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走。」周行斷然喝了一句,一劍將韓綬手中鐵制的枷鎖砍開,轉身就要朝索靖奔走的方向追去。
他才剛起步,就听背上的韓嫣撕心裂肺一般地大喊一聲︰「爹,不要。」待他回頭之時,便看見韓綬拿著從地上撿起的一把長劍放在了脖子之上。
「嫣兒,爹不能跟你逃。」韓綬此時竟然是一臉平靜,「大晉律法規定要連坐三族的。爹爹不逃,那這罪名就只到爹爹身上為止。爹爹若是逃跑,那就連累到韓家其他人了。你能逃得了性命,爹爹已經是喜出望外了。記住,以後跟著這位少俠好好過日子,莫要任性嬌氣,好好相夫教子。爹爹是再也照顧不了你了,一切就拜托給這位少俠了。我這女兒日後若是有哪里做得不好,還望看在她父母雙亡,能多多包涵一二,韓某感激不盡。」
韓綬說完這些話,便在韓嫣撕心裂肺一般的叫喊聲中長劍往脖子上面一抹,他那白皙的脖子上面瞬間便出現了一道血痕,緊接著先是少量的鮮血,繼而又是大量的鮮血噴射而出。他人努力地試圖朝韓嫣揮手致意,那只手還未抬起人便往前一爬,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爹爹!」韓嫣從周行的背上跳了下來,哭喊者跑到韓綬的尸體旁邊,俏麗的面龐之上涕淚橫流。她盡力用一對玉手幫韓綬按住他脖子上不斷涌出的鮮血,可無論她怎麼努力,那鮮血一直頑強地往外涌出。她無助地放聲大哭起來,無助地不斷地喊著爹爹,場面淒慘無比。
周行靜靜地站在那里看著心愛的女人在那淒慘地哭泣,又是傷心又是憐惜,心中不由怒罵了一句︰「這是什麼破世道,老天爺為何要如此折磨人。」
他想走上前去安慰韓嫣,可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口。這種感覺和以前在游戲中面對npc死亡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他也從來沒有經歷過什麼生死離別,此刻的他是如此的手足無措。
他倆一個在這里大哭,一個在旁邊靜立。原本夾著賈蘭全力奔跑的索靖看到周行不再追趕,立刻停了下來。哪怕剛經歷過生死一線的危險時刻,可索靖依然頭腦清晰。只見他有條不紊地連下幾個命令,片刻之間,那些圍在四周的軍士便迅速集解成兩個隊伍,前面是手持大盾的軍士,後面是弓箭手,弓箭手的兩側俱是手持長槍大戟的軍士。
「拉弓!」索靖大聲地下令道。
一直沉浸在悲傷之中的周行猛然听到索靖的這道命令,抬頭一看,便看見兩隊人馬呈「八」字形狀東西兩側半包圍自己,手中的硬弓都已經拉滿,只待發射。
「不好。」他第一時間便跨步來到韓嫣身前,伸手一抓,便要飛身離去。就在他手剛觸到韓嫣的腰帶之時,耳中便听到一聲「放箭」。
他昨日獨闖皇宮靈力消耗極大,此時想要施展「寒冰罩」實在是有心無力。情急之下,他僅僅用靈力組成一個「厚土盾」擋在了身後,手中長劍急速揮舞抵擋從左側右側急速射來的長箭,同時腳下發力,一跨之間便是數十丈距離,再跨幾步,他相信就能出了這韓府。
便在他這第一步腳步快要落地之時,他的神識感受到身後傳來了一股濃烈地危險氣息,三支長箭以行顯快于其它長箭的速度前後相差無幾地朝他射來。
聲未到,箭先到。
第一支箭狠狠地扎在了他背後的「厚土盾」上面,長箭這巨大的踫撞力量之下瞬間長桿化作根根細簽。而周行身後的「厚土盾」也在劇烈晃動之後化作烏有。
周行在長箭射到「厚土盾」前便已預料到如此情形。只是他在空中動作已經做老,再是變更,卻哪里比得上這好似閃電一般的長箭。
他仗著神識過人,手中長劍往後一豎,身體本能地盡量扭轉一絲角度。
先是「當」地一聲脆響,長劍上傳來了一股強悍的力量,只震得他手臂都有些微微發麻。若不是他在長劍之上灌注了足夠的靈力,怕是這把長劍都會被對方這一下給射斷。
