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從父親手里臨時擁有了軍權,留里克自然要按照自己的意志,指揮手頭三百人的作戰。
身為新的軍事指揮者,難道不該玩些新花樣?
比如說,使用一些羅斯部族從未見識過的新戰術,並透過這些戰術,給所有參與行動的人以震撼。
不管留里克是否承認,預言就是應驗了,所有在場的勇士都認定此乃留里克能否擔任新首領的重大考驗。
此戰實在是未來新首領的立威之戰!可以說,哪怕是一場規模不大的勝利,都比發明多個器件更能得到族人的擁護。
留里克深知這一點。自己的羅斯兄弟們,要的就是戰斗勝利。
他毫不顧忌的當眾質疑了傳統作戰中,羅斯人一股腦沖鋒,憑借氣勢與純粹的力量沖垮敵人的戰術。
他能想到的可以給羅斯部族的軍事行動帶來變革的,就是被後世兵家百試不爽的「鉗形攻勢」,而且留里克想的更妙。這一次,他想實驗一個圍三闕一戰術,其最終的目的,就是完成對敵人的殲滅。
留里克坐在雪地上,以撿到的一些樹枝,勾勒出自己人和敵人的位置,以及做出「沙盤推演」。
奧托和他手頭的敢戰之士環坐于地,大家多少看懂了留里克的戰術安排。
面對兒子決意施行的復雜戰術,奧托皺了眉。「留里克,這能行嗎?」
「一定可以。只要大家配合得當。」
「你……可是你居然要求你的佣兵,去和逃竄的敵人作戰?再說了,他們真的會向你設計的方向逃竄。你,能看清這方面的未來?」
留里克覺得老爹的疑問有點搞笑,轉念一想,恐怕僅僅是因為羅斯部族之前的所有戰術,不存在「鉗形攻勢」,也就更不存在比「鉗形攻勢」更復雜也更狠毒的「圍三闕一」戰術。
「爸爸,你帶著你的主力,按照我的要求悄悄模過去。如果你們能擊敗這些……這些塔瓦斯提亞人最好。如果他們逃了,我的佣兵會射殺他們。」
奧托本是覺得兒子的計謀很精妙,這種計謀也只有兒子能想出來。他也覺得,留里克似乎會把自己放在比較危險的位置。
畢竟奧托才是大首領,他隨時都能收回兵權。
奧托基本同意留里克的決定,在聲稱會率領包抄進攻的主力會盡量快速完成戰斗,殺死所有的敵人外,也分給了留里克五十名勇士,這里面還有二十名持短木弓的獵手。
這樣,留里克可以在截殺逃竄之地的道路上,布設多達七十名伏兵。
戰斗計劃布置下來,羅斯人的三百余名勇士形成了三個戰斗集團。奧托率領的兩個集團負責「圍三」,留里克的七十人負責「闕一」。
勇士們瞧瞧的跨越實際寬達七百米的冰河,在河對岸的林子里抓緊時間休息,直到短暫的白天快要來臨時之拂曉。
留里克就裹著一張皮革休息了一陣子,部族的戰士們幾乎都是如此。
唯有負責放哨的戰士,他們瞪大眼楮注意星辰的變化。
星辰已經到了正確的位置,天空已經開始發藍。
哨兵開始挨個喚醒熟睡的族人,不一會兒,一名名戰士掀開皮革站了起來。
奧托用雪擦一把臉,然後,從自己的雪橇中拿出青銅盔扣在自己腦袋上。他還披上一層薄薄的鎖甲衣,再在外面套上御寒的皮大衣。一條皮帶扎緊他的腰,接著盾牌背在背上。
他高舉著自己的鋼劍,監督著族人的動作,嘶吼著督促他們立刻做好戰斗準備。
留里克的小手捧著一支皮盔,看著此物他若有所思。
「主人,快戴上它!我們很快要去戰斗了。」已然一身皮甲的耶夫洛催促道。
「唉,我的精神有些恍惚。」
「你在害怕嗎?」耶夫洛微微一笑︰「放心,任何人的第一戰都會緊張。等你經歷多了,也就釋然了。」
這一刻,留里克覺得自己的耶夫洛就是一個久經沙場的老兵。是啊,此人的十幾年大抵就是裹著刀口舌忝血的日子。
留里克很在意耶夫洛的想法,他問道︰「如果……敵人就是塔瓦斯提亞人,你會怎麼做?」
「當然是將他們全部消滅。」
「那就戰斗吧。」留里克橫下一條心,他本是有有些覺得自己的處境過于魔幻,終究現實就是現實,人生的第一戰來了。
