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恕做了個夢,感覺自己回到了前世,重新變成一個勤勤懇懇的打工人。
工作、結婚、生子、生老病死……
最後進入火化爐的瞬間,他猛地醒了過來。
渾身上下,感覺像是被高溫灼燒一般,鑽心的疼痛,讓周恕都忍不住發出一聲冷哼。
「你醒啦?」
一道聲音, 在周恕耳邊響起。
周恕勉力睜開眼楮,只感覺眼前一片暗紅之色,他知道,那是雙眼充血的原因。
「你是誰?我這是在哪里?」
周恕開口道,他嘴里干得要命,喉嚨都仿佛黏連在一起一般。
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力氣,周恕連扭一下頭都做不到, 根本無法看到那聲音的主人。
「我叫曹越,這里是界橋村。」
那聲音繼續說道, 接著周恕就感覺一只手伸到了自己面前,手上,還端著一個碗。
「你醒了就好了,彭大叔說你只要醒了就死不了啦。」
那聲音顯得有些稚女敕,帶著一絲歡喜說道,「你的身體還是很燙,先喝點水吧。」
那只手把碗遞到了周恕嘴邊,然後周恕就感覺水流進了自己的口腔。
他心中苦笑,自己現在竟然虛弱到這種程度,連喝口水的力氣都沒有了。
體內的灼熱感覺讓他來不及多想,大口大口地吞咽著口中的清水。
一碗水,很快被灌進了周恕的嘴里。
這個時候,周恕才看清楚,喂他喝水的,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
那少年臉色紅潤,一身粗布麻衣, 樣式古樸, 有幾處地方已經磨得發白。
看起來,這就是一個普通的山村少年。
「界橋村……」
周恕心中沉吟,這個名字,他從來沒有听說過。
不過這天下大的很,他也不是每個小村莊的名字都知道。
一碗水喝下去之後,他感覺體內的灼熱感稍微消減下去幾分。
雖然還是渾身無力,但是精神好了許多。
他心中現在也是有些僥幸,之前為了斬殺玄冥天黑帝,他不惜毀掉了神兵圖譜。
神兵圖譜自燃,他本以為他自己也會化作灰燼的。
沒想到,自己最後竟然活了下來。
這應該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至于現在身受重傷渾身無力,慢慢修養,總會恢復的。
「小兄弟,界橋村,屬于哪一國?」
周恕恢復了一些力氣,開口問道。
那個十四五歲的山村少年臉上露出疑惑,「哪一國?什麼意思?」
他疑惑道。
周恕一愣,心中苦笑, 這山村少年, 連自己是哪一國的人都不知道?
看來這界橋村,應該是個十分偏僻得小村落了。
「是你救了我嗎?」
周恕心中搖搖頭, 開口問道。
如果這界橋村太偏僻的話,那麼想要返回華夏閣可就不容易了。
他現在的情況,連站都站不起來,根本不可能獨立回去。
「是我和彭大叔一起救了你。」
那名叫曹越的山村少年點點頭,說道,「我跟彭大叔采礦的時候發現你躺在後山,身上還著著火呢,我們把火撲滅以後,彭大叔把你背回來的。」
「你是什麼人啊?怎麼會昏倒在後山呢?」
曹越好奇地問道。
看他那樣子,對周恕身上著火反倒是不怎麼好奇。
「我遇到了強敵……」
周恕隨口說道,他不知道這界橋村是哪里,自然不會實話實話。
周恕現在也不是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該有的防備之心還是有的。
他現在的情況,幾乎沒有自保之力,如果暴露身份,很難講等待他的會是什麼。
人族,也不是沒有壞人的。
「原來是這樣啊。」
曹越有些興奮地道,「跟村口說書先生講得故事一模一樣。」
「大叔,你是不是那種很厲害很厲害的大俠?」
曹越說道。
「大俠?」
周恕一愣,這個稱呼,距離他好像已經十分遙遠了。
誰會稱呼他為大俠?