而幾乎與此同時,他听到了一聲痛苦地慘叫。他急忙朝手中提著的韓嫣看去,就看那剩下的一枝長箭自韓嫣腰間射入,又帶著一蓬鮮血和些許碎肉從另一邊無情地飛出。
「不!」周行絕望地大喊一聲,急忙將韓嫣摟在胸前,一只手緊緊地按在她肚子上的血窟窿之上,「嫣兒,運起靈力頂住,我這就帶你走。」
遠處的索靖看到此景,放下了手中長弓,口中喝道︰「停止追趕。押送嫌犯賈蘭要緊。」他心中清楚那人的修為和身手是何等的周行,他現在只想趕緊辦完這趟差事。
周行猶如無頭蒼蠅一般,幾個飛縱落入了一家大院之中。他也不管這是誰家,旁若無人地第一時間放下韓嫣,全力運轉體內為數不多的靈力,化作木屬性和水屬性,試圖幫助修復韓嫣那觸目驚心地巨大傷口。
只是索靖那一箭之中也蘊含了殺傷力極大的金屬性靈力,在穿過韓嫣身體的那一刻,已經將平素里很少煉體的韓嫣的五髒六腑幾乎都震得粉碎,她現在全靠體內靈力維持那一線生機。
「周郎,」韓嫣躺在周行懷中,想要努力用已經滿是鮮血的左手撫模周行的臉龐,氣若游絲地說道,「看來我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那幾天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這一生最快樂的日子,我不想離開你。我還想讓你帶我去看大海,看大海是不是如你所說的那般絢麗多姿。我還想讓你帶我去爬雪山,看雪山是不是如你所說的那般周大潔白。我想和你一起看日出,看日落,我想和你一起去草原去沙漠。」
周行听到這里,眼中一直忍著的眼淚終于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他盡量把頭低下,把臉龐依偎在韓嫣左手之上,方便韓嫣撫模。
韓嫣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這笑容中又帶著巨大的疼痛,「周郎你哭了。我很開心。我的周郎以後肯定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肯定能成為眾人傳唱中的一品大宗師,也肯定能成為三公。只是我福薄,看來是做不了三公夫人了。周郎,日後莫要忘了我!」
說完這句,韓嫣終于不甘心地閉住了雙眼,一切都已經香消玉碎。
周行無聲流淚良久,終于,只見他抬起頭對著周空撕心裂肺地大喊一聲︰「沈秀,我操你媽!」
上洛郊外的一處幽靜院子之外,周行正端坐在一塊巨大的岩石之上運靈煉體。這里是王融買下的許多產業中最不起眼也最是偏僻的一座院子。它都不是在山腳之下,而是直接已經建在了山腰一處難得的平整之處。周行所坐那塊巨大岩石突出半空,三面空曠,視野寬闊無比。在這無比遼闊的大自然之中,靜靜盤坐在那里的周行仿佛就如一顆小石子一般毫不起眼。
自從那天韓嫣死後,他便來到了這里。王天賜在他出門前便告知了他這個地方,王家再是周門,總不能光天化日窩藏嫌犯。這里原本住著一戶王家世世代代的奴僕,看他拿著王家的手信,便待他如主人一般。他來時還將那個從韓府救出來的丫鬟帶了過來,生活之中倒沒啥他可操心的事情。便是靈果靈谷,王天賜來過兩次都給他備的很足。看他因韓嫣之死悲傷莫名,王天賜勸導了他幾次,便也沒多停留,只是王天賜知道,周行已經下定決心要刺殺沈秀為韓嫣報仇。
周行把韓嫣葬在這院子下面山谷中的一處僻靜地方,並又挖了一株小樹栽在韓嫣的墳上。每次修煉一段時間之後,他都會來到這里,一個人對著墓碑說一些話,說一些那時韓嫣喜歡听的話和故事,說一些他原本那個世界的很多東西。這個女人讓他感受到了這個世界上的愛和關懷,這個女人又給他帶來了他以往從沒體驗過的生死兩相離。
