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後,男人就坐在了陸容對面。
老婆婆有點二耳背,沒听見男人剛才問陸容的話,以為男人就是陸容在等的人,高興的應了聲,就將已經包好的餛飩下鍋。
陸容這時反應過來,微微蹙眉,冷淡道︰「你坐的位子有人,讓開。」
男人徑直望著陸容,沉靜的目光隨著唇角微勾,似乎多了些溫柔︰「顯然,你的朋友還沒有來,不是嗎?」
陸容有些不耐。
男人在她開口前又說道︰「我吃完便走,不會佔用太久。」
陸容沉沉的看著他,心頭那種怪異的感覺又涌上來了。
就好像……她和這男人是不是原本認識的。
這令陸容眉頭皺的越發緊。
男人恍若未覺,舉止禮貌而疏離,但在瞥向陸容的瞬間,沉淡眼底似乎映出人間萬般煙火,驟然明亮了很多,像斂住了星辰萬里,好看的過分。
被他那樣望著,陸容鬼使神差的問︰「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你?」
隔著面具,陸容看不到男人的神色。
他動作微頓,微微歪頭望著陸容,余光中似乎映著陸容疑惑而警惕的神情,輕輕笑了聲。
反問道;「你覺得我們見過嗎?」
恰逢老婆婆已經煮好了餛飩上桌。
男人將其中一碗推向陸容,說道︰「藕肉餡。味道還是不錯的。」
陸容目光在碗面上停留了瞬,就移到男人身。
沒說話。
但目光里又多了些探究。
因為很巧的是,陸容正好很喜歡吃藕肉餡的餛飩。
男人對陸容的視線視若無睹,拿了把勺子輕輕攪動湯底,動作優雅又賞心悅目。
如果不是此時地點不對,陸容都覺得擺在男人面前的不是一碗普通的餛飩,而是什麼五星級大餐。
「我在找一個人。」
男人頂著陸容的視線,倏地開口。
他吃了枚鮮香渾圓的餛飩,細細咀嚼,很認真的樣子,然後邊吃邊說話。
「唔,更準確的是等。我一直在等和她見面。」
陸容覺得男人有點奇怪,就沒搭話。
男人似乎也並不需要她回應,自言自語般。
「沒有見到她前,我時常會想她是一個怎樣的人。其實我也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子。」
男人笑了下,波瀾未驚的眼底頓時漾開些溫柔之色。
「不過,我倒是知道她比我小許多。在那些年的想象里,我幾乎把所有美好的令人心動的詞語都用在了她的身上。」
「就這樣,我盼了她十八年。」
「今年是第十九年。」
說到這里,男人看向陸容,眸光含笑,似乎又帶著陸容听不懂的復雜情緒。
「你覺得,我今年可以盼到她嗎?」
陸容表情有那麼點一言難盡。
莫名其妙出現在她面前,講了個可能算是故事的故事,然後又問她這麼個問題。
她怎麼知道他會不會等到?
男人望了陸容幾秒,她沒說話,他有些悵然的微嘆口氣,清潤嗓音里多了些微不可察的無奈。
「也罷,這只是我一個人的期盼和等待。」
話落,男人放下手中的勺子,然後翻出幾塊現大洋放在桌上。
他隨即起身,禮貌的朝陸容頷首︰「相見即是有緣,再會。」
陸容張了張嘴,方想說什麼,男人已經轉身往遠處走。
陸容︰「……」
這哪里來的奇怪男人?
陸容無語的收回目光繼續看資料,同時叫了聲老婆婆,再要兩碗餛飩。
爐火前的老婆婆忙完,一回頭看,訝道︰「小姑娘,那位小伙子呢?」
「走了。」
陸容隨口應了聲,不經意間一瞥,突然頓住,猛地抬頭。
面前馬路兩頭都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
但那男人走了連半分鐘都沒有。
陸容神色微凝。
老婆婆茫然四顧,實在沒看見什麼人,低下頭去繼續忙活。
而陸容按了按眉心,方斂住心神繼續看資料,目光落在桌面上,又不動了。
就在男人方才做的位置那兒,桌面上有一個銀質精致的鈴鐺。
夜風拂過,吹動鈴鐺,清脆作響。
陸容盯著它看了幾眼,眉頭緊擰。
這是那個男人無意落下的,還是有意?
陸容沒踫,等著看男人會不會返回來取,但等了半個多小時,等來的不是那個面具男人,而是連神機。
連神機渾身攜裹著夜里的寒意,看到陸容時,面色隨即柔和。
「怎麼還在這里?我不是叫亞斯告訴你,先回去嗎?」
陸容稍斂心神,將資料收起來,「我不放心。你這趟怎麼樣?有事嗎?」
連神機走近陸容,習慣性的抱了下她,又抬手模了模她的腦袋,柔聲道︰「我沒事。我跟著那個高田走,發現他出了租界,在郊外有一處大本營,周圍駐扎了一個營的兵力,還備有電台,向外發送了什麼消息。」
陸容邊听,邊叫老婆婆可以煮餛飩了。
連神機便和陸容坐下,隨即看到桌面上的兩碗,詫異道︰「你已經吃過了?」
「不是。不久前來了個奇怪的人,神神叨叨了幾句話就走了。這些是他的。」陸容說完,叫老婆婆收拾桌面。
她可沒有吃別人留下東西的興趣,更不會讓連神機吃。
連神機目光落在桌面上那個鈴鐺,「這個……」
「它也是那男人落下的。這麼久沒回來拿,估計不想要吧。」陸容無所謂的說。
連神機沒說話,只是拿起鈴鐺來多看了幾眼,眼神深了深。
「這鈴鐺不像是普通東西。」他看向陸容,「他不是不嫌疑人,應該是……」
「故意留給我的?」
陸容不由皺眉。
連神機問︰「你真的不認識他?」
「沒見過。」
陸容搖頭。
連神機沉吟片刻,說道︰「說不定是這個副本的特殊道具?先拿著,既然是他故意留得,以後總還會有見面的時候。」
陸容倒是無所謂,連神機說拿就拿著好了。
兩人吃完餛飩才走。
然而,兩人走後,對面街角陰影里,突然走出來一個人。
正是先前戴面具的男人。
他望著陸容和連神機漸行漸遠的身影,目光有些幽深,最終只落在陸容身上。
就像終于見到了一直渴求的人,他目光甚至透著貪婪的眷戀。
「第十九年……」他喃喃出聲,「你真的不知道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