他扯掉了扎頭發的麻繩,罕見的松開了自己漂亮的馬尾,再把看似沒多少防御力的皮盔扣在腦袋上。
留里克並沒有穿戴諸如鎖子甲這種高級甲,他甚至連皮甲都沒有穿。並非留里克覺得防御不重要,而是盔甲對于自己這小身板實在太沉重了。
再說了,自己統轄的部隊有著獨特的作戰方式。理論上大家要竭力避免和敵人短兵相接,就用手頭的遠程武器,在零距離接觸前,將敵人射殺即可。
這樣,輕裝的機動力,就死高于笨重的盔甲。
反過來,奧托所率領的大部分,就不得不多穿戴一些皮甲,哪怕是披上一張鹿皮也是好的。
因為耶夫洛的情報明確指出,羅斯人面對的未知敵人,很可能大量的發射箭矢。那些箭矢注定多是骨頭箭頭,也許兩層皮革,就能抵消掉箭矢的攻擊。只要挨過敵人的箭矢,羅斯人的戰士就擁有了絕對優勢。
就這樣,在拂曉天發藍之際,羅斯人卸下自己的雪橇,僅僅帶上作戰用的武備。僅有二十名看起來體質比較弱的人,肩負起「看家」的重任。
倒是留里克的手下有所不同。
明顯羸弱的指揮官留里克坐在雪橇上,他的身邊擺著一支十字弓,身後有放著二十多支箭。
此戰,負責「闕一」堵截的留里克所部的七十人,竟將儲備的所有箭矢都帶上了。各種箭矢加起來,足有一千五百支!
僅憑篝火的數量,留里克無法很好判斷敵人兵力,所謂有備無患,他做好了打光箭矢的準備。
羅斯人兵分三路開始行動。
在宏觀上,圍繞著未名又突兀的山丘,羅斯人的軍隊以山丘上大量的篝火為目的,率先開始了真正意義上的鉗形攻勢。
羅斯人的三支兵力總方向是向東的,奧托親率七十多人迂回山丘北側,另有一名親信率領九十人迂回山丘南側。
他們並非以密集隊形聚成一團,而是排成了松散的隊形,形成了一張撈魚的網。
奧托開發想象力,就以部族的拖網漁船的作業模式為模板,想到了這一招。此招數,就是把敵人想象成魚。
敵人願意正面最好不過,這樣不由兒子出馬,奧托堅信自己人的力量。
敵人若是逃竄,那就將成就兒子的威名。
大概,就是這樣吧。
奧托的心頭多少有些擔憂,然離弦之箭不能回,他的北方迂回部隊,已經和南方迂回的兄弟接上頭了。
一個個黑影在山丘附近悉數的樹林中前進,此刻,天色也逐漸明亮。
處在比較高的位置,呼嘯的北風更顯淒涼。
奧托見得位置已經差不多,他估計到整個大網不但完成,現在正是收網好時機。
難道要打個奇襲嗎?呸!恐怕敵人已經發現情況不對了。
踏在滿是積雪的土坡上,奧托拔出了自己的劍,伴隨著劍音的嗡嗡聲,他怒吼到︰「羅斯人!進攻!」
得此命令,那些還在緩速前進的人紛紛加快奔走速度的同時,還用劍或斧,敲打自己的木頭盾牌以壯聲勢。
「啊?!難道已經打起來了?!」
暫且停頓下來,已經在山坡上建立「阻擊陣地」的留里克,听得來自同族的吶喊,不禁慌了神。
耶夫洛即可安撫︰「主人,不用擔心什麼。我會保護你的。」
「保護我?難道我還是女子不成?」
耶夫洛故意調侃「哦,我的主人。如果你持續披散的頭發,穿上連體的麻衣,確實有點女子的意味。」
「打扮成女人?很有趣,如果這樣能讓兄弟們高興。可我是個男人,這一戰,我必須證明自己。」留里克當即拔出短劍,劍鋒直指不遠處山丘頂的篝火。「兄弟們,給十字弓上弦,等候我射擊命令。」
留里克這邊已經開始準備。
他的二十名十字弓手被分成兩排,每一排的位置都比較開,他們形成了長度約莫二十米的線列陣,第一排半跪,第二排站立。
隊伍里的三十名持弓的獵人,則組成較為緊密的集團。終究羅斯人現在的短木弓真的不要奢望它能賜予箭矢的射程,再說獵人手頭的長箭,不少箭簇就是磨尖的小動物腿骨,套在長樹枝上。這樣惡劣的箭射殺小動物不在話下,面對皮甲的敵人就乏力了。
留里克寄希望于步弓手拋射箭矢制造混亂,十字弓手才是阻擊的主力!
