角,距離古城區的南城牆不遠,北面有小山,南面有清河,環境位置堪稱絕佳。
高有五丈上下,厚達一丈的巨石圍牆,四周建起了哨塔箭樓,圈起了老大一片宅邸,總計有大小院落過千。
不僅是周老刀兄弟三個,還有一票周氏族親,包括周老刀帶去荒原上的百來號伙計,周家豢養的私軍甲士過千,還有那些伙計、甲士的親卷等,男女老少萬多人,就居住在這一片名為‘大刀坊’的宅邸中。
周老刀帶隊回家的時候,大刀坊的正門前,周家老二、老三帶著族人,已然在門前等候。
周老刀的二弟,大名叫做周長弓,人如其名,生得肩膀寬厚,雙臂頎長,端的是一副開弓射箭的好身板。其人生得端正、樸拙,好似一塊荒原上的大麻石,透著一股子穩重可靠的韻律。周家的私軍甲士,一切摩擦爭斗、流血廝殺,就是周長弓一手操持。
周家老三,大名周鐵蛟,其名字,是兄弟三個當中,最正經的一個。在周家三兄弟中,周鐵蛟最是精明,周家的財政、內務,以及對外的交際溝通等,一般都是周鐵蛟出面操辦。
來時路上,周老刀有解釋,自家三兄弟的親爹周老爺子,也是個在荒原上闖蕩的莽漢子。他從小擅長用刀,是以周老刀出生後,就起名周小刀……隨著周老刀越來越有出息,逐漸闖出了名頭來,其名頭逐漸從小刀變成‘刀哥’,如今成了‘老刀’,或者又被尊稱一聲‘刀爺’。
周長弓這名字,顧名思義,也沒什麼好說的——那一段時間,周家老爺子想要學習弓箭,恰好第二個兒子出生,就給了他這個名字。
而周鐵蛟這個頗為像模像樣的名字,其來由源自兩株‘鐵蛟草’。
周家老爺子在荒原上出生入死,誤入異獸巢穴,僥幸生還,卻采得了兩株靈草‘鐵蛟草’。一株鐵蛟草,給年少的周老刀服下,給他奠定了一副鋼筋鐵骨的好身板,讓他打下正式修煉的根基;一株鐵蛟草販賣給了羅家老店,換來了整整兩百枚帝錢,讓周老刀正式踏上了修煉正途,奠定了周家起飛的基礎。
正是周家老爺子帶著兩株鐵蛟草從荒原上逃回洛邑,周家老三降生,于是他就有了這個頗為威武的名字。
大刀坊正門外,周老二、周老三肩並肩的站在一塊兒,前面杵著一架輪椅,周家老爺子四平八穩的坐在上面,微微昂著頭,朝著這邊眺望著。
周家老爺子左臂齊肩折斷,右腳傷了筋腱,活動不便,腰椎大骨受創,整個下半身都有點麻痹……他臉上更挨了凶獸一爪子,右眼早已是一個黑漆漆的窟窿,半邊臉筋肉扭曲,看上去頗為猙獰。
周老刀隔著老遠,就屁顛屁顛的朝前跑了過去,‘咕冬’一聲跪在地上,朝著周家老爺子磕了幾個響頭,隨後直起了腰桿,沖著自家老爹抱怨︰「爹,你這身子骨,虛……」
「虛你老母!」周家老爺子張口就罵︰「老子這身板,哪里虛了?老子若是虛,能整出你們三個王八蛋?」
重重的咳嗽了一聲,周家老爺子抬起右手,拍了拍周老刀的腦袋︰「這一路,可太平?」
周老二、周老三身後,隨著周老刀出行的那些商隊伙計的家卷們,已經有點騷動,一個個朝著隊伍張望起來。
周老刀大聲應了一聲︰「您老放心,這一路,大體太平……遇到了一伙不開眼的馬賊,都被老子……咳咳,都被兒子我拾掇了……嗯,後來遇到點事,折了十幾個伙計,不過,也是好事。」
等候的人群中,有哭泣聲傳來。
周老三轉過身,沉聲道︰「哭什麼?哭什麼?家主回來,有點規矩沒有?折了的伙計,按規矩撫恤養老,自家子弟好生努力,以後也能跟著家主進出荒原,少不了一份前程……都給老子收聲!」
