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恕的激將法,這一次並沒有見效。
石長生不為所動,繼續說道,「不是老夫我不講究,而是姓刁的把那玩意兒放在了這玉衡谷內,要是我還有當年的實力,那也就算了,但是現在,我只是一把劍啊。」
「一把劍,你也不能要求太高,我真護不住你。」
石長生有些無奈地說道,「實在不行,我把剛剛吞掉的東西還給你便是了。」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還給你也是沒用,搞不好,你這次得死在這里了,到時候,東西留在你身上也是浪費,還不如給了我呢——」
「那你要不要現在就殺了我,然後模尸,把我身上的東西都拿走呢?」
周恕沒好氣地說道,「反正我現在有傷在身,也無法反抗。」
「我是那種人嗎?」
石長生訕訕地說道,「你要是真死了,那沒話說,但我肯定是不可能對你下手的,老夫這一生,可從來沒有謀害過朋友。」
「我也算石老你的朋友?」
周恕道。
「馬馬虎虎,咱們多少起碼也算是戰友。」
石長生說道。
「既然如此,那石老你能不能把話說清楚點。丹山赤水天之主,到底把什麼放到了這玉衡谷內,讓你嚇成了這個樣子?」
周恕是真的很好奇。
他曾經听石長生說過,丹山赤水天之主的本命神兵,乃是天樞武庫,那是一件九重天的神兵。
當初就算進入天樞武庫的時候,石長生可也沒有眼前這般反應。
剛剛那道聲音,如果周恕沒有听錯的話,也像是兵器出鞘的錚鳴。
面對天樞武庫都沒有這般反應的石長生,听到這聲音竟然有如此反應,那到底是什麼兵器,能讓他如此忌憚。
要知道,石長生的長生劍,本身可就是一件十分了得的神兵。
周恕有時候甚至懷疑,長生劍,可能並不比天樞武庫差多少。
「我不是怕。」
這一次石長生異常地冷靜,一點沒有被周恕刺激到,他搖搖頭,一本正經地說道,「老夫我活了這麼多年,什麼場面沒有見過?就算姓刁的活過來站在這里,我也沒什麼好怕的。」
「我這是理智。」石長生繼續說道,「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而已。」
「周小子,等你活到我這個年紀,你就知道了,有時候呢,我們得直面現實,明知道不敵,自欺欺人,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現在是什麼實力,我清楚得很,我護不住你。」
石長生一本正經地說道,「拿了你的東西,我就得負責,護不住就是護不住,你要是沒有別的辦法,那就等死吧,我最多能保證替你收尸。」
「石老,你說了這麼多,還是沒有告訴我,姓刁的,到底把什麼東西放在了玉衡谷內?」
周恕看著石長生,沉聲說道。
等死?
那可不是他周恕的作風!
他活得好好的,誰想讓他死,他就讓誰先死!
雖然施展神通橫掃千軍的後遺癥讓他修為暫且消失,但想要他的命,也沒有那麼容易!
