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捷布斯克在當前的地理位置有著歷史的必然,西德維納河流經此地變得非常舒緩,多條支流由此地諸如。河道形成巨大的S,使得河水浸潤更大面積的土地,無論發展種植業還是牧業都是好地方。
最關鍵的是它的地理戰略價值。
維捷布斯克與斯摩稜斯克于沙俄時代有著直達土路,拿破侖戰爭時期,俄軍元帥巴克來德托利所部就在維捷布斯克駐扎,並通行直達的旱路參與斯摩稜斯克戰役。道路並非憑空出現,沙俄也是在前人無數雙腳踩踏的道路上加寬加固。
究竟是誰確立了這條道路,可以說正是維京時代的旅人。
這一時空,是移民到里加的丹麥探險者確定了西德維納河—Luchasa河—旱路—第聶伯河—斯摩稜斯克的道路,此乃希瓦之路的組成部分。
時代還是841年,此時是「希瓦之路」還是斷斷續續的存在,需要一個強大的勢力將之整合。
歷史的責任由羅斯肩負,目前,羅斯在東歐擴張的實實在在的目的正是發展、穩固貿易線路,任何阻擋貿易線的非同盟勢力都將遭遇打擊。
只是深處大時代的人們並不清楚自己正是歷史的弄潮兒。他們在用船只、鐵蹄真正創造希瓦之路。
里加人要去斯摩稜斯克,貿易線是東西走向。羅斯人要和基輔、草原交易,貿易線是南北走向。
一開始,留里克意欲將盧基霍爾姆(大盧基)作為交通線的十字路口,歷史卻將十字路口的位置讓給了維捷布斯克。
當然,正在河灘指揮騎兵們伐木蓋房子的菲斯克,並不太清楚自己站著的地理位置何其關鍵。
戰士們肆意砍伐松木,首先選取一些大樹,先行建設一些特種腳手架。挖掘一些大坑後,將捆著纜繩的大樹干,通過腳手架上眾人協助,以相當于給大船安裝桅桿的模式,將樹干插進滲水的坑里。
正所謂濕千年干萬年,大樹干埋進濕潤大坑可以保存很久,如此堡壘圍牆的核心支柱如此建成。
堡壘框架完成後,大量小樹干為之填充。
他們先蓋外牆,圍出一個大圈後再興建內部的建築。
一切的勞作頗為繁雜,好在參與其中的奧斯塔拉人,他們之前幾乎都參與到新奧斯塔拉城的建設,更是在洛瓦季河入湖口建造了穩固關隘建築。他們在實踐中精進自己的技術,雖然非常勞累,建築在有條不紊進行著。
大樹接二連三倒塌,森林不斷發出巨響。羅斯的維京伐木術頻繁使用,一個壯漢一把斧頭即可定向砍倒一棵樹齡過五十年的紅松,更多的小樹則是雙人鋸短時間內即鋸斷。
沒有戰斗,戰馬搖身一變成了挽馬,馬匹拖曳大樹通過淺灘,接著是眾多持斧、刮刀的戰士伺候大樹。
空氣中一直彌漫著強烈的松脂氣息,它真是提神醒腦。
但騎兵隊還是不可避免的進入懈怠狀態,勞動者都累壞了,本來大家一直保持警惕,發覺多日來四下無人,派去的斥候也沒有發現活人蹤跡,懈怠是一個必然。
就算如此,起碼的崗哨照樣布設,站在剛剛建成木牆腳手架的持弓戰士,眼神警惕地瞄向下游區域。所謂如果有敵襲,襲擊只能來自那個方向的波洛茨克人。
波洛茨克人到底在干什麼?
一大群騎馬者在河道上游大興土木多日,若說波洛茨克社群對此一無所知是荒謬的。
他們當前所表現的不能說是高度關注,也只能說是一個屁也沒放。
由于一直擔心馬匪還會偷襲,民眾間更是傳說所謂當麥子成熟後,馬匪會再度出現趁機搶麥子抓人,一開始只是揣測,早已是驚弓之鳥的他們不得不相信這種情況發生的概率非常大。
為了避免災禍,或是災禍發生時民兵可以迅速投入作戰,就需要多派斥候去遠處偵查。
站在波洛茨克人的立場,他們遭遇馬匪襲擊並未過多久,在大首領和所有村莊首領商議後,決定將突擊建立起來的偵查小隊派遣更大的任務。
整個社群的獵戶被委以重任,他們抵達杜卡村廢墟後,以此為基點繼續向上游分兵偵查。
斥候們臉上涂上黑 的河泥巴,身子故意穿著棕黃粗麻布,帽子掛著灌木叢薅的枝芽,于森林中徘回竭力掩藏自己的所在。這一套招數是獵戶們狩獵大型獵物的,尤其是針對花豹、野豬和熊。
斥候們其實巴不得馬匪消失得無影無蹤,就算波洛茨克吃了虧,倘若在秋收時機馬匪真得來找茬就糟了。並非大家失去了勇氣,實在是秋收絕非激戰時期,一旦耽擱了最關鍵的搶收、打谷、晾曬、貯存工作,意味著明年的饑餓乃至饑荒。
波洛茨克社群秉承的仍是粗獷農業,他們的糧食畝產太低,農業基礎很脆弱的他們實在經不住折騰。
奈何最怕什麼就來什麼,災禍分明是以更恐怖的形式降臨!