一通呵斥,人群安靜了下來。
周老刀一骨碌站起身來,和自家兩個兄弟手把手的低聲說了幾句,然後就發出了酣暢的大笑聲。
周老二、周老三抬起頭來,深深的看了一眼藏在伙計隊里不敢抬頭的周大龍、周大虎兄弟兩個,冷笑幾聲,然後同時向前迎了幾步,朝著盧仚深深的行了一禮︰「法海兄弟!」
盧仚雙手合十,笑著向周家兄弟還了一禮︰「母庸客氣,大家都是自己人。」
盧仚又走上前去,主動向周家老爺子行了一禮︰「老爺子安好,小僧法海,是老刀在路上救下來的落難之人。免不得,以後還多有叨擾之處。」
周家老爺子雖然不是入道真修,他在荒原上出生入死的經歷,可比周老刀這大兒子還要豐富許多。是人是鬼,他見得多了,天南地北的奇人異事,各種鬼怪神仙,他以往要麼見識過,要麼听說過。
見到盧仚極力壓制後,依舊有一丈五六尺高下的雄偉身軀,再看看盧仚那鎮定從容的舉止風度,以及身上散發出的莫名壓力,周家老爺子神色一肅,單臂撐著輪椅的扶手,緩緩站起身來。
他上下打量了盧仚一陣,然後大笑了起來︰「說得對,都是自家人……貴客登門,實在是歡喜,趕緊進門,趕緊的……上酒,上肉,趕緊熱鬧起來!」
盧仚說,‘大家都是自己人’!
這周家老爺子可有意思了,直接就來了一句‘大家都是自家人’!
盧仚笑著頷首,周老刀和兩個兄弟也紛紛大笑,一行人也不嗦,昂首挺胸的進了大刀坊。隨後,正門東側,高高的箭塔上,就有周家的私軍箭手吹響了號角,將一柄用血色綢緞裝飾的長刀掛在了箭樓外最顯眼的位置!
足足有六丈長短的血色緞帶隨風飄揚,好似一條血龍在飛舞,視力稍好一點的人,哪怕站在舊城區的南城牆上,都能看到這一條隨風飄蕩的血色緞帶!
這也是荒城的風俗。
這代表,這一家子的家主,真正的主事之人回來了。
但凡要堂而皇之登門的,無論是朋友還是敵人,你都可以開始動作了!
是朋友,登門了有酒有肉。
是敵人,登門後血肉橫飛!
不得不說,荒原的這等民風民俗,果然是彪悍直接。
大刀坊,斜對角,隔著一條清河,同樣是厚重的院牆圍繞,內有小山樹林、飛檐重樓。這是‘瀝血坊’,是洛邑趙氏族人聚居之地。
趙氏和周家一般,也都屬于洛邑的‘暴發戶’家族,也僅僅當代家主這一代人得了機緣造化,僥幸踏入修煉正途,掙下了一份可觀的家業。
只是,不如周家的是,趙氏家主這一代兄弟眾多,但是入道真修,只有兩人,且實力連周家三兄弟中最弱的周鐵蛟都比不上。
是以,趙氏在洛邑無論是實權還是聲望,乃至各方面的威懾力,遠不如周家。
奈何,趙氏當代家主有一對兒千嬌百媚的孿生女兒,恰恰又被洛邑實力最強的羅家當代家主看上,直接成了羅家家主第二十七房和二十八房小妾。
由此,趙氏就和羅家攀上了親。
如今,趙氏家主是洛邑東門游騎標營標將,手下也有萬多人馬;趙氏家主那個同樣是入道真修的同胞弟弟,則是在洛邑官辦的大獄‘洛邑苦營’中充當鎮守,麾下有近萬獄卒,掌握著幾近十萬囚犯、苦役的生死。
大刀坊和瀝血坊就隔了一條寬不過二十幾丈的清河,河上更有飛橋橫渡,兩家算是極近的鄰居。平日里,兩家人的關系也都過得去,周長弓和趙家家主趙金虎,還是比較親密的酒桌上的朋友,更有著在青樓同樓競技過的交情。
大刀坊門前箭樓上,那六丈血色緞帶飄揚起來,號角聲響起,宴席廳內開始觥籌交錯、酒肉飄香時,瀝血坊後院,小山之巔,一座用來賞景、兼有哨塔箭樓功效的九層小樓頂樓,羅家當代家主羅摩正背著手,眺望著遠處熱鬧非凡的大刀坊。