「知道了有用嗎?」
石長生反問道,「知道了,你只會更加地絕望。」
「我剛剛的話有些重了,其實你也不一定會死,說不準它並沒有發現你,那只要想辦法離開這玉衡谷就好了。」
周恕現在也看出來石長生心中的忌憚了,他始終不願意提及到底是什麼東西讓他如此忌憚,這是以前從未發生過的事情。
以前,要麼他什麼都不說,要麼就什麼都說,像現在這樣說一半留一半的事情,還是第一次發生。
明明事情都已經擺在眼前了,石長生還如此做為,那只能說明,玉衡谷內的東西,真的是讓石長生心中無比忌憚,忌憚到連它的名字都不敢說。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強人所難,石老你自便吧。」
周恕干脆閉上了眼楮,試著運功調息,可惜神通橫掃千軍的冷卻時間不過去,他的修為就無法恢復,運功,也是空運。
長生劍靜靜地懸浮在周恕身前,劍身之上,石長生盤膝而坐,面朝玉衡谷深處不斷地張望著。
看他那個樣子好像是做好了隨時逃離的準備。
「嗡——」
不知道過了多久,玉衡谷深處,再次響起一聲錚鳴,與此同時,一道鋒銳之意,從谷中升騰而起。
那鋒銳之意,並不顯得如何強大,但是堅韌無比,給人一種源源不斷而來地感覺。
石長生臉色再變。
周恕也是猛地睜開眼楮,感覺好像被什麼盯上了一般,背後的汗毛,都瞬間豎了起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啊。」
石長生的聲音在周恕耳邊響起,「我就知道,一個大活人在這里,根本不可能瞞得過它的。」
「周小子,我會試一試,不過能不能護住你,我可是不敢保證。」
石長生繼續說道,「如果不行,那就不要怪我不講義氣了,那樣的話,你就自求多福吧。」
石長生話音未落,劍身一顫,沖天而起,無邊劍氣,瞬間從長生劍之上散發開來。
「呲呲——」
空中響起劍氣破空的聲音,幾乎在同一時間,山谷之中那纏綿的鋒銳之意,陡然變得凌厲起來,就好像一把原本並未完全出鞘的長劍,瞬間全部出鞘一半。
「叮叮當當——」
只是氣勢的接觸,空中就已經發出宛若實質一般的叮當響聲。
玉衡谷內傳來的那鋒銳之意,似刀非刀,似劍非劍,和長生劍發出的劍氣踫撞在一起,漫天劍氣,仿佛遇到熱水的雪一般,不斷地融化消失。
長生劍步步敗退,一瞬間就已經潰不成軍。
「周小子,老夫盡力了。」
石長生的話在周恕耳邊響起,長生劍化作一道流光,向著玉衡谷的出口飛去,「我會來替你收尸的。」
他扔下一句讓周恕哭笑不得的話,然後就消失在周恕的視野範圍之內。
周恕心里暗罵一句,靠別人果然還是靠不住啊,石長生這家伙,吞了自己一乾坤鐲的天材地寶,結果還是臨陣月兌逃!
到最後,還是得靠自己啊!
周恕目光灼灼,盯著那股連綿不絕的鋒銳之意,心中涌出強烈的戰意。
「周小子,忘了告訴你了,這玩意兒克制神兵,但你說不準能下來,堅持啊。」
石長生的聲音不知道從哪里飄了過來,飄進了周恕的耳朵內。
周恕冷哼一聲,石長生這靠不住的,都這時候了,說話還藏著掖著!
還好,過了這麼半天,神通橫掃千軍的後遺癥,就要過去了。
他已經能夠感應到體內的修為正在恢復,便是有什麼意外,他也不是毫無還手之力了。
「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
就在這時,周恕耳邊忽然傳來一道無比滄桑的聲音。
一瞬間,他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個無比洪大的場面。
宇宙星空之中,一尊三足玄黃鼎懸浮在那里,日月星辰,全都從鼎內陸續飛出,就像是它們是由那玄黃鼎鑄造而成的一般。
景象流轉,三足玄黃鼎,又出現在一片大陸之上,天地萬物,都飛入玄黃鼎內,化作道道玄黃之氣。
然後周恕看到玄黃鼎內,萬物生滅,一個世界形成,一個世界有毀滅。
生命從起源到毀滅,都只是發生在眨眼之間。
這一幕幕,讓周恕的心神震驚得無以復加。
「天地熔爐?」
周恕的腦海之中,出現了幾個字。
他知道石長生一直遮遮掩掩不敢明言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了。
這玉衡谷內,竟然放了一尊天地熔爐。
一尊能夠熔煉天地萬物的熔爐!
連天地都能熔煉,更不用說區區一把長生劍了。
難怪石長生像是見了鬼的樣子,這天地熔爐,確確實實是神兵的克星。
不過周恕能夠感覺出來,這天地熔爐,不知道是本來就是殘品,還是被人給打破了,它並非是完整的狀態。
「丹山赤水天之主,果然了不起,竟然鑄造出這麼一尊熔煉爐。」
煉化天地萬物,好大的氣魄。
比起來,周恕和張春霖他們搞得那些工業化熔爐,根本就是小兒科的東西。
心中想著這些,周恕已經感覺到玉衡谷內飛出的那一道鋒銳之意,將他的身體籠罩在內。
那一股明明感覺並不算多麼強大的鋒銳之意,在籠罩了周恕身體的瞬間,便讓周恕感覺到如墜火爐之中。
那火熱之意,並不暴虐,卻如同春風化雨,一瞬間,周恕感覺渾身每一個細胞的溫度都在飛速地升高,全身上下,都好像要被融化一般。
如此均勻的加熱,簡直就是鑄兵師夢寐以求的熔煉爐啊。
這種情況下,周恕依舊不忘感慨一句。
下一刻,他就感覺到了痛苦。
不敢多想,周恕冷哼一聲,五岳真形觀想圖,八九玄功!