「我不是大俠。」
周恕搖搖頭,說道,「我只是個普通的——手藝人。」
他本來想說自己是個鑄兵師,不過想想,好像對于一個山村少年來說,鑄兵師也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手藝人啊。」
曹越好像有些失望的樣子,不過轉瞬他臉上又露出笑容,「手藝人好啊,彭大叔說,憑手藝吃飯,什麼時候都餓不著。」
少年樸實的笑容,讓周恕有些恍惚。
他已經多久沒有看到過這種笑容了?
他和他身邊的人,一直在跟玄冥天的人戰斗,大家已經很久沒有露出過真心的笑容。
不知道自己之前拼死一擊,到底有沒有殺了玄冥天黑帝。
「就算沒有徹底殺死他,短時間以內,他也絕對無力再對人族出手。」
周恕對他最後一擊,還是很有信心的。
他那一擊,消耗了足足一萬一千零八十六件先天神兵,更是融合了十萬天兵天將和幽冥衛的力量。
連他自己都差點喪命,這要是還無法重創玄冥天黑帝,那玄冥天黑帝,未免也太強了。
只不過,周恕沒有看到最後的結果,所以對玄冥天黑帝到底死了還是沒死,有些拿不準而已。
「玄冥天的威脅解除,人族暫時不會有生死危機,我也不用著急回去,在這里先養好傷再說吧。」
周恕心中自言自語。
他現在幾乎沒有自保之力,貿然現身,未必是什麼好事。
而且他現在也聯系不上殷無憂她們,沒法讓她們過來接他。
這個小山村,看起來還算安全,他想著在這里稍微恢復一下再離開,也是不錯了。
之前一直緊繃著一根弦,周恕現在也想放松一下。
這界橋村,是個不錯的地方。
「曹小弟,你說的那個彭大叔呢?」
周恕開口問道。
畢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周恕想要當面道一聲謝。
而且他想在這里養傷,還是得跟人家大人打一聲招呼。
「彭大叔進山去采礦了,還沒回來呢。」
曹越開口說道,「大叔餓了嗎?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周恕搖搖頭,剛想拒絕,忽然他的肚子咕嚕響了一聲。
有些尷尬地點點頭。
他的身體現在虛弱至極,體內一絲靈元也沒有,進食,是最簡單地補充能量的方法。
曹越小跑著出去找食物去了,周恕這個時候才來得及觀察起身處的環境。
和他想象的一樣,這是一間普普通通,甚至是有些簡陋的屋子,四周圍都是木板牆壁,房間里除了床和桌子,就沒有別的東西。
周恕對此倒是不甚在意。
想當初,他還是大夏鑄兵學徒的時候,工坊里的條件,比這里還差勁呢。
「神兵圖譜!」
周恕心中呼喚。
面前沒有絲毫的變化,曾經熟悉無比的神兵圖譜圖冊,並沒有如以前一般出現在他的眼前。
周恕心里有些哀傷,神兵圖譜,真的沒有了。
之前為了拼死玄冥天黑帝,他是燃燒了神兵圖譜,才能將那一萬多件先天神兵召喚過來。
一擊之後,先天神兵盡數毀掉,而神兵圖譜,也是消失了。
談不上後悔,但是周恕的心中,就是充滿了哀傷。
神兵圖譜,自從他踏上修行之路一來,就一直陪伴在他的身邊,它就是周恕最堅實的戰友和後盾。
但是現在,這個戰友,消失了。
「多謝你了,戰友。」
周恕心中喃喃自語。
忽然,周恕心頭一動。
他抬起手,掌心之上,騰起一簇藍色的小火苗。
周恕的瞳孔之中,也隨之有火苗跳躍,仿佛碎片一般的東西,在他瞳孔之中一閃而過。
神兵圖譜的碎片!
周恕心中狂喜,神兵圖譜,竟然還有碎片存在!
以周恕如今的鑄兵之術,其實就算沒有神兵圖譜,他依舊能夠鑄造先天神兵,乃至洞天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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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神兵圖譜的獎勵,周恕都已經不甚在意。
但是神兵圖譜本身,對他來說意義重大。
那是他一路並肩走來的戰友!