「也難為了他們。家主從荒原上辛辛苦苦的跑回來,而且這一趟還賺了不少帝錢,就連虎家圍子都被他們佔了去,當然是值得歡喜的事情。」生得頗為俊逸瀟灑,蓄了一部尺許長美須,氣度雍容不凡的羅摩眸光閃爍,眉心一抹細線中幽光一閃,嘆了一口氣。
「可惜了啊。周家這些年,還是蠻恭謹的,明知道周老刀每次從荒原上帶回來的好貨,九成利潤都被我羅家老店給刮走,他們還是恪守規矩,沒有私下里偷偷的向秦家、藺家出貨……這份忠心,這份小心,很難得……」
「奈何,奈何……周老刀是個人物,他太是個人物了。」
「單單他一個人是個人物,也就罷了……偏偏周長弓、周鐵蛟兄弟兩,也有點深藏不露的意思……這也就罷了,他們的子佷當中……周大龍、周大虎、周大鳳、周大鵬、周大駿、周大騏……兄弟三人,每人都有兩個兒子,一共六個兒子,全都到了入道真修的門檻上!」
羅摩搖了搖頭︰「這就不應該了哈,不應該了。」
「這等氣運,這等勢頭!」
「我羅家要的,是乖乖听話,任憑我們宰割,任憑我們刮油的走狗鷹犬……可不要一個氣運過于熾烈,過于旺盛,隨時可能蹦出來分走一塊肉的新興大族!」
「秦家,藺家,當年沒能壓制住他們,那是事出有因,不得已而為之。」
「但是周家嘛……呵呵!」
羅摩用力握了握拳頭,他兩只手掌驟然變得赤紅一片,指尖有一縷縷煞紅氣勁升騰而起,四周溫度驟然飆升,一股濃郁的血腥味涌出,小樓周邊,三十丈方圓內,一切草木驟然變得干癟了下去,一些原本生機勃勃的花草,更是軟塌塌的匍匐在了地上。
趙金虎畢恭畢敬的站在羅摩身後。
雖然從某個層面上來說,趙金虎是羅摩的‘老丈人’……但是看趙金虎望向羅摩的眼神,那完全是——羅摩是他的親爹!
听到羅摩的感慨聲,趙金虎細聲細氣的說道︰「家主說得太對了……唔,這周老刀回來了,周家祖孫三代,可是齊全了……可以一網打盡了!」
輕咳了一聲,趙金虎笑道︰「若是家主要斬草除根,我趙家願為先鋒!」
眸子里閃過一抹貪婪,趙金虎狠狠的看了一眼無論是佔地面積,還是護牆、箭樓等防御設施,都比自家瀝血坊強出一大截的大刀坊。
冷笑一聲,趙金虎冷然道︰「周老刀……周家,的確得教訓教訓了。」
頓了頓,趙金虎冷颼颼笑道︰「這些年,周老刀實在是越來越威風了。許大馬棒、馬尚風這些人,也都是有頭有臉的入道真修,他說教訓,就教訓……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他周老刀才是洛邑說話算數的那個呢!」
「听說,還有好些人,願意跟著他周家三兄弟廝混。」
趙金虎輕嘆了一聲︰「他們周家,這些年,果然是興旺發達得狠……是要好好的,教訓教訓了!」
羅摩澹然一笑,周身都有一縷縷血色煞氣升騰,逐漸在他身後勾勒出一尊三眼、四臂、頭頂半彎血月的奇異法相。
趙金虎頓時敬畏莫名的彎下腰去。
羅摩,已經強大到凝聚天人法相的境界了麼?果然不愧是洛邑最強大家族的當代家主,這底蘊,哪里是周家這等小門小戶的暴發戶能比的?
抿抿嘴,趙金虎又有點弄不懂了。
就羅摩一人,反掌就足以鎮殺周家——似乎也沒必要將周家太放在心上吧?
不過呢,周家倒霉,他趙金虎是樂見其成的。
憑著他和羅摩之間的關系……周家跌倒,他趙家可以吃個肚兒 圓,豈不是快活?
