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存厚勉強一笑,說︰「在下出糧救災,一則不忍見百姓流離失所,餓死道路,二則也怕窮百姓為饑寒所迫,鋌而走險。幾位可知道最近廣州城里城外涌來了多少饑民?草草算來,不下三萬之數!眼下還是秋收,待到明春青黃不接的春荒時節,不知道還要有多少饑民涌來!若有人鼓噪而起,糜爛的還不是地方!可笑多少士紳,自命為聖人子弟。反說我故意沽名釣譽,籠絡人心,好像有不可告人的心思。可笑!可笑!」言罷大約也覺得有些失言了,趕緊拱拱手,「失態失態!」
「就缺兩個人了。」蕭子山喃喃自語。
「掌櫃在說什麼?」梁存厚不解其意,問道。
「不,不,沒有什麼。」蕭子山趕緊拿話岔過去,「梁公子,我等還想在廣州招募些饑民,一並送往瓊州開荒,不知道此事官府有無問題?」
「開荒?」梁公子啞然失笑,「幾位莫怪我潑冷水。你們開荒下得本錢,怕到zuihou連錢糧都納不出,一年辛苦,白白的便宜了那些胥吏。招募難民是件善事,就怕事有不繼,反倒害得他們流離失所。」
執委會給情報人員的一個重要指示就是收集各種明代社會訊息,郭逸見此,便故意道︰「梁公子何出此言呢?」
「瓊州,在下是沒去過。但是听聞此地濕熱多瘴氣,多颶風。又有黎人作亂。荒地雖多,恐怕居停不易啊。再者,你們都是商賈,沒有一個功名在身,豈不是當地的胥吏眼中的肥羊!輕得血本無歸,重得怕是要傾家蕩產!唉唉,這世道!」
郭逸只好唯唯稱是,不敢多說。正說著話,卻見一個僕人過來,輕聲對他說了幾句什麼,那梁公子站起身來,稱還有事要辦,拱手告辭。眾人別過,沒走多久,卻跑來一個家丁,恭恭敬敬的問道︰「我家公子請問,貴下處是在哪里?他改日來拜。」
眾人面面相覷︰自己剛才在他面前都是唯唯諾諾之態,即沒有吟誦什麼「千里冰封,萬里雪飄」,也沒大談人權民主自由之類的玩意,這位世家出身的梁公子,到底看上了他們這群商賈什麼?
郭逸趕緊道︰「敝下處在惠福街,字號紫珍齋的就是。」
僕人問清了,從拜匣里取出一張梅紅色的紙片︰「這是我家公子的名帖。敬請收下。」
初次見面就給名貼,這是很看重對方了,郭逸來之前听過于鄂水主講的「明代風土人情」系列講座,忙推卻說「不敢收」。再三推辭不得才收下了。
蕭子山放心不下,又趕到鏢局的騾馬店里,見來得人在鏢局的安排下已經都安頓好了,孫可成一開始也目瞪口呆,听說他們要買些家人,沒想到朝夕之間就來了這許多的人,鏢局上下全體動員煮飯燒水,又請大夫給幾個病人看病開方熬藥,忙亂到天將起更才算妥當。
回到惠福街,眾人商議,貨物還沒買齊全,但是人卻已經買了二百多口,留在起威的騾馬店里不是長久之計,一是叨擾人家,二來人一吃飽,心思就活絡了,他們又不是獄卒看守,二十四小時盯著,干脆先把人運回去,再來運貨就是。
這個倡議得到了船員們的熱烈贊同,倒讓蕭子山很意外,他還以為這些人剛來沒幾天,不願意馬上回去。不知道幾個人都揣著小九九。當下決定,讓買來的人口在起威的騾馬大店里休息二天,然後由船員們負責運回去,其他人留在廣州繼續先遣站的建設工作。
房屋的改修工程也在緊鑼密鼓的進行著。按照jihua,惠福街的這所宅子改造成為前店後坊式的珍寶行,專門銷售穿越眾制造的各種奢侈品。有些後期加工和組裝的活計可以放在這里做,只把關鍵的工藝留在百仞城。前珠寶公司經理嚴茂達對珠寶首飾的設計、加工都有些研究,隨身帶來了大量的新款的珠寶首飾的資料,他說只要招募幾名能工巧匠就可以制造這些珠寶首飾這樣比一味的賣玻璃器要好些,也避免和代理他們產品的高舉產生沖突。
