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部天。
雖然混沌,原始,只是剛剛從無垠無限中開闢出的,被至高大天庭認定為‘原始荒原’的世界。但是這一方世界,已經有了初步的天地運行之理,有了最基本的生物循環之道,雖然粗苯、簡陋,但是已然有了一方大世界的雛形。
尤其是,因為原始、蠻荒,所以,生命力十足。
這麼一個生機濃厚的世界,盧仚只是稍稍上手,只是熔煉了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處竅穴,將自身修為推升到了至高大天庭‘常規意義上’的‘正經天將’的巔峰極致。
這一處方圓千萬里的八部天,已經變得氣息奄奄。
天穹,那一輪寒輪已經徹底消散,只剩下絲絲縷縷的冰晶苟延殘喘,不斷從空中墜落。
一輪太陽,更是從正常時刻的海碗大小,變成了雞蛋黃一般大。小小的太陽從金紅色變成了暗黃色,有氣無力的懸掛在天空,那點微弱的光芒,根本無法給大地帶來任何溫度。
地面上,花草樹木基本上都枯萎了。
那些小小的草和灌木,已經和溶解的冰晶、泥土混成了一團糟,黑漆漆、亂湖湖,讓盧仚本能的想起了上輩子某個國被人吐槽過無數次的‘風味菜品’。
那些稍稍高大一點的喬木,則枝葉凋零,樹干中的水分消散了大半,一根根樹干好似死人的手指,筆挺的指向了天空。
大地上,到處都是干裂的裂痕。
大大小小,彎彎繞繞,莫名的讓人聯想起步入暮年的老太太臉上橫七豎八的皺紋。
那些裂開的紋路,有一些甚至深達地心,透過這些巨大的裂痕,可以看到地下龐大的溶洞以及隧道。但是平日里,如此深的裂痕中,定然有蒸汽、熱浪,甚至是岩漿噴涌而出。
但是此刻,這些大大小小的裂痕內,冷氣沉沉,死氣寂寂,沒有半點兒生機,沒有半點兒熱氣。
整個八部天,九成的天道、九成的靈機,整個世界九成的生機,被盧仚吞噬一空。
偌大的世界,看上去就好像黃昏中的亂墳崗,整個透著一股子淒涼淒慘的小冷清。
盧仚站起身來,沉吟靜思。
這門‘爛陀佛果超月兌法’,威能宏大,玄妙不可盡數。但是,其耗費也是無比驚人。
這還是盧仚,稍稍修煉,就幾乎毀掉了整個八部天。
難以想象,這顆爛陀佛果的本尊,那位太古之時隕落的佛門大能,以他的根腳若是全力修行超月兌法,會是何等驚天動地的景象?
會不會,他一個呼吸間,就有若干個世界直接崩塌,直接灰飛煙滅?
「可怕,可怕,不能細思。」盧仚雙手合十,很是歉然的朝著八部天狼藉一片的天地行了一禮,喃喃的念誦一篇超度經文。
但是仔細一想,整個八部天的天地意識,都已經被強行剝離,化為一抹智慧靈光和阿虎融合。只要未來阿虎證道,這天地意識就能凝聚神魂,聚齊三魂六魄,轉生輪回,化為一個有血有肉、活生生的生靈。
到了那個時候,盧仚肯定會找到對方轉世投胎之身,讓他加入佛門,從此成佛作祖,逍遙快活的。
嗯,想到這里,盧仚又覺得,自己在八部天修煉這超月兌法,簡直就是八部天的造化啊!
「所以啊,男人,不能給自己找借口。」
「只要有了借口,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都可以是男人都可能犯的錯誤……那等勾當都可以洗白了,何況是修煉這麼高妙、高遠、高深的道德勾當?」
盧仚微笑,頷首,然後閉上眼楮,繼續運轉超月兌法。
一聲巨響,整個八部天開始崩塌、粉碎。
最後殘留的一點天地大道、天地靈機,化為一道道光芒洪流,從四面八方涌向了盧仚,不斷被盧仚體內神魂金磨一點點碾碎,化為超月兌之力煉入他的竅穴。
一絲絲,一點點。
盧仚體內,第十萬處竅穴亮起,一顆菩提種在那竅穴中悄然凝聚,一點點的抽出了根睫和枝條。
放在無上太初天,這就是天將向星君突破的關鍵。
這一個關口,也不知道卡住了多少人!