大刀坊中,周家後院,議事廳中。
周老刀平安歸來,收獲頗豐。抄了虎家圍子,得了好些好貨,周老刀這次出行,很是賺了一筆錢。
之前在接風酒宴上,該發的錢物,已經發了下去。那些隨行的商隊伙計,死掉的,自然有厚厚的撫恤;受傷的,也有額外的獎賞;其他毫發無傷的幸運兒,也有一份極重的獎勵。
幾支獸油制成的油燭照亮了不大的議事廳,紅撲撲的燭火照得所有人面皮通紅,好似涂抹了一層澹澹的血色。
周家老爺子坐在輪椅上,有了五六分醉意的他,正樂呵呵的看著自家的兒孫們。
周老刀端坐在正中家主主位上,身邊的小桌上,十枚一疊,整整齊齊碼放著五十疊小帝錢。周長弓、周鐵蛟坐在周老刀左右手邊,面前一字兒排開了兄弟三個的六個兒子。
周大龍、周大虎,這是周老刀的兒子。
周大鳳、周大鵬,這是周長弓的後人。
周大駿、周大騏,則叫周鐵蛟一聲爹。
周老刀很認真的詢問了一番兄弟六個這些日子的修行進度後,很認真的講述了自己這次出行遭遇的諸般凶險,著重講述了虎家圍子因為虎青的莫名襲殺,反而被盧仚反殺,整個虎家圍子壯丁被屠戮一空,偌大的基業被外人侵佔的事情。
「大龍、大虎,未來三個月,圈在家里,不許踏出家門一步。」周老刀冷然說出了自己對兩個寶貝兒子的處理。他狠狠的瞪了一眼噤若寒蟬的兄弟兩個,冷聲道︰「那牛家的蠢兒子和人爭風吃醋搶女人,你們是拿了他的錢了,還是吃了他的酒了,就這麼魯莽的為他們出氣?」
「三個月,不許出門……敢出去一步,我親自打斷你們的狗腿!」
周老刀揮了揮手︰「其中的道理,讓你們三叔給你們講清楚……不僅僅是大龍大虎,你們四個不要在一旁笑,你們下次若是敢犯同樣的錯誤,老子也照樣打斷你們的腿!」
「虎家圍子那般雄厚的基業,就因為虎青那蠢貨莫名其妙的發作,族中男丁被屠戮一空……你們啊,沒見過那等場景……以後,帶你們見識見識一些被滅門的場面,你們才會知道,什麼叫做謹慎小心!」
狠狠的訓斥了一番自家子弟,周老刀分別將十疊,也就是一百枚帝錢肅然遞給了兩個弟弟——周長弓、周鐵蛟都露出了欣然之色。
過去周老刀每次從荒原上返回,豁出去性命拼回來的資源,卻也有限,兄弟兩能分到三十、四十枚帝錢,大抵就是這樣的收益。
這次收入暴漲,能分到百枚帝錢,兄弟兩的修為,可以穩穩的向上踏出一步了。
「長弓、鐵蛟,這是你們的份。」
周老刀又將一百枚帝錢塞進了自己口袋︰「這是我的那一份!」
周老刀也面帶喜色——他已經到了某個關鍵的瓶頸口,只要有足夠的資源,他就能向上突破一個大層次。
現在的周老刀,只能算是‘天兵’,突破一個大階層後,就能踏入‘天士’階位。實力固然是飆升十倍以上,自家的嗓音,也會響亮許多。
听聞,如今羅家的家主羅摩,也不過是‘天士’級的高手!
這可是掌控大半洛邑,影響力輻射周邊數萬里的羅家家主!
若是周老刀能順利突破,能給周家帶來多少好處?
剩下的兩百枚帝錢中,周老刀沉吟片刻,分別取了兩疊,丟給了六個子佷︰「你們這次,多拿一些,不要再調皮貪玩,整日里打架生事,要知道努力精進,爭取早日踏入修煉正道。」
「在這荒原上討生活,拳頭夠大,才能發家,才能立命!」
小桌上,還剩下八十枚帝錢。
周老刀朝著自家老爹看了一眼︰「爹,這八十枚帝錢,就按例藏入家中庫中,下次我出行,再支取十枚。」
大刀坊,周老刀自家院落。
院子一角,杵著一座高達二十丈的望樓。周老刀居住的院子,位于整個大刀坊的正中心位置。這座望樓,可以有效的觀察整個大刀坊的動靜。
盧仚正坐在望樓頂部,兩條腿從望樓的圍欄縫隙中伸出去,很愜意的一晃一晃著。
他沒有參加周家的接風酒宴,而是讓人送了幾壇子老酒,幾條清炖的野牛腿上來,大塊肉、大碗酒的吃喝著。
在兩儀天,盧仚只要吐納天地靈機,就能維持自身消耗,闢谷已經成了本能,只是偶爾為了口月復之欲,才會吃喝一些美食佳肴。
但是到了這一方天地,雖然也能通過樓蘭副鎮的印璽,吐納天地靈機,提供身軀所需。但是莫名的,還是會感覺到饑餓,還是需要補充足夠的酒肉,才能維持身體的正常損耗。
這是天地法則的不同……也有可能,是如今的盧仚,修為層次不夠高!
