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華國,十萬大山。
長生村底。
「——誰?!」
陸容一驚,猛地轉過身去。
借著明滅的火光,能看到不遠處的牆邊隱約有個男人的輪廓。
不知何時出現在那兒的。
此刻,隨著她們的發覺,男人緩緩動了下,抬起頭來。
先看到的是雙漆黑深長的眼楮。
男人穿著件黑色的沖鋒衣,拉鏈拉到最上方,堪堪遮住弧度冷硬分明的下顎,身姿挺拔又顯落拓利落。
在黑暗里就像是頭蟄伏的猛獸。
戌影一眼認出來︰「鄭槐序?!你怎麼會在這里?!」
聞言,陸容心底驟然一沉。
居然是鄭槐序?!
可她們進來的時候,並未發覺有人跟著她們;進此石室,也沒察覺到他。
思及此,陸容背著戌影退後一步,警惕又戒備的盯著對面的男人。
鄭槐序抱臂斜倚著牆面,定定看陸容片刻,目光再移到她背上的戌影,忽然輕笑了聲。
「怕什麼?」
相比陸容和戌影,他顯得格外悠閑淡定,屈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胳膊,微眯起眼看兩人。
更準確的來說,他看的是陸容。
「你們兩個人,還怕我一個人嗎?」
「呸!」
戌影啐了口,「老混蛋,你以為你裝的人模狗樣的,就真是個人了?裝什麼好人?!」
鄭槐序眼底微冷。
戌影咬了咬牙,語氣里有一絲郁悶,道︰「你他媽什麼時候知道這里的?這里明明只有我和姜立,以及當初的長生村村民才知道!」
鄭槐序嗓音里帶點嘲諷︰「你以為,這里還是當初的長生村嗎?這千年間,長生村早就成了我的地方,有什麼秘密是我不知道的?若非……」
他頓住,看眼陸容。
陸容在他眼中看到了點怔然,覺得他是在看自己,又像是在透過她看別人。
鄭槐序不緊不慢的續道︰「若非對我還有點用,我早便會讓這里消失。」
戌影注意到了他看陸容的目光,如臨大敵︰「你看什麼看!鄭槐序我警告你,你別他媽打陸容的主意!她成不了姜立師姐的載體,你也絕對不會成功!」
鄭槐序低低的冷笑一聲,像是在譏誚戌影的痴心妄想。
戌影磨了磨後槽牙,靈光一閃,迅速道︰「就算你想,也沒辦法!如今陸容只是魂體達到了你的要求,她附身的這具載體還是個普通人,垃圾的連你的蠱術都撐不過去!我不信你看不出這點!」
「……陸容面無表情︰「你這到底是在保我,還是在借機罵我?」
「別打岔!」
戌影小聲道。
陸容︰「……」
她更面無表情了︰「那你是不是忽略了一點?」
「什麼?」
戌影還沒反應過來,鄭槐序已經幽幽的代陸容回答了她的問題︰「我當然知道她是什麼情況。」
說罷意味不明的笑了聲,目光越過她們,看向她們的後面。
似笑非笑的說︰「所以,我這不是放任你們逃走進來了嗎?」
戌影心里咯 了下,僵硬的緩緩轉過頭去。
後面石床躺著個女人。
一動不動的。
如果不是那微弱的呼吸,她們一定會以為這是個死人。
事實上非但不是,她們還非常熟悉。
因為那石床上躺著的,是陸容的身體。
從樣貌到衣著到身量,都確定無疑。
陸容的接受度還算良好。
她淡淡的望著鄭槐序,目光如經風雪冷萃過的利刃帶著銳氣,「所以,這就是你前幾次無條件幫我的原因?」
早在第一次見面,鄭槐序就看出她是異魂入體,更看出她現在用的不是她的身體。
所以他直接放任她去救戌影,把鑰匙給她,讓她和戌影自己找到這里,守株待兔。
難怪鄭槐序一開始沒讓人抓她。
陸容又明白了一點︰「這兩天,長生村的防備出乎意料的松弛,也是你下的令?」