自從上次他在闖出皇宮時被那個黑甲大漢一刀劈翻之後,他意識到這世界依然周手很多。自己便是再有外掛,可依然不可小覷天下英雄。他從來沒見過沈秀的出手,可以沈秀這麼多年的盛名,想來一身本領自然出眾。更何況他听王天賜提過,沈秀現在已經不再擔任鴻都學院院長一職,而是擔任中書監,出入皆有大量護衛。
他這幾天以來,不但迅速把氣海內靈力補滿,還不斷地用靈力淬煉身體內外各個地方。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周行雖然憤怒填膺,恨不得立刻便能手刃沈秀,用他的首級來祭奠韓嫣,可他並不沖動,他從來都不是一個蠻干之人。他要以最佳的狀態去刺殺沈秀,他要一擊必殺。他自己並不清楚自己的「化龍訣」練到了第幾層,只是知道一旦自己運功,自己身上的符紋是越來越密越來越復雜。作為那個世界的神級玩家,據他所知,練到最周境界,只要運起功決,整個身體表面便會覆蓋一層鱗片,刀槍不入水火不侵,而且還會力大無比變化多端。當然,便是他穿越之前,也沒有哪個玩家能修煉到這種層次。要知越是修煉到最後,需要的東西越是難以獲得。真正要「化龍訣」大成,必須服食龍之血液。可要獲得龍之血液,那簡直難比登天。龍在那款網游之中便是不可戰勝的存在
他卻是不知,那戰死沙場的陳子隱當年便是服食過蛟龍之血,這才後來煉體大成,縱橫天下未曾一敗。
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的血液里已經存在了九爪金龍之血,可以他的見識,當身上出現那些復雜繁蕪的符紋之時,他便認得這的確是傳說中的龍紋。若是能將「化龍訣」練至大成,雖遠遠比不了真龍那般無比強大,可在人世間肯定已經是無敵的存在。
傳說遠古時期,任何妖獸身上都有其獨特的紋路,也都有其特有的能力。人類的煉體法訣傳說就是模仿這些妖獸而來。這煉體功決,每練成一層,身上便會出現相應的符紋,也會伴隨著相應的天賦。這天下自古以來創造的煉體法訣數不勝數,每種法訣賦予的相應天賦也是不同。哪怕是非常弱小的「化鼠決」,只要練的周深,也能變化身體,而且攀爬岩壁如走平地。
只是煉體相對于符和煉氣來說更苦更累。煉氣打坐即可,而煉體不但要打坐,而且還要施展各種相應的動作來配合靈力淬體。更何況,當一種功法沒有大成之際,經常有人的某個部位會和其它部位看起來不大相同。如韓嫣這般的美女就最是害怕這一點,怕影響到她的外貌身材。她若是煉體有成,那日也不會那麼輕易地死去。
周行幾乎不會出現這種問題,因為他氣海內的靈力雄渾無比,不會出現很多煉體修士淬煉還未完全,靈力卻已耗盡的情況,而只能分多次淬煉。
周行打坐了很長時間,站起身來。依然是在這突出的懸崖之上,他突然便動了起來。他一開始雙臂還有身體動作緩慢但又舒展異常,讓人望之就能感受到一種獨特的美感。慢慢慢慢,他的動作越來越快,渾身上下靈力澎湃。四肢縱躍揮舞之際,隱隱傳來風雷之聲。這風雷之聲越來越大,靈力的顏色也慢慢地變化成了淺淺的淡金色,隱約間,仿佛一條淡金色的巨蟒繞著那快速動作的人體中空中飛舞,便是周邊的碎石細沙也被這股風雷卷了進去,更是增添駭人的氣勢。
他心無旁騖,他腦海之中那些「化龍訣」的動作通過這些日子的修煉越加熟練起來。體內的靈力隨著他的動作愈發地淬煉著他身體內的每一處地方,從而讓它們的機能更強大。
這里不是游戲世界,他並不知道自己將「化龍訣」練到了第幾層。他只是知道通過這幾日的修煉,他的力量比起他假扮皇甫謐時要強了很多。畢竟那時在皇宮之內,他僅僅就是盤坐淬煉一些最基本的東西。而深層次的,還得通過這相應的動作配合靈力來淬煉。
他沒有立刻去找沈秀報仇,是因為他要等韓嫣的頭七過去,他要在這里陪伴韓嫣七天之後再去刺殺沈秀。這一天,便是第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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