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恕的手從空中放下,然後像是往木匣子里放了一件兵器一般。
眾人都听到一聲金鐵交擊的聲音,心中全都閃過一個念頭。
果然,他手里是有兵器的。
只是我們看不到而已。
這不是周侯爺的問題,是我們自己的問題。
唯有心思純潔之人,方能看到周侯爺所鑄的兵器的。
一眾大臣彼此對視一眼,然後心照不宣地別過頭去。
「周侯爺果然不愧是大夏最天才的鑄兵師,這把劍,真乃是美輪美奐也。」
說話的是兵部尚書,他一個滿臉胡子的大老粗,此刻不倫不類地說著酸話,讓許多大臣的臉都抽搐了一下。
「張大人所言有理。」
戶部尚書捋著胡須說道,「此劍造型精奇,依老夫之間,定能如黃品兵器譜前十。」
張老粗都能看到,我豈能看不到?
「是啊,你看此劍,劍身長三尺三寸,縱在匣中,也是劍氣逼人,端的是一把好劍。」
又有一位大人開口道。
「周侯爺,了得了得!」
眾大臣你一言我一語,劍沒得夸了,就開始夸人。
元封帝听得一愣一愣的。
是朕眼楮有問題嗎?
他們在說什麼?
為什麼朕看不到周恕鑄造的劍?
他疑惑看向大將軍蒙白,這里除了他和殷無憂,就只有蒙白沒有開口了。
元封帝現在急需要尋找一個認同感,應該不止是朕一個人沒看到吧?
蒙白眉毛挑了挑,臉上也是略帶疑惑之色。
元封帝松了口氣,還好,不止朕一個人,大將軍也沒看到。
他又看向殷無憂。
殷無憂根本就沒有回應他的眼神,而是痴痴看著周恕,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麼。
元封帝一陣不爽,干脆別過頭去。
他瞪大眼楮看向周恕手里的木匣子,心里卻在說,穩住,朕是皇帝,就算看不見,也不能慌!
他豎起耳朵,听著眾位大臣的討論。
得把他們的討論記下來,稍後點評兵器的時候,有用。
便在這時,他們看到周恕又從木匣子里抓起一樣東西。
和之前的動作如出一轍,一滴天煉石從鑄造爐中飛出,點落在空氣當中。
又是幾條星路一閃而沒。
「原來周侯爺這次鑄造的是一刀一劍。劍好,刀更好!」
兵部尚書擊掌大聲道。
「你們看此刀,造型與大夏龍雀刀有三分相似,但更加威武霸氣,一看就是殺氣逼人,絕對是一把殺伐利器!」
「張大人所言有理。」
……
一眾大臣又是一陣討論。
兵部尚書心里擦了把冷汗,讓我蒙對了?
還好,糊弄過去了。
要是讓他們知道我老張看不到幽州侯爺鑄造的兵器,背後還不定怎麼編排我呢?
張大胡子不學無術,滿肚子腌——
姓張的大老粗肚子里沒三兩墨水,還整天附庸風雅,俗……
眾大臣的議論之聲,也落入高台上眾鑄兵師的耳朵內。
有些鑄兵師一時分神,差點點錯了星位功虧一簣。
這個時候,史松濤剛剛完成了自己的兵器,他十分滿意地把兵器放下,听到眾大臣的議論,他下意識地看向周恕所在的方向。
這一看,他心里咯 一聲。
是我眼楮花了嗎?
大家所說的一刀一劍,為什麼我看不到呢?
在史松濤的眼中,周恕好像在演戲一般,手里虛握,在空中比比劃劃。
看樣子,確實是在點星定位,但問題是,他手里既沒有刀,也沒有劍啊。
史松濤用力揉了揉眼楮,連表情管理都有些失控了,他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當中。
這一刻,史松濤並不孤獨。
很多已經完成了自己作品的鑄兵師,都如同史松濤一般,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參加大閱兵激動地好幾天沒睡覺,所以眼神有了點問題。
到最後,幾乎所有完成了自己任務的人,都把目光投在了周恕的身上。
「叮當——」
周恕手往木匣子一放,發出一聲金鐵踫撞的聲音。
那聲音,仿佛暮鼓晨鐘一般,震得所有人都有些發懵。
果然,周侯爺手里是有兵器的,只是我們看不到。
這不是周侯爺瘋了,是我們自己有問題!
