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激戰的過程不如人意,羅斯人還是實打實地擊潰了敵人。
羅斯人沉浸在勝利的喜悅里,藍狐一擦自己臉上凝結的血,接受著部下的敬意。
「大人,你居然真的像是戰士殺敵了。」老佣兵的敬重是發自真心。
剛剛的戰斗實在令藍狐後怕,現在不遠處不但蔓延的烈火即更讓他擔憂。
「殺死一敵,我的劍還落在下面。」他抱怨道。
「無妨。我們順著繩索跳下去給那些瀕死者補刀,再把大人的劍給撈上來。」
「那就快去。我們也得準備一些措施應對他們新的進攻。」藍狐凌然道。
這一戰羅斯方面沒有一人陣亡,當然對手的傷亡實際也不多。
一群被動員起來搶劫的農夫、商販,指望他們無條件給匪幫和外來的大人物賣命,這是非常荒謬了。他們可以是打順風仗的高手,當攻擊受挫,保命自然放在第一要位。
木牆之下躺著三十多人,一些人還在艱難地蠕動,或是身體虛弱中依舊捂著傷口。
袍子上滿是灰土的羅斯佣兵跳下來了,像是一群索命的白色惡魔,手持鋼劍或短矛對著躺地之輩戳刺之。傷者被殺死,死者尸體仍被戳得破裂。
他們打掃戰場找尋一切可用的武器,尤其是回收自己發射的箭矢。
實則從一開始激戰大家就覺得奇怪,這一伙兒丹麥人一時間擺起如虹軍陣,為何進攻之際就是不射箭掩護呢?羅斯佣兵覺得事情非常蹊蹺,非常懷疑是對手故意雪藏自己的弓手。
自己的部下在牆下探索,可用的武器隨手就扔向木牆里。
藍狐觀摩這一切,他眯著眼尤其看到了被砍出破損的木桿,不由得捏一把汗。他對牆下部下喊︰「牆有破損,把敵人尸體搬過來加固!」
牆下眾人得令,滴血的死尸成了一種柔軟的磚頭貼在木牆破損處,當尸僵出現就難以挪動。
一些箭矢斷裂了,大部分仍然可二次利用。羅斯人竭盡所能回收自己的箭,還見到了五十多支留在戰場的短矛,計劃把這東西當投槍來用。
繳獲的武器遠多于地上的死尸,敵人竟被打得丟盔棄甲?
時間逐漸入夜,擔心敵人夜襲的羅斯人仍然守在牆頭。開始掛的北風讓這些守衛者本能地覺察出危險的意味。
藍狐拿回了自己的鋼劍,可憐自下午開始陰霾出現,傍晚的夕陽並不存在,自己也就看不得鋼劍漂亮的反光。但是,不遠處的烈焰還是讓這把劍變得閃亮異常。
他們在不大的庭院里點燃篝火,就地以甕烹煮起燕麥。
不久羅斯商鋪堡壘麥香彌漫,這小麥混燕麥佐以鹽巴百里香碎的咸麥粥吃法最是補充大伙兒體力。
晚餐是真的好吃,兄弟們大快朵頤的同時也開始有人擔憂。
有席地而坐的老佣兵很懷疑接下來的戰斗是否還有意義︰「他們的兵力超乎我們預期,如果王公在此,定會出動上千人和他們戰斗,我們就只有區區九十人,繼續耗下去我們會戰死。」
「戰死也無妨。不過,你的意思的希望我們趕緊撤退?」那位一直主張近戰肉搏的老佣兵精神抖擻。
「撤退也是正確的吧?商鋪里面已經沒了值錢貨,沒有寶藏要堅守。現在開始天氣不好,我們縱火箭的效果非常卓越,大火還在持續,我們當趁亂撤離,這是一個機會。」
「要撤你們撤,現在撤退就是傷害我的榮譽。我和我的伙計們想要更多殺敵,這才殺死三十多個敵人算什麼事?」
「可我們已經制造了足夠的混亂,敵人現在都撤了。」
「那也不行。」主戰肉搏的那位老家伙囂張揚言,「我想親手殺了那些披甲和騎馬的敵人,殺死他們的主將,把腦袋謹獻給王公。」
話是真的大氣,只是腦子清醒者不覺得這有可行性。
佣兵們都清楚自己的小勝沒什麼可以吹噓的,兄弟們見過大世面,知道什麼叫做尸橫遍野,而這算什麼?