就看偌大的無上太初天,星君級別的高手有多麼稀少,就知道其中有多少無法言喻的微妙規則——整個至高大天庭,太初大帝擬定的天庭正職中,也只有三百六十位星君!
就看喪刑星君一人,他麾下的五軍府艦隊中,羅熊統轄的一條巨艦上,天將級的將領就有百多人……按喪刑星君麾下,偌大的軍隊編制,天將級的高手總量何止百萬?
但是百萬天將,他們的頂頭上司,就是喪刑星君一人!
這是一個關口。
這是一個階層。
整個八部天在崩塌,天空湮滅,大地粉碎,大道靈機不斷被盧仚身軀吞噬。盧仚身體內,第十萬處竅穴最終亮起,一顆稚女敕的菩提苗在竅穴中無風自動,九根細女敕的枝條上,九片女敕葉閃爍光芒。
一枚葉片上,大梵雷音佛紋在緩緩浮現。
一片女敕葉上,金剛摩訶佛紋在慢慢勾勒。
盧仚身體一震……不得不說,至高大天庭擬定的修煉體系,的確符合了天地間某些冥冥中的大道妙理。雖然太初大帝幾個,在這修行體系中設定了無數枷鎖,暗藏了無數潛規則,但是的確有真正的玄妙內蘊。
雖然只是多開闢了一處竅穴,但是盧仚清晰感受到,自己的綜合實力,的確比之前提升了不少。
大梵雷音尚未施展,但是金剛摩訶的進度,已經悄然提升到了一成!
即,雖然雖然只是開闢了十萬處竅穴,正經是有著‘九十萬鱗’的之力……但是在金剛摩訶的加持下,他的真正之力,是‘九十九萬鱗’!
而金剛摩訶修行提升的效率,也驟然提升了一個層次。每一個呼吸間,盧仚都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肉身在一絲絲的不斷增強。
修為沒有提升,但是肉身力量在增強。
這也是‘超月兌法’的神效,這也是金剛摩訶的力量——至高大天庭天規戒律約定的力量上限,被盧仚毫無困難的打破了。
盧仚再一次感慨,要不怎麼說,無上太初天的佛門,不受那些大帝待見呢?
被剿滅,的確自有因果。
‘嗆瑯’聲響。
隨著八部天的徹底崩潰,金剛城的城基放出刺目光芒。
天地崩碎,大道法則消散,金剛城的城基感應到了外界環境的劇烈變化,還不等盧仚施展神通,城基內預設的諸般禁制已經自行發動。
一條條細密的禁制道紋在巨牆表面亮起,厚重的金屬牆體猶如流水一樣蠕動著,一根根極細的星光光線在城牆上閃爍,將巨大的城牆切割成了一塊又一塊。
一塊塊厚重的金屬城牆左右滑動,上下錯動,在短短一盞茶時間內,偌大的城牆,硬生生化為一塊四四方方、邊長近萬里,薄只有半寸的小型陸塊。
而那原本矗立在城池正中,神種所化的巨樹蠕動著,下方無數根睫向上翻卷,在金屬陸塊的四邊翻卷了上來。一條條閃爍著澹澹金綠色光芒的根睫拼湊在一起,化為一堵外牆,將整個陸塊包護在了里面
開拓團千多萬人,那些夜叉、羅剎、阿修羅,以及數量最龐大的僬僥小人兒幾近十億總人口,全都躺在了這小小陸塊上酣睡。
巨樹放出澹澹的光芒。
一條條根睫發出低沉的呼吸聲,四面八方,虛空中渾濁的混沌能量被根睫牽引,一點點被納入巨樹中,慢吞吞的轉化成了正常生物所需的空氣、水分和熱量,從巨樹的樹冠上灑落,照耀在所有生靈身上。
但是很明顯。
和之前扎根八部天,盡情的抽取八部天的大地養分,汲取天地之間的道韻、靈機盡情的生長繁衍相比,這顆神種所化的巨樹,雖然也能從混沌虛空中直接抽取一絲絲能量,但是無論是吸收效率,還是轉化數量,都微乎其微。
這顆巨樹如今竭盡全力,也只能滿足這小小金屬陸塊上超過十億生靈的基本生存所需。
想要在這陸塊上種地?
