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批人小而強壯的男孩听從留里克的命令全員集結,他們就站在克拉瓦森的鐵匠作坊區外的空場,接受留里克的檢閱。
留里克背著手,挨個審視他們。
這些十歲左右的男孩,本來都命運只能是諾夫哥羅德的農夫,在貧窮中度過短暫而平庸的一生,甚至過早的因營養不良夭折。
現在,一切都變了。
他們的體型比留里克還要強壯,因為經常性的體力勞動,每個人擼起的衣袖都能看到明顯的肌肉紋理,哪怕他們都只有十歲。
他們每日大口吃肉,過去的半年時間真是每天必有一磅燕麥。
如此高營養、高熱量的飲食可不是養肥仔,他們奉命努力工作,各個都成了不錯的小鐵匠。這群孩子僅僅是年齡小身材矮,他們現在就已經壯如牛,以後還得了?還不是力氣強勁,掄起大斧一擊砍斷一棵松樹?
這些斯拉夫男孩已經基本可以獨當一面,固然在工作效率上比不上年輕力壯的卡威,前途可謂一片光明。
卡姆涅興致沖沖前來匯報,「老大,人都到了。安排任務,我們不睡覺也會完成。」
「好!很有精神。那就按照我的命令,我要讓你們制造一種新式武器。」
一切都不需要留里克贅言,畢竟這群孩子全都參與到了扭力彈弓的直接制造,制作武器,這群崽兒非常內行。
僅僅依靠胡子花白的克拉瓦森一人怎麼可能制造大量武器?羅斯船只大量裝備「蠍子弩」式扭力彈弓、木臂與鋼臂十字弓的背後,就是這群鐵匠小崽子的努力。
倘若沒有這樣的成功,留里克也不敢集結他們委以重任。
野驢投石機,所謂強勁的扭力驅動杠桿,把石塊投擲出去的同時,慣性也帶動整個機械上跳,就好似 驢尥蹶子。
想讓它不上跳的最好辦法,自然是末端安裝配重。
這些孩子,他們正被留里克以「全能型工匠」的標準培養,他們是年輕的礦工、冶金工、水泥工,亦是有前途的木工。
克拉瓦森忙于親自鍛打鋼劍,他一直樂在其中。卡威與其招募的伙計,仍守著高爐,繼續量產生鐵器具。
孩子們得不到精悍工匠的保住? 不過留里克自己才是他們最好的老師。
來自南方海域更溫暖的海水侵入波的尼亞灣? 大海已經基本解凍,海面上不慢了大大小小的浮冰? 甚至是一些巨型冰山。
羅斯堡所在的峽灣仍舊封凍? 不過民眾察覺到上游的溪水日漸洶涌,峽灣的封凍必在幾天內瓦解。
今年的夏季來得晚? 大地上的積雪正在大規模融化,只是在夜里又要凍結。大家不得不在每一個早晨? 用各種工具將自家房檐上的驚人冰稜打掉。
五天的忙碌? 留里克計劃的六台「野驢投石機」硬是被他的年幼手下完成了!
北歐是沒有野驢的,世界上的驢子都來自中亞,而今歐洲的驢子西歐到北歐是一頭也沒有。
如果要用一種動物的尥蹶子行為來描述這一武器,留里克毫不猶豫想到了公牛。
十台「公牛投石機」? 它們可謂標準化的產物。
它的地盤是一個長度一個stika? 寬度半個stika的框架,也就是約合一米和半米。武器的一端擁有被加固的木柱,柱子上捆扎多達五層的緩沖鹿皮。
它的扭力來源是麻繩、鯨須和皮筋條,浸入油脂進一步增強任性。
它本質是一種高適應性的戰術機械,整體結構也非常簡單。當然? 它的精確性可是遠遜于弩型的扭力彈弓。
留里克大人又發明了一種新式武器!
盼望著大海解凍的民眾,這段日子愈發焦躁? 他們需要一些有趣的事情緩解自己的心情。
留里克差遣一些壯漢,每兩人輕易抬著制造完畢的「公牛投石機」? 安置在仍在建設的木牆之外。十座投石機一致面對大海,等待著操縱。
數以千計的人前來圍觀? 剛剛建好的木牆腳手架也站滿了人? 更別提一群站在房頂上的家伙。
他們大抵都猜到了? 這些武器的作用就是把石塊發射出去,就是它們每一座都不大,能有多大效能呢?
大家都揣測合情理,留里克有建造更大型的扭力投石機的技術和能力,就是缺乏時間。
這些總長越一米,扭力杠桿也越一米的小型貨色,是短時間內就能拿得出手的武器。
大家內心里都期待著新式武器的驚艷表現,一雙雙眼楮看著仍能為你走動的冰封大海,期望看到很遠處石塊砸出的水花。
奧托默默地觀看著,他在之前看到正在建造的實物時,就知道這武器的用處,乃至能帶來的戰術效果。
奧托聯想起在哥特蘭道的大決戰,倘若當時己方能大規模發射石塊,大量從天而降的石頭必能遠遠的砸得哥特蘭軍隊頭破血流。
突然,他驚訝地看到操縱機械的,居然是一群孩子!
