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節 二桃殺三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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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單獨招安孫大彪呢?倒也不難哪怕馮海蛟不答應。然而原本是請馮海蛟上門來談如何受澳洲人的招安,他這一來,必然會替朝廷來游說。這消息瞞不了任何人,用不了幾天功夫就會傳到澳洲人耳朵里去。連帶著髡賊對孫大彪和自己都會喪失信任……

如何才能贏得髡賊的信任呢,張天波思來想去,忽然心中一動,起了殺機。

若是能將這馮海蛟彪拿下,擒送到澳洲人縣令那里,不但孫大彪,連自己都有莫大的功勞,多少都能撈個澳洲官兒做做。

想到這里,他輕咳一聲,低聲道︰「大哥,二哥這回忒不講義氣了。一點也不顧及兄弟情義……」

孫大彪原本就著腦,被張天波這一激,愈發生氣了。當下道︰「TND這也太不仗義了!什麼狗屁把總,紙糊的官帽兒!這廝做出頭鳥,澳洲人先辦了他!」

張天波道︰「澳洲人辦他倒也罷了,只不過我們與他是結義兄弟,少不得要受池魚之殃這事還得早作計較……」

孫大彪在綠林中混跡多年,張天波這番話是什麼意思他如何听不出來。黑吃喝這碼事他原也干過不少回,並沒有什麼好顧忌的。

然而此刻他卻下不了決心這倒不是「兄弟情義」,混跡江湖的人,江湖道義喊得震天響,實則為了錢爹娘都敢賣,宰幾個「兄弟」自然不在話下。

現在卻不同,過去他們之所以能「義結金蘭」,除了脾氣多少相投之外,也在于並無太大的利益沖突,而且彼此勢均力敵。正所謂「合則兩益,斗則雙敗」。在這種均勢下才能形成穩定。

可是自從被永化的瑤民洗劫之後,孫大彪便傷了元氣。就算來個「摔杯為號」,當場擒殺了馮海蛟。他可還有兒子,還有一票手下兄弟,要過來「報仇」自己便不是對手就算把散居各處的家居土匪都召集起來,他也只有不到一百號人了。遠遠少于馮海蛟的人馬。而且這些家居土匪能不能召集起來都難說眼下他堪稱「囊中羞澀」。真要干起來,恐怕手下兄弟先拿了他的腦袋去找馮家領賞也未嘗可知。

至于說澳洲人他亦信不過。自古官府和土匪之間的關系一直是爾虞我詐的。如果馮海蛟的人馬和自己打起來,他敢拿腦袋擔保,澳洲人肯定作壁上觀。搞不好等他們打得兩敗俱傷之後再來個一鍋燴。

思量再三方才道︰「算啦,這老馮雖然不講義氣,到底還是咱們的結義兄弟。他眼下對不住咱們,咱們可還得給他留個情面,且看看再說。」

張天波見他不願動手,微感失望。不過後面的話里又留著松動。細細一品便明白孫大彪的想法了。

正思量著,有嘍進來稟告︰馮海蛟的隊伍已到了圩外,已經投帖了。

孫大彪拿過他的帖子,卻還是過去的那張。心里舒服了些,問道︰「他什麼衣著?」

嘍不解,眨巴著眼楮道︰「衣著?就是……往日的衣著……」

「沒穿公服?」

「回老爺︰沒穿公服,小的看得明白,就是馮二老爺常穿的那身……」

听聞這二弟沒穿公服,也沒擺官架子,孫大彪這才心里舒服了些,他大聲吩咐道︰「開正門!說我出迎。」

馮海蛟原本是打算穿著公服,擺著全副的「儀仗」,威風八面的進入大崀圩的他準備在這義兄面前好好的抖一抖「官威」,然而在進入大崀圩前一里多地的時候,畢軒盛進諫說此來是要說服孫大彪一起干髡賊,不宜擺官架子。

「……孫大彪是老爺您的結義大哥,若能收服便是老爺在陽山的助力。老爺還是宜禮賢下士--劉備請諸葛亮還三顧茅廬呢……」

「孫大彪算鳥個諸葛亮,」馮海蛟罵道,不過畢軒盛的話倒是頗有道理他現在亟須孫大彪的合作。

其實他這會已經有些後悔了︰官兵在連陽地區並無一兵一卒,能提供支援的只有和自己的差不多的廣寧的楊老爺也不知道這畢師爺說得話算不算數。搞來搞去,自己去除了得了「把總」的官餃之外一點實際的好處也沒有!說是可以「自征錢糧」,那也得花力氣去征收才行。