藍狐坐在篝火邊,而今華麗的衣服讓位給盔甲,他今天刺殺一敵被部下稱之為「真的戰士」。也許吧!冷靜下來的他回想一番雖覺得後怕,不過那種對拼殺的恐懼感已經消弭了不少。
佣兵們又不自覺地分成兩派,雖有九十個部下,實則分成三個「船組」。一「船」支持繼續戰斗,另一「船」希望見好就收。
他們希望藍狐拿個主意,而藍狐現在也是模稜兩可。
關鍵的第三「船」,瓦迪‧茲達洛維奇和他伙計們,這三十人的態度就變得至關重要。
「瓦迪,你覺得今天戰斗怎麼樣?」藍狐故意詢問這位吃麥人的態度。
「很不錯,我們在報仇。」
「僅僅如此?你……渴望繼續戰斗嗎?」
「我們兄弟寧可戰死,要在死前盡量拉住一個敵人同歸于盡,報復他們對我們村莊的破壞。」
「你並不是奧丁的戰士,用不著這樣拼命。」藍狐略感好奇。
卻見瓦迪呵呵樂了︰「我們只想報仇,承蒙大人給我們兄弟一個機會。」
「可是我們若是現在撤離,你們以後還有更多的機會復仇。」
「不!兄弟們已經等不了,我們渴望再殺死一批敵人。」
藍狐點點頭,現在主張繼續作戰的呼聲已經是最多的。對于他,趁著天氣不好與大火撤退可以,繼續堅守備戰的話後勤物資也能繼續堅持。
「那就繼續耗在這里。」他下達了明確命令,「這是我們選擇的路,如果戰死了也是我的命運。」
這一刻,藍狐這個小胖子有些信仰奧丁了。
附近的那片棚舍區火焰持續,自入夜後開始刮起的北風開始加劇火勢。若是無風,火是不會蔓延的很廣,但從夜間開始情況開始異變。
北風逐漸變得劇烈,這給了退到安全區休整的潰兵更大打擊。
斯塔德對那群匪幫部隊和臨時招募的農夫戰士的擅自退走暴跳如雷,他糾集那些匪幫頭目毫不留情地破口大罵。
這一罵不要緊,當場就有匪幫撂挑子不干了。
他的所謂部下一下子損失了二百多人,斯塔德也無意有任何的阻撓,因為他已經放出狠話︰「你們逃吧!等霍里克王的軍隊來了就制裁你們這群懦夫。」
該撤離的人還是要撤離,因為寒冷的北風已經變得溫暖,只是這份溫暖大有變成炙熱的存在。
灰狼卡爾也是想撤的,他生怕自己所在的區域會被火焰吞沒。他是有更大目標之人,斯塔德算個啥,手握重兵卻組織無能,這也算高人?等到新王霍里克一到自己再去巴結大王,這可比巴結斯塔德有前途。
卡爾忍住了斯塔德的辱罵,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隨口說︰「本來我也想撤,現在改主意了,我要繼續攻擊羅斯人。」
此言一出斯塔德直接不罵了,反倒要求到︰「很多人在逃跑,你的匪幫同行可以不管,被征召的農夫你拼盡所能給我拽回來。敢有再逃跑者,你直接殺人!」
灰狼卡爾有些吃驚,為了維持軍心殺死逃跑者,這種事卡爾還從沒干過,甚至不理解。
不過他親眼看到斯塔德的披甲戰士開始動手,自己不動手也不合適。
那些最先撤離的匪幫部隊見情況異變,他們看到了丹麥新王下屬的軍隊在殺死自己人,錯愕之余生怕自己也遭屠戮,大呼自己上當了,所謂霍里克那個男人絕對還不如死了的哈夫根,旋即全速逃命。
那些想撤離的武裝農夫被刺殺了一些,倒在血泊的尸體在烈焰下完全震懾了其他農夫。
斯塔德以暴力手段穩定了軍心,但烈焰扔在持續。
他不允許作鳥獸散,然原地不動大伙兒必被火焰吞沒,他帶著軍隊開始主動規避,也開始擔心這場火真的會將整個海澤比吞沒。
直到下半夜,新的情況又發生了。
一場仲夏之尾的雨降下,這里可是北歐,降雨就意味著氣溫暴跌!
