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普照風和日麗,舒爽的南風中,一艘艘船舶隨波搖曳。
羅斯堡的海灘上人頭攢動,近岸棧橋出站滿了衣著白色戰袍的戰士們。他們背著自己的盾牌、裝滿多種個人物品的麻布口袋,皮帶上掛著劍、手斧和匕首,以及裝滿淡水的皮水袋。
不少人還私自帶著自己的短木弓和一批箭矢,畢竟是一場遠征,力所能及多帶一些武器總不是錯事。
鐵皮或是青銅皮加護的頭盔經過拋光,在陽光下的反光簡直閃瞎人的雙眼。
這就是羅斯人的勇士第一旗隊,他們齊聚在軍旗下聲勢浩蕩,戰斗力也冠絕這一時代的歐洲。
至少每個男人都覺得,自己是已知世界的最強戰士,大家勇敢無畏,為光榮、財富而戰,而戰士則是莫大的榮耀。
再看那些拼湊而成的射擊旗隊,他們的態度就變得頗為復雜。
雖說非常的唐突,當僕從的一百個蘇歐米男人獲悉自己即將奔赴一個極為遙遠且巨大的海島戰斗,惶恐作用于每一個靈魂。
蘇歐米人畏懼了,即便耶夫洛做了一番訓話,諸如什麼「好好奮戰證明自己就能提高蘇歐米人地位」雲雲,可跟隨凶狠的瓦良格的羅斯人去戰斗,這是要和海中怪獸搏斗嗎?
至少這群蘇歐米男人換上了統一灰白色麻布著裝。他們清一色被發放了自衛用的手斧頭,與一支可投擲的短矛。
他們在軍中的職位一如在其故鄉,一個二個都是短弓手,甚至他們的武器也是自己的,只不過使用了羅斯人的鑄造箭簇的量產型箭矢。
他們也看得出,相比于故鄉民眾打仗時的亂糟糟,羅斯人明顯更有章法,恐怕這也是他們取勝的手段。
唯一讓他們欣慰的,便是自己不必沖到戰斗第一線和敵人廝殺。在後方放箭,想必也不會有太多危險。
再當他們看到另一批扛著十字弓的男人,突然就覺得自己手里的武器已經不算什麼。那橫在木頭上的居然是弓?那分明是一塊鐵條。
一輛又一輛兩輪手推車已經由纜繩裝運到貨船上,足夠一千人吃上長達兩個月的戰略儲備的燕麥塞入船艙。另有一大批可以立即食用的烤得硬邦邦的魚肉干,則大量地塞入戰士自己的背包。
船上的雜七雜八的貨物還有許多,譬如要賣給巴爾默克人的陶器、鐵器、玻璃器和一批工具。
食物和淡水,乃至防止壞血病的大量松針,甚至是口味奇特的烤干的海豹肝藏,成堆的堆放。
一批備用的矛頭,多達五萬支箭矢和每坐扭力彈弓配備的五十發量產型鑄鐵彈,實在讓整個羅斯艦隊成為這一時代的海戰霸王。
只是艦隊唯獨沒有帶女人,甚至是本該是交給巴爾默克人的塔瓦斯提亞女俘也不在其中。
這絕非什麼女人上船晦氣,完全在于此行是純粹的男人們的戰爭,留里克甚至連諾倫提出的回鄉探親的要求都拒了,他人何談要求。
數以八千計的民眾拖家帶口為遠征的將士們送行,海面上亦是漂浮著大量的漁船,他們願意奉上今早捕撈的鯡魚、鱈魚鼓勵大軍的斗志。
如此美妙的盛會自然要有一場偉大的祭祀。
露米婭帶著鹿角盔,在眾多留里克的伴做祭司的妻妾陪同下,以五頭馴鹿祭祀羅斯人信奉的所有神祇。
最後,海邊燃起一團火!