留里克只是安排壯漢搬運,操作者就是建造它們的小鐵匠。
「兄弟們,都準備好了嗎?按照我們約好的行動!」
沒有任何的磨蹭,也必須煽動圍觀者的情緒,留里克干脆地下達指令,孩子們還是轉動棘輪絞盤,杠桿被一點點放下。
十座公牛拋石機準備終于準備就緒。
「Hjutra!」
留里克下令了,十個孩子同時拉動拴著卡銷的繩子。
蓄滿了力量公牛拋石機,它們的杠桿猛然啟動,拉拽著包裹海邊石塊的皮兜,硬生生將皮兜甩出去。
因為角動量是守恆的。杠桿猛力旋轉到達頂峰,它撞擊緩沖皮墊,角動量幾乎都給了那麻繩掛著的兜。
有成年男子拳頭大的卵石飛天了!被這種石頭猛地一砸,頭盔也不能救命。
人們紛紛昂起頭,看著它們遠去的影子那影子逐漸模糊變得難以辨認,終于在極遠的地方,掀起十個水柱。
沒有歡呼!真的沒有歡呼!
人們甚至也沒有震驚,或者說他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圍觀的數千人發出劇烈的嗡嗡聲,他們都在互相探討。
倒是留里克大吃一驚,他總覺得這射程少說也得三百米了。
這可是極為驚人的距離,是大部分弓箭都不能比擬的射程。
留里克遠遠地注意到,石塊的落點還是比較集中的。
「還不夠!再來一次!」
听得命令,孩子們繼續動手,杠桿迅速歸位後,又是安裝石塊插進卡銷。
新一輪齊射很快開始了,一切亦如初次。
「好極了,再來一次!」
留里克不斷命令,結果每一座投石機都發射了十次。一百發準備好的卵石全用來「特種鑿冰」了,還別說,遠處的冰層的確被打穿。
看來實驗該到此為止了?
留里克最後拍拍卡姆涅的肩膀,將記錄長度的麻繩交給他。
那是總長一百個stika的麻繩,是當年用來計算十字弓射程的工具,後來也用來計算各種遠程武器的射程。
它每隔十個stika打結,其中每一個stika以顏料涂一個藍道。
卡姆涅小孩一個,他完全不必擔心壓垮冰層。然而當他不停以繩索測量,完成第二個麻繩長度(合計約二百米),一下子心虛了。
武器竟然將石塊扔得那麼遠?
繼續前進他注意到極為驚人之事,海面的冰層竟有了裂縫!他仍是硬著頭皮測量,終于測道第280個stika後是一步也不敢繼續啦。
他仍未抵達石塊的密集墜落點,只是前面的冰層已經大面積開裂。
他匆匆歸來,無奈地如實匯報。
留里克眯起雙眼傾听,不由感慨︰「難道石塊把冰層都砸碎了?280個stika仍不是落點。」
留里克沒有再廢話,他旋即轉移到陸地的試驗場。
一片森林,而今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干。這一代絕不存在石塊,倘若實驗後發現拳頭大的石塊必是發射的石彈。
羅斯民眾又齊刷刷跟著留里克的腳步繼續圍觀,這一次觀眾更多了。
一切都在非常安全的狀態下順利進行,一個振奮人心的結果也擺在留里克的面前。
留里克,他在上午開始實驗,實驗一直持續到了傍晚。他統計了大量的數據,明確了公牛投石機的最大射程區間,以及針對不同距離,當以怎樣扭力控制。
留里克,他是整個羅斯公國最偉大的科學家,他所掌握的高等數學的知識,直接作用在彈道學計算上。而他掌握的光學知識,又是以人為參照物,以不同距離肉眼可見人影大小,直接鑿刻度在木頭瞄準具上。
他並不要求這種拋石機次次精準,所謂大規模使用依靠概率投擲,針對敵人密集隊形,反而會取得極佳戰果。
入夜,似乎一切趨于平靜。
那些參與到血戰中的人們,他們逐漸悟出來這種武器的可怕,開始與家人、朋友分享自己的感悟。
公爵宅邸內,留里克與家人照常聚在一起吃飯,只是尼雅知道,很來這樣一下人齊齊整整的場景要暫時結束了。
奧托喝了一瓶烈酒,他酒上心頭好似莫名其妙地對著兒子抱怨,情緒也愈發激烈。
「留里克!你為什麼不造發明這種武器。你要是……那可是最遠330個stika!我們明明可以慢慢砸死那群維斯比的家伙,犯不著死上好幾百個兄弟就贏了。」