想要在這陸塊上繁衍?
這顯然超出了這顆巨樹的能力極限。
至高大天庭,肯定還有更高品階的神種,能夠做到這等自成一方小天地的神奇效果……但是鐵門關派出的一個小小開拓團,顯然不可能擁有如此高階的神種。
盧仚輕喝一聲,他雙手一合,向著四面八方洶涌的混沌亂流一抓。
‘卡察’聲中,萬里虛空崩塌,大片混沌潮汐崩落,被他大口吞入體內,金磨急速旋轉,將混沌轉化為最基本的五行之力,化為五色洪流從盧仚手中涌出。
五色洪流化為氤氳濃厚的五色雲煙,纏繞在巨樹的樹干上。
就這萬里混沌所化的五行之力,經過巨樹轉化後,足夠這十億生靈正常的休養生息。如果只是最基本的吃喝拉撒等等,大家在這里種種地,養養魚,這萬里混沌所化的能量,經過巨樹轉化後形成的天地資糧,可供他們生存十年以上。
當然,如果他們還要修煉嘛……
也能支撐不少時間。
畢竟,周老刀他們的修為,還是弱了點!
盧仚回頭,看了看遠處。
這里是混沌,空間、時間、一切法則都混亂躁動、清晰不明之地。在這里,肉眼也無法判斷距離,一切正常的感知,在這里都是不正常的。
極遠處,可以看到一點綠豆大小的幽光。
那里就是鐵門關。
那麼綠豆大小的一點兒幽光,鐵門關距離盧仚這里,還不知道有多遠。若是不借用神種之力,單單遁法飛行,天知道要花費多少時間才能回去!
盧仚手上,還有從羅熊那兒繳獲的神種,若是將其激發,足以鎖定鐵門關,讓盧仚用最快的速度返回……但是盧仚可不想、不願、更不敢這麼做。
喪刑星君,估計還在那里等著他。
就算沒有喪刑星君這家伙,熒雀、刀七七七背後的大老,以及熒雀對盧仚說過的,那突如其來的黑葵老君,以及黑葵老君背後的人……乃至那爆掉了樓蘭關的幕後黑手……
這可是一個大天坑。
這時候的鐵門關,還不知道折騰成什麼樣子了。
盧仚向熒雀認真打探過至高大天庭的天規戒律,打探過五軍府和巡天禁神衛的行事規則……很顯然,在鐵門關,熒雀和喪刑星君做事的手法,都是違規的。而黑葵老君的出現,同樣是不合情理的。
至高大天庭如此森嚴、可怕的存在,下面的人都開始違規做事。
呵呵,盧仚腦殼壞掉了,才會回轉鐵門關!
但是,鐵門關是這附近,距離最近的天庭邊鎮……如果不返回鐵門關,正常人想要重返天庭掌控的無上太初天領地,就要從混沌中繞行,跑去珼風天域、弭螢星域的其他邊鎮,從那些地方潛入。
無上太初天所在的這一方高緯度空間,混沌極其凶險,蘊藏無窮危機。
盧仚的這點小身板在混沌中亂走……盧仚自己想想,都覺得頭皮發麻。
在無上太初天,想要比較安全的在混沌中‘履行’,那最少也要是天君修為,才有這個資格。
竅穴開闢一百萬個以上,單純肉身防御力達到了‘九百萬鱗’,就能勉強抵擋混沌中的一些風險,你的生命力,就可以保證,你能在混沌中比較安全的穿梭了。
盧仚沉吟許久。
就算他如今擁有天君以上的修為,他也無法繞道潛入。
因為他沒有至高大天庭在這附近的邊關布防圖……那些邊鎮在哪里,距離鐵門關有多遠,他完全是兩眼抓瞎。如果就自己在混沌中亂走,天知道他會跑到哪里去?或許,這輩子就只能在混沌中亂串了。
猶豫了許久,盧仚看了看鐵門關那一點極細小的光點,認認真真的,在爛陀佛果中搜索了一番。隨後,他站在了混沌中,口中默誦秘咒,潛心揣摩了起來。