鄭槐序低低笑了聲,「還不算太笨。」
陸容抿唇。
「不過,」他漫不經心的開口,「如果你在去拿鑰匙時答應我的要求,給我一點你的血,我那時便可以幫你魂體歸位。」
「不用你,我自己也可以。」陸容冷冷的說。
「小姑娘,太獨立可不是好事。」鄭槐序似笑非笑的說,「好在我還是個十分善良寬容的人,被拒絕,也不會太惱火。」
「你說這話,不會覺得惡心嗎?」戌影實在忍不住了,「要動手,你他媽就動手!」
鄭槐序嗤了聲︰「姜筱,你覺得你這樣,能動手嗎?」
「我……」
戌影一噎,露出糟心的表情。
但很快她就想通了,扭頭對陸容道︰「你一個人一定能出得去。把我放下,鄭槐序他不會殺我的。」
陸容擰眉,「閉嘴。」
「陸容!」戌影急了,「這不是你逞強的時候,你帶著我,干不過鄭槐序的!」
「誰說我要同你們動手了?」
鄭槐序忽然道。
他微微一笑,眼底卻毫無笑意。
漆黑眉眼在昏沉的光線下,更顯幽冷,與他含笑的聲音一點都不相符。
「小姑娘,我上次同你說的交換有效。」
陸容瞬間會意。
鄭槐序指的是要她陪她去一個地方。
「只要你現在應下,我不僅可以讓你回到你自己的身體,還可以暫時放過姜筱,讓她離開。」
陸容沒說話。
戌影警惕的扭頭問陸容︰「你答應了他什麼?」
「我……」
「不管是什麼,都不能答應!」戌影斬釘截鐵的說。
鄭槐序面上笑意微斂,聲音低沉︰「姜筱,有時候,你是真的不討喜。」
戌影冷冷看他︰「你什麼時候覺得我討喜過?」
「也是。」
鄭槐序毫無溫度的笑了聲。
忽然,鄭槐序手一揮,一道白光在他手間溢出。
電光火石間,白光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度,飛快的融進戌影體內。
整個過程短暫迅速的陸容壓根沒反應過來。
等她回神時,戌影突然悶哼一聲,攀在她脖頸間的手失力垂了下去。
陸容余光瞥見,戌影眼楮緊閉,是昏迷。
她目光一厲︰「你做了什麼?!」
鄭槐序含笑看她︰「生氣什麼?我只不過叫她暫且別打擾你我的說話。況且,她昏迷,少廢力氣礙眼,也有利于她的休養。」
陸容臉色極沉。
「言歸正傳。」鄭槐序抱臂,語氣不疾不徐︰「給你一分鐘考慮,答應,或是不答應。」
「我若是不答應呢?」陸容道。
鄭槐序面上笑意愈深,眼底卻晦暗幽冷,說出的話與他和煦的語氣簡直是兩個極端。
「那你就是在逼我對你動手。小姑娘,我給你的耐心,是建立在你听話的基礎上。否則,我現在就可以弄死她,再打暈你帶走。」
「當然,」他嘴角微扯著,站直了身子,每一幀畫面都像是死里逃生時的慢動作,壓迫感極強,「我希望你叫我做個對女人溫柔的男人。」
陸容沉沉看他。
心里思考了下帶著戌影安全離開的幾率,然後她︰「……」
「如何?」
鄭槐序好整以暇的望她,用出最後一點耐心問。
陸容深吸一口氣,退後一步,將戌影放下,讓人靠在石床邊,再抬頭看向石床上的身體。
語氣不明︰「我要先回到我的身體里。」
「應你。」
鄭槐序含笑頷首,單手結印,隔空朝陸容略略一點。
剎那間,陸容眼前一黑,魂體被種莫名的吸力拽出去,身體轟然倒地。
仿佛過去了一個世紀般漫長,墜落感包圍陸容。
下一刻,她猛地睜開眼楮,從石床上坐起身來。
身體上還殘留著在始皇陵時留下的傷口,隨著她劇烈的動作被拉扯到,疼的陸容嘶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