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遭遇流民叛亂,自己作為益州的一份子,而且是堂堂的貴族侯爵,自然要站出來奉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可是,他自己的領地卻正在如火如荼地建設著,南北大路才修了一半,這個時候突然要將男子全都征調走,他這里就完全停歇了。
這幫流民真他娘的操蛋!
周行心中怒罵著︰一群王八蛋,益州給你們吃給你們喝,不就是讓你們返鄉嗎?他娘的,一群白眼狼,就這合情合理的要求,你們都要造反!
「杜先生,你怎麼看?」周行嘴上不答卻問。
「杜某听說羅侯自打流民作亂之後,和流民大小數十戰,每戰必敗,蜀郡之人早已疲憊不堪。如今只能依靠cd城和雒城自保。」杜疇說到這里先是干咳幾聲看了看周行的臉色,又加重語氣說道︰「各州郡前些日子就已經得到了羅侯的命令,讓各州郡征召所有在編的適齡男子入軍前赴cd。可直到昨晚,咱們僰道才接到如此緊急的命令。」
「郡守大人故意拖延?」周行大奇道,心中甚是震驚。
「咳咳,」杜疇看周行說的這般直白,不由又咳嗽了幾聲,這才開口道︰「主公你想,羅侯那邊已經連敗這麼多次了,他們所用的武器甲冑都是從州武庫中取出的,都是最好的。咱們下面各郡,武器破破爛爛而且數量不足,甲冑更不用說了。自武皇帝改制之後,嚴令各郡縣不得私自制作甲冑。以州軍和蜀郡兵甲齊備尚且屢戰屢敗,我們下面的郡縣之兵又如何可堪一戰。」
周行听到這里算是明白了。王天芸她叔叔王瞻是不得不故意拖延。若換一個不負責任的郡守,只顧著表現自己的忠心,便急吼吼地讓官差抓人入軍然後送到cd,這就是他常玩游戲中的送人頭啊。
在他看來,沒有經過軍事訓練的人拉上戰場,就已經是送人頭了,更何況連武器都不給。
「主公你想,」杜疇看他沉默不言,又繼續說道︰「流民勢大,如今幾乎已經佔據了整個梓潼郡和廣漢郡,廣漢太守就只是剩下一個德陽城,而且被困在德陽城內不得動彈。其它各州郡看到能不心驚?把自己人都送到cd去了,若是流民不打cd,而來禍害自己的郡縣,那該如何去辦?難道再如廣漢辛太守那般守不住自己的領土?日後朝廷問責起來,這可是大罪啊。」
「我們自己練軍。」周行沉默半響,終于抬起頭堅定地說道,「無論是自保還是征討那些亂賊流民,沒有自己的力量哪能行。」
大晉的疆域基本上延續大周,大周的疆域基本上延續大商。大周之時,天下有十四州,分別是司州、豫州、兗州、青州、冀州、幽州、並州、涼州、雍州、益州,荊州、交州、揚州、徐州,其中益州屬于蜀商,交州屬于東吳,揚州一部分屬于吳,一部分屬于周。荊州乃三家所分。等到大晉龍興,重新將三國混同為一,又自益州分出寧州和梁州,自雍州和涼州分出秦州,自荊州分出湘州,自揚州分出江州,于是乎,天下共十九州。
州下有諸侯國和郡,郡下有縣,縣下為鄉,鄉下是亭,亭下是里。里有里魁,民有什伍。什主十家,伍主五家。里魁乃主一百家。十里一亭,亭有亭長。周行听杜疇所說,大商之時,亭長屬縣都尉,有協助緝捕盜賊和訓練民眾之責。自郡縣不再有兵之後,亭長便承望縣丞。
杜疇有言,當後商之世,大縣戶數萬數以上稱縣令,不足萬數稱縣長。諸侯所封稱國,公主所封稱湯沐邑。
他看出周行的疑問,又道︰「後商之世,人口之繁盛遠勝今日。蜀郡當年高峰之時,戶數足有四十多萬戶,而今蜀郡才五萬多戶。當然,算上分出去的cd國,還有一部分分到新都國的,這加起來不會超過十萬戶。犍為郡當年足有二十萬戶人家,如今只有一萬多戶。若是都按照後商時的制度,這天下就沒有大縣了。所以,現在的縣長縣令還都是依後商時期所稱。咱們僰道就是屬于小縣。」
「當年後商末年,因戰亂死了這麼多人?」周行當時是大驚失色。
「哈哈哈哈。」杜疇聞言大笑道︰「當然,後商末年天下大亂兵戈四起,死于戰爭者的確不可勝數。可也有很多小門小戶生存不下去,主動入了大戶做了奴僕。當年後商時期,普通的大戶人家一般才四五十號人,而今一個普通的大戶人家動輒數百,那些豪門更是成千上萬。可在朝廷的統計之上,它也是一戶,而不是數千戶數萬戶。」
說道這里,杜疇冷哼幾聲道︰「主公你看,過去小門小戶也是一戶至少出一名男子,現在大門大戶也是一戶出一名男子。」
其實不用杜疇說完,周行就完全明白了這種制度的弊端。這一瞬間,他腦海之中浮現了好多種歷史上的兵制,什麼府兵制,什麼兵戶制,什麼八旗制,以及他穿越時那個世界全球最普遍的志願兵役制度和全民兵役制度。
大晉的這個制度吧。周行原本是第一時間本能地覺得肯定原始落後,可又一轉念,卻愕然發現,這可不就是全民兵役制度嗎?