不過此時他已是退路全無了蓋著他大印的文告已經在縣里不少地方張貼。已然是公然宣告和髡賊為敵。少不得要和髡賊的縣令開仗。

髡賊的縣令雖說手下沒多少人馬,好歹也有幾百人。馮海蛟對自己手下的戰力並不抱太大的希望,畢竟多年來他干得勾當主要是水上的生意,要手下在陸上擺開戰陣,一刀一槍的廝殺,心里實在沒底。也的確需要孫大彪這樣的干慣陸上買賣的來加盟。

所以畢軒盛沒費什麼力氣就說服了他,擺官威的熱乎勁他也過去了,當下關照把儀仗都收起來,自己也換上了平日里的便服,偃旗息鼓的朝著大崀圩而來了。

「什麼?馮海蛟受了明國的招安?」王初一有些吃驚,放下了手中的文件。

「是,縣長!」張天波恭恭敬敬的說道,「小的在孫大彪那里正游說,馮海蛟卻來了進來才知道,他已經受了熊文燦的招撫,就任什麼‘陽山左翼把總’。」

這多少有些出乎王初一的預料。雖說這種綠林土匪最大的夢想就是「殺人放火受招安」,不過眼下明軍在幾百里之外,對陽山根本就是鞭長莫及的狀態,他受這個招安除了得了一個官餃之外有何好處?

「想不到這馮海蛟竟如此的愚頑,」王初一道,「你那義兄孫大彪呢?」

「馮海蛟倒是來找過他,說有門路可以幫他去說合,也弄個明國的官兒當當。不過孫大哥說他不想尋死,不願意。」張天波道,「馮海蛟雖說受了明國的招安,不過是釜底游魚罷了。這個只要是明眼人都瞧得明白。只是這招安馮海蛟的事情要請老爺示下,還辦不辦?」

「此事先容我想一想。」王初一原本就無意真要招安他們,此刻起了這個變數讓他一時有些無措。他又問道︰「孫大彪對我們這邊怎麼回應?」

「這個,」張天波有些吞吞吐吐,道,「孫大哥對老爺的提議倒是感激,只是只是,他說他手下要養活的人口眾多,他一個人受招安,什麼名分都不打緊,只是手下人都沒個名分,要自個尋飯吃,不能服眾……」

「呵呵,這是在嫌棄沒個官兒做吧。」王初一笑了起來這和彭壽安的預計倒是相差無幾。

「老爺聖明!」張天波卑躬屈膝,陪笑道,「不是小的多嘴,也不是小的幫自家兄弟,實在是家家有難念得經!孫大彪手下靠他吃飯的兄弟有一百多人,還有家眷。他願意當個地保,手下兄弟還不樂意叻。總得請老爺施恩,給大家都安排個出路方是。」

「又要受招安,又要給手下兄弟謀個出路這是要謀個軍職啊。」

「小的不敢妄言。」張天波的頭低得愈發低了。

「你就別不敢,妄言了。」王初一對他們這些吏員的這套言辭很不感冒,「打開天窗說亮話︰這孫大彪提得是什麼條件?說來我听听。」

「是。」張天波其實和孫大彪早就商議妥當了這回復的條件,原本孫大彪還想開得高些,張天波卻說不宜開得太高畢竟這王初一也不過是個縣令,又不是元老。獅子大開口只會引起對方的懷疑,覺得他沒有誠意。

「孫大彪說了,請王縣長給他和手下的人馬一個名義,算作官軍,按時發給糧餉。」

「嗯。」王初一不置可否,問道,「還有呢?」

「將大崀圩劃作他的駐防地,由他管轄縣衙不得……不得……干涉。」

「這是漫天開價啊。」

張天波干笑了幾聲,道︰「大崀圩是孫大彪的老巢,自然是不肯放手的……」

「這個我知道。還有沒有,你都一口氣說了吧。」

「大崀圩前些日子被瑤民破了,洗劫一空。如今缺糧少衣,想請老爺賞賜糙米五十石布二百匹救濟。就是這些了。」

「這倒不算過份。原本就是應該救濟的。」王初一漫不經心的點頭,讓人不知道他說得不是真心話。他思索片刻之後道︰「你且下去吧。過幾日我再與你談。」

張天波當下告退下去。王初一立刻派人把彭壽安請來,將招安的情況與說他了一番。彭壽安思索片刻,道︰「馮海蛟受了明國的招撫未嘗不是好事,孫大彪如今又願意受撫,二人之間必然已經生隙。搞不好,弄出一個二桃殺三士的局面也未嘗可知。」

「二桃殺三士?」

「哦,事情是這樣的……」彭壽安暗笑王初一粗鄙,但是還是抱著優越感將這個典故說了一遍,又道︰「孫大彪、馮海蛟、張天波原本號稱陽山三霸。如今張天波當了我們的官,馮海蛟成了明國的把總,就這孫大彪什麼也沒有你若是孫大彪,會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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