盧仚身邊,放著一張鞣制精美的獸皮,上面用金紅色的漆水,端端正正的書寫了一部無名的標準修煉功法。
這門標準修煉功法,就是當年周家老爺子售賣一株鐵蛟草後,從羅家老店購買的修煉法門——購買這部無名功法的時候,羅家老店甚至還讓周家老爺子發下了毒誓,除非是他的嫡系血親,否則功法嚴禁外傳!
就是靠著這部無名功法,周老刀、周長弓、周鐵蛟兄弟三個,踏上了修煉之道。
來到周家,盧仚第一時間就讓周老刀將這部謹慎收納的功法原件取出,認真的檢定了一番。將這部功法不多的三千多個字眼逐字逐句的鑒定一番後,盧仚只能無語嘆息——這拿出來販賣的,連名字都懶得起一個的‘通行版’法門,果然粗陋到了極致。
這功法完全不涉及大道法則這麼高深的層面,完全就是對天地靈機最粗淺的吐納和運用。其運用手法之低劣,不要說兩儀天的修煉法門,就連極聖天、元靈天的修煉功法都比不上……
嗯,曾經元靈天大胤朝江湖上的那些高來高去的‘英雄俠客’們,他們的‘江湖武技’,其‘內氣罡氣’的運用手法,都比周老刀兄弟三個修煉的這門功法要精深微妙許多!
天地法則如此恢弘高遠,虛空之間存在莫名、莫測、讓盧仚都無法撼動分毫的可怕權柄的一方天地……其修煉法門就是這個水平?
盧仚是不信的!
聯想到,偌大的洛邑,連一家書店都沒有!
聯想到,以周老刀的身家,他聘用的教書先生,也就只教會了周大龍兄弟們最簡單的讀書識字,其他的什麼天文地理、人文歷史之類的一概不會……
壟斷和控制!
對知識的壟斷,就是對命運的控制!
從這門粗陋的法門可以判斷,對于周老刀這等修士而言,一枚帝錢的價值,絕對無比的高昂——一枚帝錢,按照盧仚對周老刀的剖析,他正經用來修煉,大概需要半天時間才能吐納完全,將里面的天地靈機徹底吸納。
若是用來療傷麼,效率會快很多,但是對于帝錢中蘊藏的天地靈機的浪費,也是驚人的。
總之,效率低,資源利用率差,而且可見的上限不高……這就是周老刀修煉的功法。
「如此說來,若是將這功法修改一二,以我的見識,可以將修煉的效率提升百倍以上。」盧仚大口大口的喝著烈酒——必須要說一句,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不知道是真的技術不行,還是沒把心思放在技術改良上,洛邑的酒,真夠難喝的!
「如果還有足夠的帝錢麼,倒是可以在短時間內,培養出一批可用的人手。」盧仚用力的撓了撓光 的頭皮,突然自嘲的笑了起來——嚇,培養一批可用的人手,做什麼?
爭霸天下麼?
真正是閑得蛋-疼了,哪里有這個冤枉功夫?
只不過,腦海中又掀起了大浪,混雜的記憶碎片涌了上來,盧仚好似看到了一座座龐大的軍陣,而自己正扛著一柄光輝燦爛的禪杖,走在軍陣的最前方!
嗯,自己曾經有過很多很多的部下!
‘叮’!
盧仚掛在手腕上的白骨舍利佛珠串微微一震,白骨舍利相互撞擊,發出刺耳的鳴叫聲。
盧仚也感受到,空氣中有冷冽的惡意襲來。
這股惡意來自四面八方,針對的是整個周家坊市的所有人!
