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猶豫了下,道︰「我只……只能找得到你。」
這話一出,陸容不禁皺眉。
思索片刻,她突然雙手迅速結印,最後雙指並攏點在眉心,又在眼前劃過。
再睜眼時,陸容心里一沉。
車間里彌漫著非常濃烈的陰氣,還有不少死魂飄來飄去,基本上都是些已無神智,只能任人控制的低等死魂。
若進了普通人的體內,輕則失智瘋癲,重則殞命。
這顯然是有人故意放出來的。
小男孩震驚開口︰「你……你竟然是玄師??」
陸容看他。
小男孩立馬從地上爬了起來,怯弱神態陡然消失,變成種與年齡不符的沉穩。
他說話也不結巴了,退後兩步,看陸容的眼神里帶著點防備。
「你到底是什麼人?」
明明是常人之身,卻會玄術,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情況。
經歷了某些事後,小男孩不自覺就會往最差的方向想。
若是……若是這人是被奪舍,別的玄師魂靈強佔他身……
「呵,我倒還沒盤問你,你先問起我來了。」
陸容起身,坐在床邊,活動了下發酸的脖頸。
事實上,也不用小男孩再說了。
陸容開了天眼後,對這里的情況一眼看的分明。
既是有人想要殺他們,應是一路尾隨他們進了火車,隱忍到半夜才下手。
以這里的陰氣來看,布的是以引魂陣為遮掩的幻境。
也就是說,她現在看到的都是假的。火車從未停下,外面也從未下雨,戚蘭若應當還在這間車間里,只是與她已身處兩個不同的空間。
她現在就是出去,外面所有車廂里也定是空無一人。
陸容目光轉回到小男孩身上。
「你是玄師後代?」
小男孩眼神一變,更警惕了︰「你……你怎麼會知道?」
「這還用我猜嗎?」
陸容翻了個白眼。
正常人哪兒能進的了幻境??
「離開飯館後,你並未真的離開,而是一直在外面徘徊等我們出來吧?」
小男孩抿緊嘴巴,不說話。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上的這火車,但絕對是跟著我們上來的。」陸容雙手環抱于身前,「另外,與其說是有人想要殺我們,倒不如說,他們是想殺在他們眼中,和你是一伙的我們?」
小男孩一驚,愕然望著陸容。
陸容微微後靠,手撐在後面,翹著二郎腿。
「難道我說的不對,三奇門柳長老之子——柳青山?」
這話一出,柳青山下意識的轉身就要跑。
然而,陸容的動作比他要快,伸手在他動作時拽住他的衣領,把他用力往回一拽,扔到對面的床上。
柳青山更驚恐了,掙扎著又要逃。
陸容直接起身擋住門口,毫不留情的開口︰「你真的想跑,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打開車窗跳出去。」
柳青山臉色一白。
「但你不會。外面都是凶殘的死魂,一旦遇到活人,就會立即蠶食鯨吞。」陸容不緊不慢的說。
眼見柳青山面如死灰,陸容笑了聲。
「你跟著我們,是覺得我們當中的時自秉和連正坤都是厲害的玄師,想借我們之手解決掉追你的人。但你又不想讓我們知道你的身份,故而一直沒有現身。」
「若我沒猜錯,那些人現在已經知道了你在哪兒,你才不得不出來找個保護傘。但你挑中了我,一是因我是個普通人,幻境之中,以你現在的能力,只能找得到我。二是覺得,其他人都向著我,只要我念著你來提醒的人情帶著你,他們絕對不會拒絕。」
「但你萬萬沒想到……」
陸容上前一步,玩味的看著他。
「——我居然是個玄師,可能是你最猜不透的人。」
陸容一開始其實沒把柳青山往三奇門柳長老上想過。
但飯館匆忙一見,陸容覺得這小男孩有點眼熟。
直到現在親自接觸,她才能確定。
柳青山縮了起來,絕望的低下頭。大概是覺得陸容和那些追著他的人一樣。
見他如此,陸容在心里嘆了口氣。
後來柳青山掌管青山居,在玄師界是說一不二的人物,沒人敢輕看他。她便沒想到,柳青山幼時居然經歷如此坎坷。
「但我會幫你。」
柳青山猛地抬頭。
陸容轉過身去,淡淡道︰「二十分鐘,在這里老實待著,別出去。否則,出了什麼事,我就不管了。」
說罷,她開門出去。
床上角落里的柳青山怔怔望著門關上。
而出去後的陸容看了眼兩邊幽靜的過道,尤其是半空里飄著的那些東西,微微蹙眉。
不僅是幫柳青山,她也得自己找到出去的辦法,不能指望著時自秉他們來找她。
想著想著,陸容奇怪起來。
她本身是在幻境當中,怎麼幻境之中……還能出現這麼逼真的幻境?