鹿血流入大海,祭祀海神祈求遠征一路順風。鹿尸被扔到劇烈燃燒的小火塔,逐漸化作灰燼以主要祭祀大神奧丁。
這一切接在約翰英瓦爾和糧官保羅的注視中,他們呲著牙面露難色,不停地在胸口劃著十字。
因為這一戰,龐大的羅斯艦隊又要猛攻不列顛,上帝知道這一戰又有多少虔誠的羔羊化作齏粉。
可他們也不希望羅斯人戰敗,亦是希望這一路遠航波瀾不驚。
私心地說,他們兩個在故鄉不過是低賤的農奴,甚至是高貴者的玩具。大家都是主的羔羊,自己竟是下賤的存在,活著如用糞土。至少在羅斯人這里還能被中用,譬如糧官保羅,這個可憐的農奴在羅斯人這樣已經得到婚姻,而羅斯堡也有一個小的修道院,心靈也有了歸宿,生活樂無邊。
保羅當然不想介入到這場戰場,只是他懂得薩克森語,還是諾森布里亞本地人出身,這份翻譯與向導的工作是當定了。
偉大的祭祀結束了,留里克振臂一呼,再在諾倫等女孩的吹奏的美妙音樂中開始登船。
她們以笛子和皮鼓演奏《告別羅斯的女人》。
這便是留里克的惡趣味,雖是遠征他國,放在這樣的場景,似乎這樣的旋律實在應景。
曲子渲染了一股悲壯感,听到這旋律的戰士也突然背負起強烈的使命感。留里克只恨這個時代不存在擴音大喇叭,不能讓各種雄壯的旋律貫徹整個峽灣。
他們背著沉重的行囊,或是走過木翹板或是攀爬繩梯登船,接著,阿芙洛拉率先松開纜繩,揚下三角帆逐漸離開港口……
一艘又一艘艦只伴隨著民眾的吶喊聲歡呼聲離港,緊接著全部貨船也紛紛離開。
數以二百計的漁船或是劃槳或是揚帆拱衛他們,實為為偉大的艦隊送行。
為戰爭打造、改造的艦只,充分利用這灌入峽灣的風力逆風而動,華麗的縫制著巨大藍色條紋的是那樣的耀眼。
各艦只很快進入到極快的航速,哪怕是那些天然游有些笨拙的改裝型貨船,在安裝巨桅桿和大三角帆與踏浪型木球鼻艏,也獲得強大動力。
各船如同在海面上飛行,行進速度讓大家感慨。
進入到寬闊的波的尼亞灣海域,夏日強勁又舒爽的東南風,立刻給側向逆風進發的整個艦隊,平均航速一下子沖到七節。
強風持續了整個白天,而如今的日子,北歐世界的夜間時間已經縮減到不過三四個小時。
完全因為時間緊張,羅斯軍才沒有在夏至日大祭祀後出發。
人們不得不在船上度過夏至,也注定無法在今年體驗到「沒有黑夜的夜晚」。
夜間風力逐漸減弱,艦隊仍在以三節速度向南沖擊。
留里克決定沒有意外不等岸,好在這一次船上清一色都是男人,彼此見也就不存在什麼顧慮。
僅在遠航的第三天上午,羅斯艦隊就抵達了墓碑島。
即便如此船隊只是在這里的海域接受海洋補給,各類物資就通過纜繩吊裝的方式,從抵近的長船上拉上來。
關鍵時刻,古爾多特號揚著大帆出現了。
站在阿芙羅拉號船艏的留里克定楮一看,對面船只站著一個胖子!