他的想法在沒有接觸到敵人之前堪稱完美,但耶夫洛並不放心。此刻的耶夫洛儼然成了軍事參謀,並要求所有的戰士,將自己的劍和短矛插在雪地上,所謂一旦敵人突破了箭陣,就抽起武器廝殺。尤其是剩下是二十名戰士,他們都是標準的劍盾手,是在弓弩手轉化為近戰步兵前引起的短暫時間差,率先發動近戰進攻的人。
耶夫洛自己也做好心理準備,哪怕自己受傷,也必須保護好留里克。這不僅僅是遵從自己的職業素養,也是對被重用的感恩。
留里克這邊的準備已經做好,他看不到的山丘頂部,戰斗已經開始。
點燃篝火的人們根本就不是傳說中的塔瓦斯提亞人。
但羅斯人也是首次從耶夫洛嘴里,獲悉了這樣的名詞。
奧托可管不了那麼多,目前情況下不是自己人那就是敵人。敵人就是敵人,到時留兩個活口問清他們身份就夠了。所有的羅斯戰士都能很完美的分出敵我,原因就在于彼此間的套上青銅片的皮盔。
至于敵人呢?他們好像從一開始就沒有發現在自己的營地,被勢力強大之敵盯上了。
敵人反應速度之慢令奧托嗤之以鼻。
「我們給過你們準備的機會,你們簡直是如夢初醒。」
戰斗開始,不勞奧托親自持劍廝殺,他麾下的年輕勇士們已經勇猛沖擊。
一個戴著棉帽的矮個子異族人被羅斯人的亮白鋼劍刺倒。
而那些剛剛因為听到可怖的怒吼聲,這是臨時披著一件皮衣鑽出帳篷的異族人,那麼剛剛拿起自己的石矛,乃至做工簡陋的鐵錘,就看到一大群高壯的人沖了過來。
有十多名異族人率先開始了本能的反擊。就是羅斯人沖擊之快,使得異族人基本來不及操持短木弓射箭反擊。
他們歪好也發射了一些箭矢,就如一開始羅斯人估計的那樣,骨頭做的箭矢,除非射瞎羅斯人的眼楮,除此外骨箭就只有騷擾意義。
見箭矢用處渺茫,異族戰士試圖用石矛戳殺進擊了披甲羅斯戰士,黑曜石的矛頭能給羅斯木盾以深深鑿痕,傷害基本如此了。年輕力壯的羅斯戰士,操持自己花費重金購買的鋼劍,只用一個暴擊就斬下一顆頭顱。
另有異族人用鐵錘攻擊,奈何他們的身板都比羅斯人矮上一頭,被羅斯戰士使勁一撞就是倒在雪地,當即被劍戳殺。
所謂戰斗,真就是一力降十技,再說論戰斗,奧托這會挑選的可是都過擊殺過哥特蘭戰士的老兵啊。
山丘上發生的根本就是一邊倒的戰斗,就雙方的身材、體能、武器裝備,乃至兵力數量與組織度,雙方根本不在一個數量級。
奧托本以為敵人很強,現實就是羅斯人在虐菜。
一個頂著用大量松鼠皮縫合而成帽子的中年人,此人就是整個點燃篝火的異族人頭目。
戰斗從一開始就宣判了自己的失敗,頭目覺得自己要腦袋搬家,然絕處竟然逢生。裝備精良的襲擊者,他們怎麼沒從西邊打過來呢?
的確在頭目的視角里,向西方逃亡是唯一的出路。因為那里,無敵守衛。
一番羅斯人听不懂的語言後,剩下披著皮革的異族人,開始拎著各自的武器,其中主要是短矛和鐵錘。少數人臨時拿起了弓,奈何箭打光了,索性卸下弓弦把弓當棍子用。
他們開始向著西方跑,向著山下跑。
頭目帶領著三十多人,奔向了所謂平安逃亡之路。
似乎只要逃得夠快,舍棄到自己之前撈到的寶貝,襲擊者一定光顧著搶寶貝,自己不就平安了?財寶重要還是小命重要。頭目和他的伙計們,選擇保命要緊。
然而,留里克和他的七十名特殊的戰士,已經擺出了迎戰陣型守株待兔呢!
頭目做夢都沒想到,自己的手下非但不是絕境逢生,而且許多人愣是莫名其妙就會暴斃。
其死亡之突然,真是令人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