兩相毫不相關的幻境疊加到一起,不會崩塌嗎?
如此想著,陸容更覺連正坤先前所布法陣的厲害來。
她邊想邊轉身,往右邊走去。
半空中飄著的死魂一察覺到生人的氣息,前僕後繼的涌向陸容,陰寒之氣仿佛深入骨髓,引人激靈。
陸容單手結印輕輕一揮,那些死魂們便像接觸到什麼可怖之物,瞬間驚恐退後,穿過車廂迅速逃離。
不出片刻,陸容眼前就干淨許多。
她直接穿過臥鋪車廂,來到硬座區。
才開門進去,車廂里的寒氣凍的陸容打了個寒顫。
她往前一看,腳步倏地頓住。
就在不遠處車廂中間位置外側的作座位上,坐著一個身穿紅裙的女人。
對方披頭散發,臉色灰白,懷里抱著個襁褓,似乎是個嬰兒,使得她微低頭,對著襁褓輕聲哼唱著某種不成調的童謠,幽幽的嗓音听來格外詭異。
陸容雙手環抱于身前,听她唱完,然後開口︰「真難听。難怪你的孩子不願意醒來。」
話音才落,女人猛然抬頭看向陸容,露出一雙猩紅的眼楮。
她盯著陸容,突然怪笑兩聲,站起身來。
陸容便也看清楚了她襁褓里。
那是個才六個月大的嬰孩,已經成型能看出模樣,但渾身青紫,血淋淋的,像是在母體中窒息而亡,然後才分娩出來。
陸容微眯起眼,「鬼母?」
昔日民間十害之列。
據傳身世可憐,死的淒慘,因怨氣過重不入輪回,成為厲魂。
至于為什麼會被稱作鬼母,陸容沒興趣知道,但看到眼前之景,大概也能猜到幾分。
鬼母桀桀笑了兩聲,嘴角僵硬的上揚。
「我的孩子不見了,你有看見他嗎?」
「有啊。」
可能是沒想到陸容居然會點頭,鬼母一愣。
陸容朝她勾了勾手,「你過來,我告訴你。」
這走向有點不太對。
在鬼母的印象里,應該是她追著別人,欣賞著對方的驚懼交加才對。
鬼母幽幽的看著陸容,最後還是穿過座位飄了過去。
離得近了,陸容看的更清楚,真是……好丑。
鬼母停在陸容面前兩步處,再次開口︰「我的孩子不見了,你有……」
「是個十歲大的孩子嗎?」
鬼母一頓︰「……是。」
「男的?」
「……是。」
「很好,確定你是對手了。」
鬼母︰「???」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面前的姑娘突然一個箭步沖上前,薅著她的頭發,照著她的臉就來了拳。
「啊!!」
鬼母尖叫出聲,往後踉蹌兩步,難以置信的看著陸容。
陸容冷笑兩聲,「看來你那麼弱的份上,我讓你先跑幾步。」
侮辱!
這是對她的侮辱!
鬼母憤怒的扔開懷里的襁褓,張牙舞爪的就沖向陸容。
一秒。
兩秒。
三秒。
……十秒後。
鬼母抓著襁褓,捂著臉驚恐的轉身逃跑。
陸容桀桀笑了兩聲,「你跑啊,我看你能跑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