「古爾德,你居然來了。」
一番海上的寒暄,古爾德這邊做出美好的祝福。他祝願羅斯大軍取得偉大的勝利,有保證今年必在梅拉倫湖區購買大量糧食。
羅斯艦隊根本沒有停留,這讓有意登岸休息一下的人們頗感意外。
然公爵的命令是絕對的,大家時間緊任務重,當日下午補充完淡水、食物(一批新鮮洋蔥頭),又開始晝夜兼程奔向哥特蘭島的維斯比。
持續的南風也保證了羅斯軍保持高速。出發的第五天,艦隊就沖到了維斯比。
這座曾被羅斯大軍摧毀的城市,如今就是梅拉倫移民的新領地,只是這數百人的梅拉倫人至少現在根本無力重現維斯比昔日的榮光。
至少梅拉倫人看得明白那藍色紋路的大帆,以及桅桿上飄揚的羅斯旗幟。
此地的漁夫非常聰明地趕來,就這場面他們震驚之余也猜得出這群家伙必是要攻擊某個強大的所在。跟隨他們拼命既不現實自己也不敢去,不過銷售一批新捕撈的鯡魚大家可是非常樂意的。
留里克本來就是路過,能中途得到一批鮮魚補給也是大好事,畢竟大家完全接受生吃鯡魚的生活方式。
經歷這地,再到第七天,艦隊已經抵達如黃瓜般修長的厄蘭島,他們進入到卡爾瑪海峽,至此留里克也首次發布此行的戰爭戒備。
果不其然,當這里的漁船見到那熟悉又恐怖的旗幟出現,大家當然是趕緊靠岸逃命。
就算是博里霍爾姆堡壘的最後那一小撮薩克森移民,他們見到突然闖入的羅斯艦隊,下意識覺得這群家伙是來討伐自己的背叛。
依舊是首領的斯泰因薩克松,他已經顧不得那麼多,急忙號召大家直接帶著必要的細軟離開堡壘,逃到海島的遠處樹林藏起來。
一雙雙鬼鬼祟祟的眼楮盯著這支龐大艦隊。
留里克確實側眼看了一下這個令他熟悉的堡壘。
堂兄阿里克這番也待在旗艦上,回想昔日的榮耀這拳頭不禁攥緊了。
「弟弟,我們也許可以登岸,問這里的家伙們索要貢品。」
「登岸?不必了。這群家伙被我們打得太慘,實在撈不到什麼油水。我說了,此行若無必要不登岸,我們繼續走吧。」
羅斯艦隊依舊保持著戒備,奈何這一路上真的遇不到有意發動進攻的他者。
四艘風帆巡洋艦在前,四艘風帆驅逐艦在後,全部的武裝貨船在中。
留里克就是要把實力最強的艦只放在隊首,就如用野獸張開了血盆大口與可怖獠牙。
如此強勢的艦隊,哪個丹麥漁船敢靠近?
被戰爭蹂躪的卡爾馬成已經退化成小定居點,羅斯軍也只是看看又揚長而去。
晝夜兼程的艦隊在航行的第八天快要傍晚時就通過了卡爾馬海峽,至于南方的海域,對不少隊伍中人已經頗為陌生。
至少留里克對這里的地貌水文很清楚,他決意不繼續南下去勃艮第島,而是繼續貼著海岸線直沖銀堡。
也是此事,留里克招呼主要艦只靠近領艦兼旗艦的阿芙洛拉號,他依靠口頭的大喊宣告戰爭命令。
難道要進攻丹麥人治下的銀堡?
當然!兄弟們這麼多天的航行,士氣正在被快速消磨。
下一步艦隊必將通過丹麥人的核心區,通過水道曲折的廣義丹麥海峽進入廣闊大西洋。
這段航程可謂最危險的一段,留里克不得不謹慎,所謂丹麥人會為了自己擊殺他們的大王而發了瘋似的抓住機會反擊。即便有傳聞說丹麥人因大王暴斃,各路領主乃至海外的強權者都介入到這場內亂中。也許他們會坐看羅斯艦隊通過?
也許吧,不過戰備必須要做,任何擋在艦隊面前的其他船只必須擊沉或驅逐。
遂首先就拿銀堡附近的船只開刀!