之前更是為了他,神兵圖譜才會燃燒自己。
如果有機會,周恕是一定會將神兵圖譜重鑄出來的!
只不過,雖然神兵圖譜還有碎片留下來,但是想要重新把神兵圖譜鑄造出來,並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時至今日,周恕依舊不太清楚神兵圖譜到底是如何鑄造出來的,而且周恕如今的狀態,別說神兵圖譜了,就算是普通的先天神兵,他也是無力鑄造的。
「老伙計,等著我,早晚有一天,我一定會將你重新鑄造出來。」
周恕握緊拳頭,那一簇藍色的小火苗消失不見,他喃喃自語道。
「大叔,家里只有一些干糧了,你先墊墊肚子吧,等回頭我再跟彭大叔進山打獵。」
曹越拿著幾個饅頭走了進來,有些歉意地開口道。
「有干糧就很好了,多謝。」
周恕笑著開口道,他從曹越手上接過饅頭,然後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好像是在吃什麼山珍海味一般。
片刻之後,周恕已經狼吞虎咽地把那幾個饅頭吞了下去,看得曹越一愣一愣的。
要不是知道自己拿過來的只是普通的饅頭,曹越還真以為他吃的是什麼美味佳肴呢。
吃了幾個饅頭,周恕感覺身上的力氣也稍微恢復了一些。
他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身體,身上纏著繃帶,繃帶下的肌膚有種灼燒過後的感覺。
他知道,那是之前爆發的後遺癥。
他的身體沒有被燒成灰燼已經是大幸,這點傷,算不得什麼。
「曹小弟,你爹娘在家嗎?」
周恕受傷太重,想要恢復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他也不著急療傷,而是看向那曹越,開口道。
「我沒有爹娘,我是被彭大叔撿回來的,從小就跟彭大叔一起生活。」
曹越開口說道,眼神變得有些暗淡。
「抱歉。」
周恕一怔,他沒想到問到了曹越的痛處。
「沒關系,我已經習慣了。我現在也挺好,彭大叔待我很好。」
曹越擠出一個笑容,開口道,「彭大叔還教了我很多東西。」
「那彭大叔一定是個好人。」
周恕笑著說道。
他能夠看得出來,這曹越,還有那個彭大叔,過得十分清貧。
不過沒有人說窮苦日子,就一定會不開心。
至少在周恕看來,曹越臉上的笑容,都是發自真心的。
「彭大叔當然是個好人。」
曹越肯定的說道,「為了幫助大家修農具,彭大叔已經連續好幾天去山里尋找礦石了。」
「要不是這樣,我們也不會發現你的,今天要不是為了照顧你,我也跟彭大叔一起進山了。」
曹越眼神中有些失落。
「抱歉。」
周恕沉默了一下,開口道。
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竟然也會變成別人的拖累。
「沒事。」
曹越少年心性,不高興來得快去的也快,他笑著說道,「我們總不能見死不救,對吧。」
周恕笑了笑,他們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應該怎麼來感謝他們呢?
曹越就是個沒有心機的山村少年,幾句話下來,周恕就已經模清了他的底細。
他自幼就生活在這個名為界橋村的小山村之中,去過最遠的地方,也就是幾十里外的另外一個村子。
那個村子,就是距離界橋村最近的一個村落了。
也難怪他不知道這里屬于哪個國家,一個從出生到現在,活動範圍不過百里之內的少年,能知道多少?
這界橋村人數不多,全村上下也就是百十戶而已。
他們主要靠種田和打獵為生,對于武道,也只從說書先生的故事里听過而已。
這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山村。
只不過周恕也是有些好奇,就算曹越從來沒有離開過小山村,但是之前玄冥天入侵,可是從天上開始的,照理說,他應該也能看得見才對。
「小曹!小曹!」
周恕正想著,忽然外面傳來一聲聲慌亂地大叫。
「不好了,彭大叔出事了!」
曹越一听到這句話,整個人臉色都變了,他忙不迭地向外奔了出去。
周恕眉頭微微一皺,那個彭大叔出事了?