混沌之中不知年,時間概念,只是一種虛妄。盧仚在這里靜靜潛修了外界大概三日三夜的時間後,他通體一片澹澹血光閃爍,眉心豎目張開,輕喝了一聲咒語,體內精血瞬間少了七成。
爛陀古寺作為無上太初天的佛門源頭,至高聖地,其中底蘊,自然浩瀚如海、深不可測。
除開至高佛法,爛陀古寺中,鎮壓了諸多邪魔外道……一代一代的佛門大德,用佛法‘感化’了那些妖魔鬼怪,他們的一些精妙傳承、高深秘法,自然也都被納入了爛陀古寺的底蘊中。
爛陀佛果,作為爛陀古寺的最高道藏,其中免不得收羅了一些源自佛門之外的好東西。
比如說盧仚如今施展的,就是不知道哪位被鎮壓,或者干脆被滅殺的倒霉蛋,貢獻的一門《戕亂顛倒破陰逆陽三斗米法》……這名字古古怪怪的,實則是一門‘陰陽秘術’,專門用來卜算前程,預測天機,其精深高妙之處,遠超尋常人想象。
這門秘法由何而來,盧仚不知曉。
而她原主人是誰,盧仚也不知道。
但是這門秘法能夠被收容進爛陀佛果,鄭重其事的被記載在這爛陀古寺的至高傳承中,而且在所有卜算吉凶、預測前程的秘法中排名第一,盧仚就直接施展了。
結果,以他如今的實力施展開來,居然直接燃燒了體內七成精血!
饒是盧仚如今身軀強健,絕非凡人,七成精血憑空消失,盧仚面皮一陣慘白,雙腿一軟,差點跪在了地上。
「我……」一句粗口已經到了嘴邊,盧仚突然心頭一動,眼前一片散亂的圖影閃爍,他一陣心血來潮的奇異感覺涌出,他下意識的朝著混沌中某處望了過去。
「這里,並不遠啊。」
「是極,是極……我流落三河原,老爹被丟在了八部天,那麼,你們若是活下來了,距離也不該太遠才是。有趣,有趣,哈哈!故人相見,你們會不會很喜出望外啊!」
盧仚笑著,他站起身來,朝著金剛城所化的小小陸塊一抓。
幾條細細的根睫纏繞了上來,盧仚一邊抓住了巨樹伸出來的根睫,用力拖拽著,邁開大步,一步一步的朝著某一處行了過去。
陸塊巨大,沉重異常。
盧仚單純拖拽著金剛城所化的陸塊行走,小小一座城,加上十億生靈的體重,其實對盧仚這等高手而言,這不算多重。
但是四面八方,盡是混沌亂流。
這混沌亂流如黏膠,如泥沼,四周渾渾噩噩、湖湖涂涂……在這高緯度世界,四面八方涌動的混沌之力中,各種異力極其強大,盧仚只覺得背後陸塊變得極其沉重、凝滯,想要往前走一步,都要用盡吃女乃的力氣。
于是,大梵雷音神通發動。
盧仚一聲輕喝,七竅中雷光閃爍,巨響轟鳴,如龍如象、如獅如虎,其音能掃蕩邪氛,能澄淨心靈,能扶陽卻邪,能闢除鬼祟。一聲巨響在混沌中炸開,其威勢不可思議。盧仚只是小小輕喝一聲,滾滾雷音席卷方圓萬里之地,四周混沌清濁分離,陰陽開闢,自然有五行之氣涌動,憑空在混沌中開闢出了一個直徑萬里的清寧空間。
盧仚眼眸一亮。
這大梵雷音的威力,比他預想中的,更加強橫。
更重要的是,他只用了微不足道的一絲法力,就催生出了如此宏大的威力……這就是爛陀古寺的至高降魔神通,端的是匪夷所思。
連這混沌都被輕輕一喝,炸開偌大的清寧空間。
若是那些恰恰被大梵雷音克制的妖魔鬼怪、邪祟魔物,被這大梵雷音正面一喝……又會如何?