先是北風助火勢,一時間人們感覺到的其實是溫暖,然而當大雨降下,被約束的農夫士兵紛紛淋濕,他們單薄的麻衣如何御寒,更別提還有一批人是赤膊上陣,而今清一色的瑟瑟發抖。
在火勢變得完全不可收拾之際,一場雨澆滅了火燒全城的可能性。
陰冷超市的天氣也給羅斯人帶來不適,他們倒是紛紛撤如商鋪空蕩蕩的建築內,木刻楞式建築的木地板完美避開濕漉漉的大地,他們不至于渾身濕透可在干燥之地休整。
沒有人相信這種天氣敵人還會進攻,夜襲這種事于陰冷的雨天根本不可能。
房舍里點燃油燈,佣兵們聚在一起,使得整個空檔大房舍人滿為患,眾人的體溫就足矣把房舍烘得頗為溫暖,和戶外的陰冷完全兩個概念。
這場雨早有預兆,畢竟戰斗白天明眼人就能看到北方逐漸飄來一抹暗雲。
丹麥的天氣就是這樣,因為不存在東西走向的高大山脈,南北向的斯堪的納維亞中心山脈如同北極寒流的引流擋板,北風只要橫掃北歐,日德蘭半島必遭沖擊,這場夏季的北極寒流一掃丹麥的溫暖。更糟糕的是,這場寒流來得真不是時候!
被約束的農夫們不禁自己在瑟瑟發抖,也無比擔心自家的買地。已經快是麥收時節,這場疾風大雨怕是要吹得大量剛抽穗的燕麥、黑麥倒伏,農業減產簡直是必然。
農夫們覺得自然災害與神靈的憤怒有關,他們向回家看看田畝的狀況,即便知道自己其實是無能為力的,也不想耗在這里瑟瑟發抖。
那些剛剛過火的建築又在雨水中開始坍塌,沒有燃燒的空蕩蕩的木棚紛紛成了士兵的避難所,他們找尋所有可以御寒的東西在潮濕陰冷的環境下堅持,等候斯塔德新的進攻命令。
那麼說斯塔德就不想抓緊時間繼續發動進攻?
他沒有陰冷雨中展開進攻的經驗,眾多部下也清一色的反對,所謂雨中戰斗過于荒謬,泥濘會讓戰士難以立足。
他們不得不忍受,也有人擔憂羅斯人會趁著惡劣天氣逃之夭夭。
逃跑?能逃到哪里去?
現在的大海風高浪急,各種棚子避雨的人們除了听到雨聲就是劇烈的海浪聲。
很多逃亡的人知道海澤比正在發生戰爭,但現在他們又逃了回來,只為將停泊的漁船全部拉到岸上狠狠固定以避風浪。這種措施是非常有限的,海洋愣是掀起了六米大浪,一批擁有龍骨的漁船也被這種大浪不斷拍打最終解體。也有救船的漁夫被卷入海里,終成魚的飼料。
寒流的過程會持續多日,這種狀況藍狐在別的地域也經歷過。
羅斯人繼續躲在房舍,戶外的雨還在持續。
也有擔心敵人偷襲的戰士赤膊跑到陰冷得氣溫已經跌到8℃的戶外,爬上濕漉漉的梯子登上木牆腳手架觀察外面的情況,看到的只是壓抑的田地與灰暗中的海澤比。的確有一些人在游蕩,他們像是武裝者,可絲毫沒有進攻的念頭。
跑出來的人還有一項任務,便是把掛在木桿上的已經擰成一團的羅斯旗幟摘下來,之後將全是水的旗幟展開,直接貼在牆壁上,以彰顯羅斯人就是不撤,以旗幟向敵人持續挑釁。
僅僅這樣挑釁就夠了?當然不夠。
三十余被殺的敵人被斬下頭顱,被插在木棍上,立在之前的戰場。
這個時代的北歐人視力都是很好的,明眼人即便是陰雨天氣也能看到突兀矗立的是一群猙獰的頭顱。又是亮旗幟又是插頭顱,如果有人告訴斯塔德羅斯人會趁亂撤離,他是斷然不信的。
「這下可好,我們現在想撤也沒有機會。」奉命穿過巷道去出口探查狀況的人回來後如此匯報。
藍狐和其他兄弟都急切地希望獲悉大海那里的情況,現在,藍狐只想听听更詳細的匯報。
「現在大海有海怪作祟,海水非常狂暴,我看到海浪硬生生毀掉了一些船只。如果我們之前決定撤離,船只必然傾覆我們全都會死,唯有我們的羅斯大船扛得住這種風浪……」
偵察者描述的情況值得信服,兄弟們又不是籠子,狂暴海浪聲大家都听得到,甚至站在房頂上的射箭平台眺望遠方也能感覺到大海異樣。
如此一來連主張撤離的那些人也都完全放棄了自己的主張。
藍狐仰天長嘆︰「降雨都是奧丁的旨意!兄弟們,我們可能只能以自己的生命作為祭品和他們戰斗到底,奧丁禁止我們撤退,我們就以死亡換來王公的報復!」
眾人互相看看。紛紛釋然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