再說銀保,這里曾遭瑞典軍之兵燹,然丹麥主力抵達後,舊瑞典王奧列金直接死在這里,有至少一千五百人被殺和被俘,新生的瑞典也為此一戰喪失遠征的強烈可望,卻也成就了羅斯公國的偉大。
必須拿銀堡開刀,艦隊直接進入港灣區。
羅斯人憋屈許久的血性爆發了!大軍仍沒有登陸,只是在于留里克不想戀戰,不想在這個灣區浪費時間。
有五艘丹麥貨船被擊傷,接著被俘獲。船上之人皆被處死,也算是血祭這場航行了。
這就是波羅的海的海盜行為,如今的留里克已無負罪感,羅斯和瑞典,兩者與丹麥仍在戰爭狀態,襲擊銀堡天經地義。
他們俘獲了一批羊毛,還有產自銀堡北部約塔蘭高地里面的韋恩舍村莊聯盟的一批洋蔥頭與粗制亞麻布。這些都是經濟物資,是紡織的原料,唯一有趣的洋蔥缺乏能量,辛辣口感倒是刺激了戰士們的無聊,而維生素也給羅斯軍必要保障。
已經是第十一天了!厄勒海峽就在眼前!
丹麥人會選擇攔截嗎?也許會也許不會。
艦隊小心翼翼闖入,意外且也不意外的是,丹麥人的確選擇了回避。
一度強盛的控制厄勒海峽收稅權的羅巴德部族,他們在失去了哈夫根大王後已經無力再推舉一個強人。丹麥領主們已經在自相殘殺,而遠在弗蘭德斯的名義的法蘭克人冊封的伯爵霍里克,他的使者已經在丹麥的諸島間游走,宣傳霍里克作為先盟主哈拉爾克拉克的大佷子,就是否定家鄉父老給自己的驅逐令,揚言準備帶著南方的好漢們打回來,所謂聰明人必須承認霍里克是新大王。
這一切留里克僅僅有粗淺的了解,可這些與羅斯人何干?
丹麥漁船見到這支艦隊紛紛繞行,羅斯人沒有遭遇任何的阻撓,甚至也是天公作美!
這一路也不是天天風和日麗,多日是陰霾密布,除了風向突然混亂,暴風雨是沒有發生。
其實在其南方的波美拉尼亞地區正在降雨,漢堡不萊梅陰雨連綿,丹麥這里萬幸只是陰天。
當南方歐洲大陸降雨結束,天氣突然回暖等于說強勁的南風又來了!
羅斯艦隊直接以最快速度通過整個日德蘭半島,在出發的第十三天的清晨,展現在大家面前的已經是大西洋!
豁然開朗的場面震撼所有人,最興奮的自然莫過于全體巴爾默克人。
這群去年抵達羅斯堡的巴爾默克人,他們今年的經歷已經震撼每個人,就仿過去時光根本沒有今年這麼有意義和價值。
跟著羅斯人一起戰斗,大家一起吃香喝辣獲得榮譽,且還有一批抓到的東方之地的女人戰士還仍在羅斯堡呢。當新的征討結束,那些女人都將都「冰雪之路」,坐著雪橇被運抵巴爾默克,巴爾默克與羅斯的冬季的陸路貿易也將愈發繁榮。
艦隊到此,倘若繼續向西就能直接抵達設得蘭群島,繼而直接進攻蘇格蘭和諾森布里亞。
當時,艦隊的兵力還是太少了。
艦隊一致向北,借助大西洋凶猛的夏季信風一路沖擊,以極快的速度沖過了卑爾根,震驚所有當地人!
因為,那一艘艘大船飄揚的是全體相同的旗幟!和丹麥貿易的卑爾根挪威人現在全都明白了,來者是羅斯人。
他們是與北方的納爾維克港的家伙們聯絡嗎?還是發動戰爭?總不會攻擊卑爾根吧。
終于,峽灣近在眼前,漫長的航行就要結束了。
巴爾默克人的巴爾默克號風帆巡洋艦,比勇尼站在船艏呼喚所有家鄉的漁船不要擔憂,還進一步嚷嚷著這艘船就是羅斯人契約的證明。
當一切都誤會解除,納爾維克的漁船成了艦隊的最佳向導。
游歷東方的兄弟們帶著羅斯朋友回來了!羅斯人履行了約定!這一次大家能痛快貿易了。
至此,留里克經歷長達十七天的航行,以瘋狂的速度繞過大半個斯堪的納維亞半島,完成這場創紀錄的最速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