盧仚撫掌微笑,拖拽著那驟然變得輕飄飄仿佛無物的陸塊,向前 進了上萬里,隨後又是一聲大喝。
又是萬里虛空開闢,盧仚繼續向前行進。
在他身後,開闢出的的清寧虛空逐漸散溢,分開的清濁之氣、五行之力,逐漸被四面八方瘋狂涌動的混沌之力侵染,好似一滴清水落入了無邊墨海,呼吸間就被墨汁同化,眨眼間就消失無形。
盧仚回頭,看了看那湮滅的清寧虛空,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他的實力,還是太弱了啊。
若是他有足夠高的修為,那麼一聲大喝,開闢出兆萬億里的虛空,其威能纏綿虛空恆久不壞、恆古不散,豈不是就能在這混沌中,開闢出一方真正的大世界來?
所謂的造物、開天,不過如此吧?
一聲一聲大喝。
一片一片清光。
盧仚拖拽著長寬萬里的小小陸塊在虛空中快步前行,每一步都向前邁出數千里,如此不知日夜,也不知道呼喝了多少聲前進了多少里,前方一片混沌中,可見無數大大小小的黑漆漆亂石飛舞,簡直在混沌中化為一條亂石長河。
那長河中的石塊,大的有千里直徑,小的則是黃豆、綠豆大小。黑漆漆的石塊上,纏繞著濃厚的混沌氣息,卻又有一絲絲天地開闢、大道顯化後的法則道韻氣息殘留。
因為這澹澹的、散亂的大道道韻的殘留,這不知道多長、不知道多寬多厚的亂石長河中,就有了一絲絲極其稀薄、散亂的天地靈機飄蕩。
在這些大大小小的石塊上,更有一些後天的造物出現。
如一小片泥土,一小汪泉水,數十顆雜草,一些花木等等……而這些泥土、泉水、雜草、花木,雖然是後天造物,卻又帶著一絲半點零星破碎的先天氣韻……嗯,算得上不錯的靈材。
盧仚拖拽著偌大的小陸塊剛剛靠近這一片亂石長河,就看到前方一塊直徑五六百里的亂石旁,居然用一根長索系著一條亂糟糟的金屬船舶。
這船長有三十丈上下,形如烏篷船,通體用金屬鑄成,但是殘破得讓乞丐都為之流淚。
就盧仚所見的這一面船體,上面起碼有三十幾處補丁。
大大小小的破窟窿,用一塊塊色澤不一、材質不同,做工有些精巧有些粗糙的金屬板,強行焊接補上……有些金屬板上,還銘刻了三五條防御禁制之類,看上去還有點章法。而有些金屬板麼,就是最普通的金屬板,沒有任何防御手段。
在這等凶險的混沌虛空中,一條橫渡的船舶上,居然有窟窿是用普通金屬板修補?而且不加持任何的防御禁制?
這是在玩命吧?
盧仚駭然看著那條船舶,沒錯了,這船主人就是在玩命!
那條船舶上,可以看到一根根細細的繩索延伸出來,繩索總數大概在百條上下,每一根繩索盡頭,都系著一個大活人。
他們穿著緊身的皮質衣衫,頭上帶著宛如水泡的透明晶石頭盔,正匍匐在那塊亂石上,‘叮叮當當’的用鐵錘、鑿子敲擊著什麼。偶爾火星閃爍,看到有人從那巨石上剝離了一些閃爍著澹澹光點的晶石,遠遠的盧仚能听到他們的低沉歡呼聲。
盧仚感受了一下。
這一條亂石長河中的自然環境,極其的惡劣。
但是,拋開其他盧仚暫時不知的凶險而言,這亂石長河中,稍微有點修為的,只要運氣好,都還是可以在這里生存下去的。
有散亂的大道道韻,有稀薄的天地靈機,水土貧瘠了一些,但是的確有。一些體積足夠的亂石上,還有著微弱的重力場,大概是無上太初天正常重力的二十分之一到三十分之一的水準。
盧仚看了看身後拖拽著的萬里小陸塊,他沉吟了一陣,朝著那小小陸塊張開了雙臂。
紅塵天佛國已經被盧旵‘糟踐一空’,絕大部分紅塵天被他燃燒殆盡,用來取回爛陀佛果……剩下的三十幾重佛國,則是被喂給了盧仚的天龍禪杖。
盧仚如今,只能張開他和五位大爺聯手,開闢的那一處小小的五行小天地,化為一片五色斑斕的光暈,將整個小小陸塊包裹了進去。
光暈閃爍,盧仚悶哼了一聲。
以他如今的修為,畢竟不如老僧紅塵煉制的強橫佛寶,他自己不過是開闢了十萬處竅穴,剛剛踏入門檻的小小星君修為,那些普通的開拓團所屬,千多萬普通‘天人’,他開闢的這一處小小世界倒是能夠將他們裝進去。
但是那數以億計的僬僥小人兒,還有那百萬計的夜叉、羅剎,尤其是那些天生就強橫得離譜的阿修羅,以盧仚如今的修為,裝載十個八個,還是勉強能為之,想要將他們全部裝進去,他真正是做不到!