蕭子山利用和高舉的關系,招募了許多工人來進行改建工程。好在他們手里有的是錢,以開設珍寶行為借口,整個院落房舍都修築的壁壘森嚴。雖然沒變成美國大使館那副模樣,卻也相差無幾了。仿造過去山西錢莊和典當的安全措施,天花板上另外安裝了鐵格柵,防止有飛賊從天而降。牆壁一色用石條打牆腳,上面用青磚對縫臥砌,堅固異常,除了前面的部分宅院設置有傳統的長窗,後院的建築只開普通窗戶,加裝鐵柵。其中最嚴密的是被以金庫的名義所建的院落,里面的三間房子全部用磚石砌造,不用一點木構建。連窗戶都不設,大門是一扇鐵門,裝著從21世紀帶來的鎖具。這里類似于各國大使館里的安全屋,用來辦理機密事宜,其中一間是電訊房,一間是會議室內,zuihou一間則是真正的金庫--里面存放的不僅有金銀,還有更重要的資料、武器、偵察的裝備。除了電台,情報組還為先遣站配備了對講機、手槍、望遠鏡、夜視鏡、數碼相機和筆記本電腦,電力方面,除了手搖發電機之外,另外配給了一組太陽能電池板--雖然電量有限,供應電台和筆記本電腦還是綽綽有余的。
原jihua中的監控安保設施因為電力問題不能解決,所以只能暫停實施。不過,先遣站還是在安全屋門口設置了一台紅外線的警報器。
用水方面整個宅子里有兩口水井可用,孫常在初步修繕房屋的時候已經請人深淘過。為了防止嬌貴的現代人出現水土不服,先遣站另外帶了一套簡易的濾水消毒器,這個濾水器的濾芯更換一次可用一年,還算方便。
登瀛洲號運來了三十多噸的物資和五千兩現銀,先遣站的全部啟動資金就是這些,根據規定先遣人員不能向高舉提取使用那二十萬兩貨款。
所有人都在忙忙碌碌,郭逸一個人在屋子里考慮著未來的工作如何開展。執委會給先遣站的任務歸納起來無非是二點︰收集情報、進行貿易。
無論要達成哪一種目的,首先就得建立起廣泛的社會關系。他們現在已經有了高家和起威鏢局兩個切入點,下面就是更廣泛的在社會的各個層面上開展工作了。
郭逸回憶著出發前于鄂水給他們上的「明代社會經濟生活狀況」的課程。一面想著該從什麼層面上打開缺口。
以商賈身份,要直接結交到中上層官員是有很大難度,即使花了大錢,也只是場面上的一點榮光,很少能象後世一樣官商勾到利益不分彼此的程度。但是官僚們有強大的購買力和政治權力,這是日後他們要努力經營的一個部分。
其次是本地的士紳富商,不是身有功名就是和官吏們有利益上的勾結,屬于有錢有權的地頭蛇。高舉就是這樣的人物,到他們比較容易結交,又和中上層官僚有很深的關聯,這個層次是先遣站現階段開展工作的主要方向。到廣州之後結交到了一個梁存厚,雖然還不知道他結交穿越者的目的何在,但他是舉人,在紳士階層中的能量比高舉大得多,多加利用可以這個階層里打開很大的局面。
官員們身邊的師爺、長隨、管事、清客;各個衙門的書班、文武巡捕、吏目之類的人物雖然地位不高,但是活動能量很大,對官吏和各個衙門的動態了如指掌,要搞政治類的情報,可以把重點放在他們身上。起威鏢局和這些人物打交道比較多,可以利用他們的關系來進行。
至于普通老百姓,從他們口中能夠知道許多市井消息和民情輿論。這一方面的情報也要收集。
不過整個廣州站連他才六個人,分別是︰
站長︰郭逸
商務負責人︰嚴茂達、張信
報務員︰張宇辰
情報員︰陸容、PEPI
僅僅這幾個人要負擔起這麼多事情,還是稍微困難了點。嚴茂達、張信兩個人,都是干銷售出身,不用說是身經百戰的商場老混子,只要適應了這里的環境,把廣州官話再學好一點,去搞商業應酬,組織推銷之類的事情肯定是手到擒來。
張宇辰是電信人員,又不愛說話,只能負責內務工作。
情報工作看來只有他、陸容和PEPI來擔任了。PEPI如何使用,還真是件傷腦筋的事情,看她本人倒使滿不在乎,胸有成竹的樣子郭逸很懷疑他根本沒想過地下工作的嚴肅性和危險性,純屬把這里當成了滿足她表演欲的舞台了--光隨身的行李就有十幾個大大小小的箱子,郭逸用腳丫想都知道里面肯定是其的行頭。
他把思路整理一下,起草了現階段工作目標和先遣站的規章制度。準備在蕭子山回去之前和留下的先遣隊員們開個會,布置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