按照他的歷史知識,歷史上的府兵制兵戶制乃至八旗制,最終都證明了是落後的原始的。只有近代以後全球普遍的全民兵役和志願兵役制度才是大勢所趨。
想到這里,周行一時間又是有些茫然。
「為什麼大家伙會逃避兵役呢?」這話他下意識一出口,就想打自己的嘴巴。
「哼,一將功成萬骨枯。自前商以來,能拜將封侯的才有幾人?大部分都化作了那戰場上的孤魂野鬼了。」
周行好歹也在這個世界待了十幾年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他自是知道在這個世界,一般平民參軍就沒有什麼軍餉一說。一家之中有一個人服了兵役,便可以免除相應的稅收,而且很多是父子子繼,或是是當哥死了弟弟頂上。只是他以前听到這些就是笑笑而已,從來不覺得這一切和自己有啥關系。
這時他突然想到了這些,心中恍然大悟,難怪大戶家的人口是越來越多奴僕是越來越多。他周行當年在上洛便是沒服兵役。原因很簡單,他已經是屬于鴻都學院的雜役了。大晉這全民服兵役,小門小戶根本躲不掉,除非進入了大戶人家,哪怕是做了人家的奴僕也比這好多了。
可笑他剛才听到杜疇說大戶人數太多的第一反應便是把大戶拆散不就行了?
「杜先生,」周行這次不再隨意開口了,沉吟之後方才說道︰「大家不願參軍,無非就是兩點。第一錢沒給夠,第二沒有榮譽。」他原本還想說第三沒有信仰,但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他本來就啥都不信,對他那個世界的各種教派是嗤之以鼻。
當然,他雖然不信宗教,可也是知道宗教的威力。有信仰的軍隊和沒有信仰的軍隊絕對是兩個概念。他之所以不說,只是急刻間想不出該弄出一個什麼信仰出來?
號稱最先進的那個?的確犀利,可他真心不信。而且他穿越的時候,那個號稱最先進的東西已經破產了。搞一個注定走不遠的東西,周行自然是不願意的。前人已經頭踫南牆了,難道自己再踫一次。
至于某教和某教,周行也是犯了難。他是無神論者,那時做宅男玩游戲之余,在網絡世界一提及這兩個教派便是抨擊,現在突然間發現自己竟然考慮要用這個東西。
這一刻,他悲哀地發現原來自己以前之所以抨擊那兩個教派,只是因為覺得人家對自己沒用,甚至影響了自己的利益而已。而如今發現人家對自己有用了,自己便又不覺得人家面目可憎了。
這難道就是所謂的決定腦袋?
自己成了統治者而不是**之後,就成了統治者思維了?