「原來,我和他們的差距,這般巨大?」
這一路行來,仗著大梵雷音,硬生生在混沌中開闢了一條通道,一路順風順水的來到《三斗米法》指引的地點……沿途,或許是氣運濃厚,盧仚真的是一點兒預料之外的風險都沒遇到。
他心中,不由得有了一些驕縱之意。
混沌,不過如此。
自己,還蠻厲害!
但是在這里,嘗試著想要將那些還在昏睡的人兒納入自己‘獨力’開闢的五行天,居然都做不到的情況下……盧仚終于明白,那件佛寶紅塵天有多厲害,自己和煉制了紅塵天的老僧紅塵之間,有多大的差距。
老僧紅塵,都只能跑去兩儀天所在的‘下界’浪蕩。
而盧旵口中,老僧紅塵也不過是一個小沙彌!
盧旵的真正來歷且不提,總歸和爛陀古寺月兌不了干系……可想而知,爛陀古寺曾經有多強橫……而那樣強大的爛陀古寺,都被幾位大帝給滅殺了,佛門傳承在無上太初天幾乎被一掃而空……
而自己已然卷入的風波中,隱隱可見大帝級的陰影。
盧仚突然覺得牙疼!
「我這小身板,還是要謹慎小心才是。」盧仚雙手合十,身後五色光華閃爍,一點點的熔鑄著那萬里大小的小小陸塊。
「切記初心,明悟本心……我在極聖天大胤皇朝時,我所想的,不過是多活一些歲月啊!」
「我連最基本的人生目標都還沒實現呢。」
「先活上一千年!」
「我這還沒活夠一千年呢……」
「所以,小心謹慎,謹慎小心!」
盧仚一遍又一遍的告戒自己,最終他開始念誦一篇佛經。
五位大爺,還有阿虎等百來個百虎堂的老兄弟在佛經的刺激下蘇醒,他們一骨碌的爬了起來,一臉懵懂的站在盧仚身後,朝著四周眺望著。
入眼所及,盡是混沌。
前方混沌中,有奇異的微光涌動,一條由無數黑色亂石組成的大河,正浩浩蕩蕩的在前方流動翻滾,昭顯造物之奇偉、天地之瑰麗。
盧仚身後,空間法則發動,萬里陸塊緩緩形變,四周有一塊塊大大小小的黑石被吸附了過來,巨樹的無數條根睫蠕動著,將那些大大小小的黑石拼湊在一起。
如此過了數日夜的功夫,盧仚在他身後,硬生生拼湊成了一顆直徑萬多里,表面黑漆漆粗糙不平,連一根草、一粒土都沒有的碩大亂石。
這塊亂石懸浮在亂石長河邊緣,在亂石長河的引力吸附下,一點點的,慢悠悠的融入了長河中。
盧仚一聲輕喝,大梵雷音在這中空的巨大石球中響起,開拓團中,周老刀等人,還有那些夜叉、羅剎、阿修羅、僬僥小人兒紛紛驚醒。
除開熒雀和普通開拓團所屬,其他人都行了過來。
盧仚向他們吩咐了一陣後,周老刀等人紛紛領命。
盧仚點了點頭,在那大黑球上留下了數十重標記禁制,隨後轉身,帶著阿虎等人和五位大爺,走向了不遠處的一塊直徑百多里的黑色亂石。
這塊黑色亂石上,有極強的磁場,里面有著大量的鐵礦,而且品級很高。
盧仚帶著阿虎等人一通忙碌,開采出了一大堆的鐵礦石,一道佛炎噴出,雜質消失,提煉出了足夠量的精鐵。又用盧仚那不怎麼精妙的煉器手法一通折騰,終于炮制出了一條長有百丈上下,通體坑坑窪窪的金屬船兒。
這條通體黑漆漆的金屬船,也是烏篷船的樣式。
為了契合這里的風格,盧仚還特意的在船體上多弄了些補丁痕跡,乍一看去,就和遠處那條正在忙活的船兒有七八分相似。
