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白天,他們已經通過最大的努力,在自己完成繁重的營地搭建的工作之余,深入每一家作宣傳、調查、詢問工作。雖然吳南海準備的糧食不多,還是有許多隊員把配發的干糧︰吳南海特制「金華酥餅」「紫菜飯團」給了老百姓,他們這樣做,覺得自己的心里稍微寬慰了一點點。
席亞洲踱來踱去,十分愁悶,手扶下頦凝想。要恢復生產,首先要穩定人心。眼下村里內部是衣食匱乏,外部是有惡霸海盜的侵擾,這些都是必須解決的問題。外部問題暫且不論,群眾眼前的饑寒問題卻不大好解決。
杜雯打破了帳篷里的沉默︰「群眾生活很困難,眼看群眾這般情況,我們不能坐視不理!我提議明天開始要救濟,還要發些衣服,這里女人都沒衣服穿」
「我們沒多少本錢啊。」王洛賓很清楚他們帶來的家底,吳南海只給了他們三十個人一周的口糧,外加一天份的隨身干糧,現在隊員多半把干糧給了群眾,而且這個村眼下還有一百多戶人家,四五百人,就算大家一口糧食不給自己留也不夠這里一天的份。
杜雯說︰「向百仞城那邊再申請幾車糧食吧,還有布匹。」
「糧食,吳南海那里的儲備也不多了。就算能來一點又能支撐幾天?人可得天天吃飯。」
席亞洲點點頭︰「沒錯,我們不能光等上級想辦法。還是要立足自己解決。」他又走了幾步,問︰「這個鹽村本身自己就不種糧食的,那過去他們靠什麼吃飯呢?」
「當然是靠賣鹽的收入或者直接交換了。」
「說到底,」席亞洲歸納道,「還是這里的生產秩序被破壞了,鹽民們曬鹽得不到正常的收入,連人身安全都沒保障,怎麼會努力生產?」
王洛賓說︰「這麼說,還是要」
「嗯,我們得兩手都要抓,兩手都得硬。」席亞洲說,「一、我們得設法籌集糧食,有了糧食,老百姓的情緒能穩定下來,也能對我們產生信任;二、我們要武裝起群眾來。讓他們有對抗惡霸海盜的自衛能力。」他微笑地點了點頭,「不錯,就這樣!發給群眾生產必需的武器,生產自救,鹽場村完全有條件建成一個我們的一個堡壘。」
「我同意!」杜雯一听說要發動群眾,頓時眉開眼笑,精神煥發。「不過,」她皺起了眉頭「籌集糧食?我們上哪里籌集糧食?」
「這里是什麼地方?鹽場啊!」席亞洲把手一揮,「是人就得吃鹽。這里一天就能出差不多一噸鹽,只要勞動,還愁什麼吃穿!本地的新谷很快就上市,這個當口,如果能盡快出鹽,不僅村里的吃飯問題可以解決,還能給百仞城籌集一大批糧食。」
「好,就這麼辦!」杜雯興奮的兩眼放光,幻覺中她已經成了電影里土改工作隊的婦女隊長,口氣也象極了。
「可是,現在鹽民們不敢下場勞動,而且對我們有敵意。」王洛賓提醒他們。
「我們要盡快了解這個敵意的由來。王工你上次說這里的人並不怕我們。」
「是的,這點很奇怪。」王洛賓也覺得古怪,「我上次來,這里的人雖然不見得熱情,但是態度也算正常,這次可真是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了。」他停了一下,「我就納悶了,抓人是什麼狗大戶還是羊大戶,和我們可是一點干系也沒有。」
「會不會是這里的階級敵人散播謠言,就好像過去國民黨說共產黨共產共妻?」
王洛賓笑了起來︰「小杜你可太有想像力了,第一這里沒階級敵人,二來我們也不是共產黨」
席亞洲開始也跟著笑,笑著笑著忽然停了下來,若有所思的說︰「別說,還真有點可能。」他想了想,「這事情和苟大戶多半有干系。」
王洛賓說︰「我們和這個所謂的苟大戶根本沒有一點接觸,當時我就堤壩上遠遠得看到他的人馬來村里,他最多也就是知道我們來過。」
「咳,這個不忙。」席亞洲一擺手,拿起了對講機呼叫護衛隊的人,「快,你們去幾個人,帶上張興教,把那有女扮男裝的那家都給帶來。對,別驚動了其他人,這個用不著我說,你們滿在行的。」
說著他放下對講機,把煤油燈的火調大了一些帶來的風力發電機還沒組裝起來對著大家說︰
「咱們再談談防衛的問題。」他在桌上攤開一張新繪制的鹽場周邊地圖。
「馬裊鹽場這個地方一馬平川,沒什麼可以據守的要點,村子本身也沒有設防。我們面臨的敵人,有本地的地主武裝,土匪和外來的海盜,這三股shili很有可能彼此還有勾結。我們這個工作組長期駐扎的話,除了武裝當地村民之外,營地本身也得有設防。」