他勉力從床上坐了起來,就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就讓他的呼吸粗重了許多。
他暗自嘆了口氣,他這次的傷勢,實在是太重了,沒了神兵圖譜,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夠徹底恢復。
他深吸幾口氣,再次恢復了一些力氣,然後才扶著牆壁向外走去。
等周恕一步一步挪到院子里的時候,就看到幾個人抬著一個擔架簇擁著走了進來。
曹越正扶著擔架,眼眶已經哭得發紅。
「曹小弟!」
周恕出生道,「彭大叔怎麼了?」
他的目光落在眾人抬著的擔架之上。
擔架上躺著一個看起來五六十歲的男人,那男人花白的頭發有些凌亂,雙目緊閉,呼吸十分微弱。
他的胸口,像是被什麼猛獸的利爪抓傷了一般,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鮮血還在不斷地滴落而下。
「彭大叔,彭大叔他……」
曹越抽噎著,泣不成聲。
「別廢話了,快去找大夫過來。」
一個村民大聲道。
擔架上,那個彭大叔的身體微微抽搐起來。
「把人抬過來我看看!」
周恕沉聲道。
他的聲音,讓那些村民都是一愣。
「你是什麼人?」
一個村民開口道。
「抬過來!」
周恕沉聲道。
他身上,自帶威嚴,那幾個村民都是一愣,不由自主地挪動腳步,把人抬到了周恕的面前。
一直到他們把擔架放下,他們才回過神來。
「這是怎麼回事?」
幾個村民面面相覷。
曹越福至心靈,他撲到周恕身邊,抱著周恕的大腿。
「大叔,你能救彭大叔對嗎?」
曹越哀求道,「我求求你,救救彭大叔!彭大叔他是個好人,求求你救救她,只要你能救彭大叔,讓我干什麼都行!」
周恕身形一陣晃悠,差點沒一坐倒在地。
他現在本就虛弱至極,現在僅僅是站著就已經耗盡了他的力氣,哪里禁得住曹越這麼搖晃。
「曹小弟,你先別著急,讓我看看彭大叔的情況再說。」
周恕有些無奈地開口道,他順勢蹲下,伸手握住彭大叔的手腕。
周恕並不懂醫術,不過他畢竟見多識廣,一般的小傷,還是難不倒他的。
這個彭大叔的胸口被猛獸的利爪所傷,皮肉外翻,幾乎可以看到內髒。
這種傷勢,對于普通人來說,是足以致命的重傷。
但是這個彭大叔,竟然還吊著一口氣在。
周恕心里若有所思。
如果他修為還在,如此傷勢,他治療起來不難。
但是現在……
周恕沉吟片刻,「曹小弟,你們發現我的時候,我身邊有沒有其他的東西?」
如果天帝劍還在,那問題也好辦了。
他的天帝劍內,還有洗髓丹和破境丹,治療這點外傷,輕而易舉。
曹越淚眼朦朧地搖搖頭,「沒有,我們發現你的地方什麼都沒有,連石頭都被燒黑了……」
周恕心里嘆了口氣,他就知道,事情沒有那麼容易,天帝劍,不知道遺落在何方了。
那就只能死馬當活馬醫,試一試了。
周恕伸手向著彭大叔胸前的傷口按去,他的掌心之上,陡然出現一簇小小的火苗。
「你干什麼!」
看到他的動作,那幾個村民臉色大變,他們紛紛向前撲去,想要阻止周恕。
曹越的臉色也是大變,「大叔,你要做什麼?!」
他伸手向著周恕的手臂抓去,要阻止周恕的手踫到彭大叔。
周恕冷哼一聲,一股無形的氣勢散發開來,曹越和幾個村民都是渾身劇震,僵在半空之中。
周恕的嘴角,留下一抹血跡,但是他的手掌,穩定地按在了彭大叔胸前的傷口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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