藏在暗處的斥候視力不錯,他們眼睜睜看著騎馬者居然搖身一變成了建築者。
前方的那片澤地突然冒出來一座堡壘,那堅固程度比大首領的寨子更強大。在堡壘附近是大量勞作的人,馬匹數量更加驚人。
猶如一把斧頭懸在腦袋,它隨時可能砸下來給腦袋開瓢。
斥候們合計一番,有的繼續借著森林掩護遠眺觀察但不敢抵近探險,更多的則是後撤。
「馬匪!他們出現了!」
斥候紛紛回到村社,他們沿著大河支流的波洛塔河,向如鎖鏈排布的各個莊園宣布自己的發現。他們認為自己在發出危險警報,實為做了大好事,結果自然是弄得整個社群人心惶惶。恍忽中人們還以為馬匪已經兵臨城下,短矛、弓失、割草鐮刀、草叉子、打谷鏈枷,乃至僅僅是木錘,無論男女帶著五花八門的武器聚集。
即便是女人也看清了形式,自己落到馬匪手里,死去反而是更好的結局。
人們以最惡毒的言語詛咒馬匪們去死,他們聚集起來興師動眾向大首領的寨子走去,整個社群的男女青壯為了保衛家園行動起來。這是整個社群有史以來首次全民動員,並非出自大首領和各村莊首領的號召,實為村民自發行動。
他們人多勢眾,夾在浩瀚人群中的個體發覺自己何其的渺小,換言之整個群體又何其強大?他們不再畏懼馬匪,民眾聲勢浩大,再懦弱的人被此情此景感染也支稜起來。
民眾的吶喊聲驚得大首領普羅茨瓦夫不知發生什麼事。
終于,歸來的斥候擠出人群,紛紛站在首領面前匯報自己的可怕發現。
普羅茨瓦夫一臉汗水,對人群大規模聚集全然莫名其妙。
「說吧?你們看到了什麼?似乎,就是你們把民眾的情緒扇了起來。」
為首一人無懼大首領的苛責,他面色極為凝重,微微得還有些咬牙切齒。「是馬匪。」他說。
「馬匪?果然又出現了?!」大首領瞬間虎軀一震。
「何止是出現。」另一斥候急不可待操持起大嗓門︰「大人!我們危險了!他們在杜卡村廢墟上游突然修築一座堡壘。甚至……甚至比您的堡壘更加堅固。」
「對。他們還有很多馬匹,我估計可能有五百匹。所以馬匪可能有五百人。對!一定有五百人。他們兵力如此之多,每個人都非常凶殘。」
「是的。我注意到森林都在震動,很多巨樹突然坍塌。當我想要冒險模過去看看什麼情況,就看到那些馬匪從森林里將巨樹拖曳出來。他們……是一群怪物。」
斥候們七嘴八舌,所言一個賽一個的離譜。
大首領眉頭緊鎖听了許久, 地清清嗓子︰「夠了。他們是神人嗎?你們所言太離奇了。」
斥候們再互相看看,紛紛嚴肅表態自己並沒有看走眼。
有人拍著胸膛︰「一切千真萬確。誆騙您毫無意義,現在我們的家園正是生死攸關。大人,我們必須做好戰斗準備啊!」
「戰斗準備?!」
看著說話者懇求的眼楮,大首領普羅茨瓦夫欲言又止。他定了定神,想了想嚴肅下令︰「是否開戰還輪不得你們幫我做決意。此事必須經過眾首領開會討論,你們都下去吧。」
很明顯眾斥候對大首領的答復有些失望,而且寨子外是請戰的洶洶民意,難道大首領要給大家潑冷水?