杜疇看他臉上一陣陰晴不定的,很是納悶。他怎麼也想不到周行心中正在做著激烈的思想斗爭,而斗爭的內容更是和這個世界風馬牛不相及。
「錢給多少才叫給夠?」他和周行相處了這麼長時間早已發現周行是一個非常好說話的主公,也是一個非常虛心非常願意傾听別人的主公,這讓他私下慶幸自己並沒有看走眼,這種品質對于上位者來說非常非常的難得。所以,他什麼話都敢在周行面前說起。「主公,先不說錢的事情。現在郡縣都沒有征募兵士的權力了,別說咱們一個小小的侯國。僅僅是現在流民作亂,州里這才移令郡縣要求征兵。流民一旦討平,這些兵士又得遣返。您如何給錢?這些軍餉是上面統一定的。你給了,其他人怎麼辦?」
老子管他其他人怎麼辦!周行本來就想的頭疼,听到杜疇說了這麼多的現實問題,更是一股無名之火在胸前之中迅速積聚起來,仿佛一個正在被吹大的氣球一般,迅速鼓脹,怕是再不發泄,真要炸裂開來一般。
「杜先生,就照我說的去做。咱們侯國三百五十七戶,按照命令當須有三百五十七名兵士。你擬一個軍餉標準,看一個月給多少銅銖可以吸引大家踴躍報名。」他現在也發現不能提榮譽了。就如杜疇所言,以大晉的制度,下面就不可能讓你擁有軍隊。而讓他入仕去做某個人的從事什麼的,他自問干不了那種伺候人的活計。
「咳咳,主公,州郡花名冊上記錄咱們的戶數是四百戶,咱們得出四百人。」杜疇提醒道。
他媽的。這誰他媽的陰老子,老子心說吃一次虧捏著鼻子就認了,沒想到這後續還沒完沒了了。
「就三百五十七人。」周行怒道︰「縣長那里,我去和他說。我倒要看看是哪個王八蛋他媽的佔了老子的便宜。吃了我的,就得給我吐出來。」
這老好人哪,當不得啊。周行這才算是醒悟過來。
僰道縣的縣衙在縣城的偏西方向。這縣衙和全國大部分的縣衙一樣,坐北朝南,取正大光明之意。中軸線上排列著主體建築大門、大堂、二堂、三堂,兩側建有庭院和賬房。按照大晉的官制,一個縣,有縣丞,有主薄,再下便是什麼錄事史、主記室史,門下書佐、游徼、議生、功曹史、小史、廷掾、戶曹掾史、法曹掾史、金倉賊掾史、兵曹史,吏曹史、獄小史等等等等。一個縣戶數滿三百,職吏二十八人,散吏六人;五百以上職吏四十人,散吏八人;千戶以上,職吏五十三人,散吏十二人;一千五百戶以上,職吏六十八人,散吏一十八人;三千戶以上,職吏八十八人,散吏二十六人。
而這麼多戶曹和職吏都在縣衙大堂前甬道的兩側。東邊是錄事、主記、門下、游徼等、西邊是戶曹、法曹、兵曹、吏曹等。大堂的東邊為縣丞衙,西邊主薄衙。僰道縣現在的戶數也就是兩千三百多戶人,這六十多名在職吏員平日里便就待在大堂兩邊的建築之內。
周行風風火火地來到了縣衙,這些人自然都識得這位僰道縣唯一的一名侯爵,也沒人阻攔。按照大晉的規定,縣長以下見了侯爵之人都得避讓行禮。
他進來後直接去了戶曹掾所在的那個屋子,在眾人愕然的目光之中,他一拍戶曹掾曹建的桌子大聲怒道︰「為何我實封四百戶,可戶數卻只有三百五十多?」
戶曹掾曹建心中一突,臉上卻不露怯色平靜地說道︰「這都過了這麼長時間了,君侯為何剛來時不確認?」
我去!周行听到這話更是怒發沖冠,他對這倒打一耙的手法很是熟悉。就看他也不多說,右手閃電般伸出,一把便抓住了曹建的胸口,一個用力,便把曹建從桌子後面給提了出來。
曹建也是一名九品修士,周行的動作實在太快,力量實在是太大,他兩手抓住對方的手腕試圖掰開對方,可這個動作是毫無用處。周行的手臂仿佛是一根鐵柱一般,他用盡全力也不能動其分毫。
緊接著,他就看見周行左手閃電般地朝他臉上,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啪」地一聲脆響,先是覺得一股火辣辣的疼痛自臉上傳來,繼而便沒有了感覺。整個半張臉全然腫脹乃至麻木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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