同時運轉起來。
身體表面泛起微微的光芒,與那天地熔爐的鋒銳之意對抗起來。
意識之中觀想五岳真形圖,周恕漸漸地忽略了身體的痛苦,整個人進入無比清明的狀態。
五岳真形觀想圖和八九玄功,算是周恕掌握的功法中最強大的兩門,它們兩個相輔相成,硬是讓周恕一時間抗住了這鋒銳之意的攻擊。
不過那鋒銳之意雖然不算多麼暴虐,但如江河之水,連綿不絕。
縱然周恕暫時抗住了,但這麼下去,早晚他體內的靈元會被消耗一空,那個時候,在這天地熔爐的熔煉之下,他只怕就會化作飛灰,永遠地消失在這天地之間了。
周恕眉頭微微皺起,到了這個時候,他甚至都還沒有看到那天地熔爐的真身。
這就相當于已經打生打死了,連敵人的樣子都還沒看到呢,這要是死了,那也太憋屈了。
周恕一邊想著,一邊站起身來。
他就不信了,一尊殘破的天地熔爐,他還能對付不了!
天地熔爐,吹噓再多,那也是一件兵器啊。
只要是兵器,在他周恕手里,那就得乖乖地听話!
他眼楮微微一眯,朝著那鋒銳之意傳來的方向,邁開了腳步。
如果此時玉衡谷內還有其他人在,那看到周恕的動作之後,一定會覺得十分奇怪。
他的動作,十分的緩慢,一個邁步的動作,往往需要一炷香的時間才能完成。
就好像天地間的時間都變得無比緩慢一般——
一丈遠的距離,周恕走了一個時辰,都還沒有走過去。
但是偏偏,在他的自我感知之中,他的所有動作都一如平常。
這種極致的反差,周恕一開始就已經發現了。
他心中若有所覺,這天地熔爐,或許就是洞天與外界時間流速不同的根本所在。
還有他剛剛幻覺中所見的煉化天地萬物的場景。
那煉化天地萬物而來的玄黃氣,或許就是洞天境的秘密。
難怪,石長生說起洞天境的時候那麼自信,洞天境,與洞天境之下,確實是天壤之別。
不過這種感悟,對周恕現在的情況並沒有太大的幫助,他也不可能一蹴而就突破至洞天境。
就算能突破,初入洞天境,和洞天境巔峰,那差距也不是一般的遠,這天地熔爐,可是洞天境巔峰的丹山赤水天之主的東西,便是尋常洞天境,也不是它的對手。
像敖妖王、天狗妖王他們,就是知道厲害,所以才不敢輕易進入玉衡谷內。
周恕越是向前走,就越感覺到天地熔爐的威力,他整個人的溫度,已經高到了駭人的地步,如果不是他修煉龍象般若功、金鐘罩和八九玄功之後,肉身強橫堅固,只怕現在就已經被焚化了。
饒是如此,周恕感覺自己也快要到極限了,這就像是鑄兵材料一般,溫度再高,可就要變成液體了……
「天地熔爐,萬物為銅。」
周恕喃喃自語,「既然你要熔了我,那我便如你所願!我以身為兵,回爐重造一次,倒要看看,你能把我這具身體,鑄造成一件什麼樣的絕世神兵!」
周恕的眼神變得異常的明亮,他周身都開始散發出火紅色的光芒,身處熔爐之中,那種痛苦,絕對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但是周恕的心境,反倒是越來越平靜了,他一念起,想要利用這天地熔爐,做一件前所未有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