只見周恕再次伸手在木匣子里一抓,似乎又拿起了一件兵器。
一眾大臣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瞥向了兵部尚書張大胡子。
兵部尚書額頭上滲出冷汗,甲冑之下,他的後背已經被汗水浸濕。
他娘的,幾個意思啊。
我老張不都證明我能看到了嗎?為什麼還看我?
沒文化就應該受鄙視嗎?
有本事咱們上場練練,我老張可不慫你們這些家伙!
他心中亂的一匹,表面上卻無比鎮定。
我老張是見過世面的,千軍萬馬在前都不怕,會怕了你們這些窮酸?
周侯爺擅長鑄刀,也鑄造過七星龍淵劍這等神劍,他已經鑄造了一刀一劍,還能鑄造什麼呢?
張大尚書腦筋急轉,他這輩子都沒有如此用過自己的腦細胞。
「這把——」
張大尚書一副我看透了一切的表情,緩緩地開口道,「弓,好!」
他有些詞窮了。
「張大人言之有理。」
听到這句話,張大尚書偷偷松了口氣,又讓本大人蒙對了!周侯爺這第三把兵器,果然是一把弓!
「此弓——」
張大尚書沒文化,形容詞匱乏,但眾大臣中不乏學富五車之輩。
花團錦簇的贊賞之聲,紛紛從眾大臣口中吐出。
「霜重麟膠勁,風高月影圓。烏飛隨帝輦,雁落逐鳴弦。」
說到勁頭上,禮部尚書還興致勃勃地賦詩一首。
元封帝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頷首。
他面靜如水,穩如老狗。
我看不見,但我不說話,你們就不會知道。
史松濤用力撓了撓自己的頭發,頭發已經亂成了雞窩他都顧不上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
閱兵,不是每個人只展示一件兵器嗎?
為什麼姓周的帶來了三把?
刀,劍,弓?
這不重要,三把就三把吧,為什麼我看不到呢?
听他們的議論,我能想象出來這三把兵器有多麼的出眾,但為什麼我看不到?
為什麼?
為什麼!
史松濤的眼中含著淚水,他現在不在乎和周恕賭約的輸贏。
他只想知道,他的眼楮,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
連兵器都看不到了,自己以後還能鑄兵嗎?
自己以後還能成為大夏有史以來最強的鑄兵師嗎?
自己還能在三十歲以前成就鑄兵大匠,然後向陛下提親嗎?
不能,不能了。
連兵器都看不到了,自己以後就是個瞎子了,那還談什麼其他?
賊老天,既生濤,何生恕啊!
「成了!」
周恕把最後一滴天煉石融入兵器,嘴角微微揚起。
雖然出問題的可能性不大,但成功點完最後一個星位,還是讓人松了口氣。
我果然還是那個天才啊。
周恕暗自欣喜道。
他正準備把手上的劍放回匣子里,忽然耳邊傳來一聲聲的議論。
之前他動用神識點星定位,並沒有注意外面的動靜,現在听到眾大臣的議論上,他也是有些好奇。
「弓?有人鑄造了入品的弓嗎?這倒是有些少見,我還真沒見過入品的弓箭呢。」
周恕自言自語道。
「恭喜侯爺,賀喜侯爺。」
周恕正想著,忽然听到一個大嗓門道。
他聞聲看去,正好看到一個滿臉胡子的粗獷大臉。
「大人是?」
「某家乃是兵部尚書張夫之。」
那大胡子開口道,「侯爺的鑄兵之術,真是讓某家敬佩不已,一刀,一劍、一弓,全都妙絕巔峰啊。」
周恕︰「……」
他一頭霧水,這張夫之所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能听明白,但為什麼連在一起,他就不明白了呢?
刀,劍,弓?
幾個意思?
你是在說我嗎?
刀、劍我能听明白,但這弓是什麼意思?
我從來沒鑄造過弓啊。
「以前我以為那些鑄兵師就夠厲害的了,直到侯爺出世,我才明白,什麼叫天才。」
張夫之的大嗓門繼續說道,「我老張生平很少佩服人,大將軍是第一個,侯爺你是第二個!」
眾大臣齊齊翻了個白眼,張大胡子真不要臉。
「張大人過獎了。」
周恕丈二模不著頭腦,幾個意思?