「這個廟不錯麼,地基都是現成的,可惜屋子都塌了。」他們目前駐扎的就是村口的葛洪廟,這位晉代的道教學者、著名煉丹家、醫藥學家被許多鹽民視為鹽業的祖師爺(注︰海南的鹽民是否有這樣的信仰並不清楚,各地鹽民的祖師爺似乎有所不同。)。這座廟年久失修,房屋都塌毀得差不多了,只有寫石頭砌成的台基和周遭坍塌不齊的一堵圍牆了。工作隊的帳篷就搭建在這些屋基上。
「修碉堡嗎?」
「得更大一些,我們還得保護生產出來的鹽。」
正說著話,外面听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席亞洲說︰「杜雯,去拿點糖果和杯子來。」
「你要吃糖?」杜雯糊涂了。
「有客人,快!準備的不夠,一會那女孩子你要負責安撫。」
杜雯走了出去。
不一會,護衛組的人領進了那一家子,張興教跟在後面。二個老人抖抖簌簌的,中年壯漢似乎心有不甘,故意慢慢騰騰的。那男扮女裝的少女低頭垂目的跟在後面。
席亞洲忙請他們坐下,又端上了茶。他在部隊多年,又在大企業里當銷售經理多年,臉上馬上就是一幅誠摯可親的笑容。
經過工作隊一天的宣傳,捐助了些糧食之後,原本的恐懼仇視的心態有些緩和了。
當他們听到關于穿越者是為了「鏟強除惡,保境安民」來鹽村的,臉上多了一層疑惑和不解。那壯漢哼了一聲,嘟噥了幾句。
席亞洲已經有點懂臨高話了,配合他的神情,也大致明白他的意思,便溫言問他︰到底穿越者們有什麼地方做錯了?
張興教把話翻譯了過去,對方還是時而冷冰冰的,時而譏諷,時而憤慨的回話。不管壯漢如何的態度,席亞洲始終保持著最誠摯的笑容,說話十分的客氣。來回了好幾個回合,終于陸陸續續明白了事情的整個原委。
原來這苟大戶前幾天來鹽村里宣稱,百仞灘的短毛老爺們委托他來收鹽二百引。還威脅村里︰短毛老爺們火器厲害,發兵打過來殺個雞犬不留百仞灘大戰的事情,早就添油加醋的傳到這里。加上前幾天王洛賓的確帶人來過買鹽。此時再被苟大戶這麼一說,本來就喘不過氣來的鹽民們更加絕望,一下就外逃了十多戶,村里一片愁雲慘霧的。苟大戶怕人都跑了,干脆把村長和村里的族長長老都抓走了,脅迫他們不許外逃。
「豈有此理!」王洛賓差點拍案而起,「太不要臉了!」在場的所有穿越者都吃了一驚︰這個僅僅從張興教嘴里知道的土豪劣紳,居然還有這樣的手段!
「看來這個苟大戶真不簡單呢。」席亞洲笑了一下,他多少有些估計到了,不過這種拉大旗扯虎皮的本事,此人還真是小看不得。
席亞洲隨即向他們解釋起根本沒這回事,要鹽不假,那也是公買公賣,絕沒有強要的道理。說著他一指已經滿面憤懣得張興教︰「你問問這個被苟大戶刨了祖墳的人吧!」
古人最終宗祠墳墓,刨人祖墳可算是深仇大恨了。席亞洲這麼一提,張興教已經滿面通紅了,便對著那家子說開了,語氣愈來愈激動。眼看著這家子的神情慢慢的轉變過來。
看來,還是當地人對當地人比較有效。而且張興教是個讀書人,雖然沒功名,不過中國傳統上對有文化的人還是相當尊重的。
從張興教口中知道,這家人也姓譚,和村長是叔伯兄弟,一個輩份上的︰村長叫譚桂瓊,他叫譚桂璜,那個壯漢是他們的兒子,叫譚成晴鹽民別得不巴望,就巴望天氣晴朗好曬鹽。譚天晴會點拳腳功夫,人又耿直,是個敢說敢做的直性人,在村里的年輕人中很有些聲望。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席亞洲看火候差不多了,才把話拉回本題︰「鄉親們,很對不起,這一帶地區我們不熟悉,也不知道苟大戶會用假借我們的名義來勒索威脅。你們的痛苦我們不知道,現在全村的男女老少沒吃沒穿,大姑娘沒褲子穿。我們要先想辦法解決,大家共同商量一下,要弄糧,要弄衣服,讓大家衣食無憂。」
「這辦得到嗎?」這家人一起盯著席亞洲問道。
「能!」席亞洲肯定地表示,「只要大家齊努力。」
譚天晴高興地搶先說︰「只要有辦法,什麼力我們也能出。」
席亞洲為了驅走他們長期以來灰心失望的情緒,加重語氣道︰「我們是為了幫助老百姓而來,只要知道大家的苦難,一定會想辦法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