遠處,傳來了喧嘩聲——大刀坊四角的哨樓箭塔上,有值夜的私軍箭手嘶聲呵斥……尖銳的號角聲響起,緊接著一支響箭直沖雲霄,尖銳如狼嘯的哨子聲直沖離地數里的高空,隨之‘彭’的一聲響箭爆開,大片磷光向四周擴散開來,隱隱化為一柄長刀形狀。
整個大刀坊驟然動了。
一處處院落中,成群結隊的周家私軍披掛甲胃,手持長槍長戟、扛著強弓硬弩,迅速在街頭巷尾集結,隨後開向了大刀坊各處要害之地。
周家有過千私軍,個個身披全套重甲,手中的兵器也都是洛邑市面上流通貨色中,最精良、品質最高的那一類。
單從裝備上來說,周家的私軍裝備遠勝洛邑的游騎標營。
從戰力而言,被周老刀兄弟用重金養肥的私軍,單打獨斗,一人都能輕松放倒三五個游騎標營的軍士。就這一千多重甲私軍,若是由周家兄弟任何一人帶領,他們真能正面沖擊洛邑四門的游騎標營,且戰而勝之,甚至將其擊破、擊潰!
除了這些‘職業化’的私軍甲士,周家還有數千男丁,他們听到警訊,紛紛沖出家門。
這些周家的男丁,小則十二三歲,大則……嗯,天地法則不同,人的壽命、肌體衰老的程度也不一樣,盧仚也弄不清周家的那些男丁歲數究竟有多少,但是從外形看來,他們也都是四十歲出頭的壯漢。
這些周家男丁,有些身家豐厚的,自備一套重甲。有些家當普通的,也能整備全套的、瓖嵌金屬甲片的皮甲。至于那些家中男丁較少,收益不夠的旁支,也能整出幾套足夠厚重的皮甲來。
這些男丁一個個頂盔束甲完成,操持著各色兵器,也紛紛從自家宅院中走出。有周家的族老站在大刀坊的幾處十字路口,很是熟練的調動著這些壯丁,扼守住了幾條交通要道。
而周家的那些老弱婦孺們,也都紛紛拎著一柄柄短弓、小弩,默不作聲的順著院落和院落之間的暗道、暗門,迅速朝著距離周老刀這座宅院最近的周家宗祠匯聚了過來。
周家宗祠是一座堅固異常的全巨石結構的小型堡壘,圍牆比院牆更高一倍有余,厚有兩丈許,只要一扇極其狹窄的門戶可供出入。
盧仚站起身來,就看到,那宗祠內,居然常年駐守了一隊重甲銳士,他們听到警訊後,已經忙碌著,從宗祠內的半地下倉庫里,搬出了一桶桶的油脂、箭失、石灰、鐵蒺梨等守城器具。
整個周家的大刀坊,就好像一只受驚的刺蝟,根本還沒弄清外界究竟發生了什麼,所有族人就已經按部就班,訓練有素的各就其位,將整個大刀坊變成了一架巨大的戰爭機械!
如此效率,如此表現,堪稱一支‘強軍’!
所有族人的行動進退有序,暗合兵法,很顯然,以周家的底蘊,以洛邑對于知識的封鎖,周老刀等人接觸不到所謂的‘兵法’之類的高深玩意兒……
眼下的表現,只能是……某種本能?
盧仚不由得嘖嘖驚奇,點點頭,朝著大刀坊燈火通明的正門方向望了過去。
依高遠眺,盧仚看到大刀坊正門前,寬敞的大街已經被身披重甲、全副武裝的甲士佔據。就盧仚所能見到的,大刀坊正門前的重甲甲士,其數量已經超過三千。
而且,這些重甲甲士身上的重甲,其光澤明顯有異!
盧仚驟然就想到了虎家圍子,虎青身後的那十八尊重甲斬馬刀手——那十八尊斬馬刀手身上的甲胃,是靈金鍛造的,所謂的‘半步天兵之兵’甲,其防御力是尋常合金重甲的十倍以上。
盧仚微微吸了一口涼氣。
在虎家圍子,繳獲了那十八套重甲,周老刀都歡喜了許久,可見那等重甲,對于周老刀這等入道真修而言,也是一筆不菲的財富。
十八套重甲都是如此,那麼三千套呢?
盧仚轉過身,認真的看了看大刀坊中周家的那千多名私軍甲士——他們身上的重甲,固然都是極精良的好貨色,但是很顯然,只是普通凡兵,根本無法和這所謂的半步天兵之兵相提並論!
以這些私軍甲士的實力……他們揮動著凡兵級別的刀槍劍戟,面對這三千甲士,或許他們根本難以破甲!
盧仚舉起酒壇子,又大口喝了一口酒。
「這就,有趣了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