自己略施手段,就把堂堂兵部尚書給折服了?
要是這樣,那我就來勁了啊。
我這還沒拿出真正手段的十分之一呢,張大人要不咱們聊聊?
你們兵部統轄之下的高手,缺不缺入品兵器?
買不起,可以租……
「周侯爺,你所鑄造的這一劍、一刀、一弓,可有什麼名頭?它們是否是一套兵器?」
此時又有另外一個大臣開口道。
周恕一臉疑惑。
沒等他開口,就又有一人開口道,「肯定是了,閱兵的規矩,每個鑄兵師只能展示一件兵器,不過一套,自然不在限制之內。刀、劍、弓,確實可以組成一套兵器的。」
「如果是套裝,自然不違背規矩。」
有大臣加入進來,「我很好奇,如果是套裝的話,那侯爺鑄造的兵器,是黃品呢,還是玄品?莫不是能成為地品?」
「若是地品兵器,那侯爺應該算是高階鑄兵師了吧,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侯爺應該是咱們大夏最年輕的高階鑄兵師了吧,比史松濤成為高階鑄兵師的時候還年輕!」
史松濤臉色一黑,生無可戀地白了那大臣一眼。
說話就說話,帶上我干什麼?
我的路已經斷絕了,你再刺激我,我可要帶你一起上路了!
那大臣注意到史松濤看來,有些歉意地笑了笑,麻蛋,忘了史松濤還在場了……
眾大臣你一言我一語,周恕听得越來越迷糊了。
他們是在說誰?
感覺和我完全沒有關系啊。
套裝兵器?
這倒是個不錯的思落,不過神兵圖譜上可還沒有套裝呢。
他有意插嘴想問一問,你們說的是誰?
除了我,還有別的鑄兵師也是侯爺?
可是眾大臣你一言,我一語,周恕愣是找不到插嘴的機會。
良久,元封帝輕輕咳嗽一聲,伸手向下一壓。
「大家都靜一靜。」
他開口說道,聲音不大,全場卻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這就是武道一品的實力,元封帝這個水貨一品,幾乎沒有什麼打斗的機會,武道一品實力最大的好處之一,就是這種場合不用大喊大叫……
「既然所有的鑄兵師都已經完成了,那我們就開始點評吧。」
元封帝開口道,有些心虛地看了一眼周恕,然後開口道,「都把兵器送上來吧。」
眾鑄兵師紛紛把自己的兵器送上前去。
周恕也拿起身前的木匣子,想要送到台前。
忽然,元封帝開口道,「幽州侯,你不妨先介紹介紹你所鑄的兵器吧。」
「這麼多年了,還是第一次有人在閱兵上鑄造入品兵器套裝。」
元封帝緩緩地說道,「你就先自我介紹介紹,讓大家也能先有個印象。」
「好啊。」
周恕不疑其他,笑著答應下來。
他上前兩步,把手里的木匣子擺放在早就放好的桌子上。
伸手一指,開口道,「我這次鑄造的兵器,說是入品兵器套裝,也未嘗不可,不過稍微還是有一些區別的。」
兵器套裝,應該是不同的兵器組成,他這次鑄造的,嚴格意義上算不得套裝。
甚至當成組合都有些牽強。
周恕只不過是懶得把它們拆開了,所以才放到了一起。
其實某種意義上,他這應該算是三把兵器了。
「我這次鑄造的兵器,名叫殷天子三劍,其實是由三把劍組成,說起來,和閱兵的規矩稍微有些沖突。不過沒關系,陛下,這次閱兵的獎勵,我便不要了。」
周恕話音剛落,全場頓時變得死一般安靜。
殷天子三劍?
三把劍?
所有人的目光齊齊落在兵部尚書張夫之的身上。
張夫之有些慌了,都看我干什麼玩意?
我就是瞎猜的啊,你們不是都能看到嗎?
我說錯了,你們也沒人糾正我啊。
不對,你們剛剛可都是附和我的!
好啊,我老張明白了,原來你們一個兩個滿肚子男盜女娼的,也都看不到!
張夫之頓時有些理直氣壯地挺了挺腰,咋地,大家都看不到,你們憑什麼怪我?
老張我不純潔,你們這些家伙能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