留里克听得,碗里的麥子炖肉頓時不香了。
「你說他干什麼。」尼雅不悅地推一把奧托。
奧托一個哆嗦︰「我們明明有少死人的機會。」
留里克也很無奈,他沉靜著臉︰「新式武器的情況全在我的估計中。不!我覺得它最大打到200個stika,真想不到這麼凶猛。的確如果我們早點裝備這些,最好大量使用,我們可以不死一人就殲滅維斯比一萬名戰士。」
奧托又翻出來一瓶烈酒,對著炙熱的油燈,凝視玻璃瓶的晶瑩剔透,看著上面的所謂羅馬文字嘿嘿傻笑。
「他們死得不虧,大祭司就是女武神,他們的英靈都上天了。留里克……」
「我在。」
「冰塊很快就要融化,有了這些新式武器,你的遠航我已經完全放心。」
尼雅長嘆一聲,下意識地把一盤肉推到兒子面前,「這一去你可能要用整個夏天,吃吧。多吃一些。」
「好吧!好吧……我覺得也沒什麼風險。」留里克嘟囔道。
尼雅嘆氣喃喃,「我就是想起你兩個哥哥,唉……」
「晦氣。」奧托猛地拍打桌子,驚得露米婭等女眷急忙退卻。「這是兌現盟約,這是賺大錢。還有,嘲諷那群自傲的丹麥人!尼雅!」
奧托以主人的姿態命令自己的妻子,「你現在的任務就是照顧好露米婭。她現在不僅僅是大祭司,她一定已經有了身孕,你照顧好她就是照顧好我們的第一個孫子。」
尼雅點點頭,就隨手把露米婭趙到身邊。
曾經的尼雅非常鄙夷這個養鹿人小奴隸,而今全都變了。她摟著露米婭以示親近,就像是摟著自己的女兒。的確,在未來的日子里,露米婭、卡洛塔、艾爾拉、賽波拉娃等女孩就是她的精神依靠。
男人遠征大海,女人留在母港守衛,族人們覺得天經地義。
尼雅不敢阻攔留里克的遠航,她只能默默祈禱神繼續寵愛留里克。
大海終于解凍了!
時間已經到了五月份,所有人都喪失了幻想,今年有一個可悲的短暫夏季。
聰明人已經在擔憂今年的麥收情況,留里克固然非常擔憂自己秋季弄不到大量燕麥,他現在實在顧不上那麼多。
換個想法吧!倘若自己能通過一個夏季,從巴爾默克人那里弄到大量的鹽運回,羅斯人就能大規模制造咸肉,就活命的角度來說,啃咸肉至少比吃變質的肉要好。
大量的貨物塞入了阿芙羅拉號的船艙,她的載重已經高達十噸。
當然,這對于載貨量突破五十噸都一切正常的她根本不算什麼。
此行畢竟要穿越丹麥控制區,留里克獲悉的丹麥盟主自視甚高,自己就是要在那個家伙眼皮子底下反復橫跳,可謂瘋狂挑釁,想來戰斗是免不了的。
多達十座扭力彈弓被安在甲班,按照前六後四的排布。
公牛投石機則放在「船長休息室的」船首樓緊湊安排,必要時再搬出來。
留里克所計劃販運的主要是皮革,其次是一萬磅麥。武器與工具兼顧的生鐵斧頭、錘子則有一百只。運輸太多的貨物,對方若是買不起豈不是太糗了?留里克自己也不想做賠本買賣,哪怕是賣盟友人情也是適可而止。
所以貨物里最貴重的莫過于一套玻璃器,十瓶烈酒,一口炖肉的生鐵大鍋,還有一批肥皂。這些東西是送給比勇尼的父母,即巴爾默克的首領,同時也算是帶走諾倫的聘禮。
在極為熱烈的氣氛中,羅斯人完成了春季大祭祀,所有船只推入大海。
這一期間,奧托帶著兄弟們完成了對商戶的稅收,古爾德仍是當眾繳稅最多的那一位,當然背後又是退稅一部分。
最熱鬧的自然是兩艘大船的入海,人們為之歡呼雀躍。
古爾多特號!斯佩羅斯維利亞號!兩艘大型武裝商船成了羅斯人新的庇護者.
這仍是一個新的開始!因為人們看到了,霍特拉家族的造船作坊的巨大木頭廠房,兩條龍骨又完成了鋪設,其中一個正是舊祭司長屋得那根大梁!
留里克終于開始了偉大的遠航,阿芙羅拉號上載有四十人,精銳佣兵如耶夫洛,全部的巴爾默克客人,古爾德手下最精英的水手。
奧托站在碼頭棧橋,平靜看著大船離開。尼雅則抱著老丈夫,哭泣著看著大船遠去,直到大船在細密浮冰中逐漸離開人們都視野,一切歸于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