盧仚帶著阿虎等人上了船。
猶豫了一會兒,盧仚又一聲招呼,從自己制成的大黑球中,弄了數千修為實力最強的僬僥小人兒出來,讓他們藏在了船內各處陰影中。
隨後,盧仚胡亂的從四周亂石中,開采了一些零零碎碎的礦石,在船頭、船尾甲板上碼放了許多,這才催動船兒,慢吞吞的帶起一道暗澹的光焰,朝著遠處那條還在忙碌的船了駛了過去。
「我佛慈悲,老鄉,問個路嘿!」
船頭上,做僧人打扮的阿虎擠開滿臉橫肉,笑得賊燦爛。
對面船上,十幾個頭上並沒有佩戴那等水泡狀晶石頭盔,反而是身披甲胃、手持兵器的大漢 地一哆嗦,驟然回過頭來。
「狗-娘-養-的,兄弟們,遇到劫道的了……干他!」對面船上,十幾條大漢齊聲喧嘩,船艙內,頓時又有數十條漢子一骨碌的跑了出來。
這些漢子氣息不強。
在盧仚看來,也就是尋常天兵的修為,開闢了一兩個、兩三個,最多不過五個竅穴的水平。
唯有船艙中沖出來的,一名身高丈二,身披一件全金屬甲胃,而且甲胃上居然銘刻了幾條防御禁制,而且居然只有兩個補丁的漢子,其修為頗為可觀,居然達到了天士實力,開闢了能有五十處竅穴。
兩條船兒相隔有七八里地。
亂石長河附近,重力微弱,對面船上的數十條大漢一個個咋咋呼呼的,直接蹦了起來,宛如一顆顆小跳蚤,直接跳向了盧仚這條大船。
其中更有人大吼︰「知道爺們是干什麼的不?」
「嘿,你們這條船看上去不錯啊……這可是送上門來的肥肉!」那身披金屬甲胃,手持一柄八尺長刀的大漢更是極其歡快的笑著︰「兄弟們,砍死他們,奪了這條船,回去了本舵主,請所有兄弟去李老媽媽那里玩上三天三夜!」
對面一群大漢齊聲歡呼,一個個興奮得眼珠微紅。
他們不問,不管,不講理,蹦到了盧仚這邊船上,揮動兵器就朝著阿虎等人一通亂 亂砍。
盧仚只能無奈長嘆︰「別打死了,留活口罷!」
話音未落,阿虎和一票虎爺還沒動手,一抹銀白色寒光在船上急速閃爍,數十名沖殺過來的大漢已經齊齊攔腰截斷。
兔猻一臉狼狽的回過頭來,朝著盧仚拼命的眨巴著大眼楮。
那意思是︰「你說啥?我沒听清……你,再說一遍?」
大鸚鵡趴在盧仚頭頂,看著一臉懵懂、純真的兔猻,幽幽的嘆了一口氣︰「你這龜兒子,死定了……這般不听話的貓,養來做什麼?送去嘎了,嘎了,嘎了干淨!」
「看看人家魚老公,嘎了那兩顆後,多寬厚溫柔啊?」
「哪里有你這麼動不動就下手殺人的?」
大鸚鵡幽幽長嘆,瘋狂吐槽。
盧仚沉默不語,只是雙手合十,默誦心經。
嗯,佛祖保佑你這賊廝鳥的話,不要讓魚長樂知曉吧……這話,盧仚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了。
他只能默誦心經,強壓心頭的別扭之意。
這麼只嘴賤的鳥,真是自己從小養大的?
遠處,那條稀爛的船上,幾個腰間系著繩索的人,已經‘咕冬’跪倒在甲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