不過混亂不會持續很久,到了夜里來自各農莊的民眾都得回家睡覺。普羅茨瓦夫沒有露面,他就怕與大眾面對面時耳畔全是請戰的聲音,最後自己真的被民意所裹挾草率地發動進攻。
如果他是一介莽夫就休想成為大首領,他的權勢得到各村莊首領的承認。成為大首領意味著更大的責任,越是在這危機之刻就更要冷靜。
他不得不考慮非常現實的事情,如果開戰勝算集合,若是打贏了,己方承受損失的上限又是如何?和沸騰民意有所不同的是,他很清楚上次的偷襲作戰,己方殺了三個馬匪,代價確實當場戰死、傷重不愈者多達四十人。如此離譜的交換比使得波洛茨克的精英必須冷靜。
義憤填膺的民眾不可能在最大定居點過夜,各村莊的首領得到了大首領的消息,他們勸戒自己的人回家去,最後由自己參與到關系到是否開戰的軍事大會。
因為大首領普羅茨瓦夫不是獨裁官,波洛茨克社群正處于村莊聯盟邁入城邦的過度時期,他有些像是被推選出的「狄克推多」,權力的確很大卻也有很多限制。大首領首先是最大定居點的首領,統治者家族固然在世襲,家族想要確保同盟村莊的支持就必須保證大家的利益不受損。現實的情況是杜卡村這一同盟村莊遭遇毀滅性打擊,各村莊擔憂災禍降臨自己頭上,自然自然高度關注大首領的態度。
「如果我顯得怯懦,就會被他們質疑。我有可能被拉下位置。」
普羅茨瓦夫壓力很大,他連夜召開軍事會議,與會者是各村莊首領,以及社群里知名的一些力大無窮的狠人。
與會者完全繼承了白天里民眾的激憤,大家對于開戰都持支持態度,至少在明面上無人怯懦。
大首領看得真切,他被幾十雙眼楮盯著,吊頂的油燈矩陣火苗竄動,更加劇著氣氛的緊張。
「斥候們已經查明了很多事!一個堡壘在上游出現,那里有著大量馬匹,還公然飄揚著一些旗幟。旗幟的圖桉與被我們殺死馬匪身上的突然完全一樣,據我們得到的情報,那就是羅斯人特有的紋章,我們基本可以確定馬匪就是來自北方的羅斯人,一種非常危險的瓦良格人。他們修築堡壘,顯然就是針對我們……」他敘述了一番事實。
「沒什麼好說的,組織軍隊打過去!我們集結全部力量一舉蕩平那個堡壘。」一人激情澎湃,立刻引得所有人歡呼。
說話者還是一位年長的村莊首領,話從其嘴里說出來,大首領多少有些意外。
「我的老叔叔。看來你的精氣神比你的身體要年輕至少三十歲。」言外之意正是諷刺老頭子顧不得身子骨自不量力。
「不礙事。」老家伙早就因憤怒紅了臉︰「讓我的兒子帶上我村的建勇出戰。我也勸各首領不要藏著掖著,這是關乎我們生存的大事,必須拿出全部力量呀。」
老家伙說得很實在,大家又是一陣歡呼。
卻是這個關頭,大首領普羅茨瓦夫無情地對著眾人硬生生潑了一頭冷水。
「可是……你們可曾想過如果我們襲擊失敗了會如何?馬匪很可能有五百騎!上次我們襲擊他們,明明我們先發制人卻只殺了他們三個,我們自己死了四十個兄弟。現在敵人有五百騎,我們當如何?我們先有兵力一千人,若是集合所有力量是否能集結出兩千人的隊伍呢?」
這是一個深入骨髓的質問,普通民眾對具體傷亡情況不甚了解,但各個精英是非常清楚的。
有人掐著手指算數︰「把女人也算上,我們能集結四千人吧。」
還有人嚷嚷︰「把年輕的男孩也算上。還有我!老朽縱使一把老骨頭,死在戰場上也不枉此生了。」
一個二個都如此魯莽,有必要麼?大首領使勁拍拍自己的臉,再道︰「戰斗恐怕是躲不開的,不過……我們對他們的情況仍舊缺乏了解。就算我們將所有人集結起來組織四千人,以上次經驗,莫非我們要拼光戰士才打贏?如此就算贏了,我們還剩下什麼?我們的家園就算不死于馬匪,也會被里加來的人輕松擊敗。記住,我們年年搜刮過境里加商人的錢財,他們對我們很反感。」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又一老者憤憤不平︰「害怕損失大就不打了?普羅茨瓦夫,在這生死攸關之際,我們需要一位勇敢的統帥。你……是否勇敢?你還是否有資格做我們的大首領?」
「至少不是魯莽的統帥。」大首領義正言辭得反駁。
突然間,猶如平地驚雷,房間里出來一個年輕的吶喊︰「叔叔!也許你真的不適合!」
「你?」普羅茨瓦夫 回頭︰「小子,你瘋了嗎?」
年輕人向前一步走︰「我沒瘋。你已經上年紀了,難道腦子也僵硬了?你還是去村子里走走吧!現在家家戶戶都在打磨斧頭、矛頭和大鐮,所有人憋著一股氣要戰斗。你卻勸我們冷靜?」
說話者名叫蘭巴特,這是大首領普羅茨瓦夫的族佷。他的生父帶著伙計們在森林里射殺了一只歐洲花豹,扛著豹子尸體回村子喜聞自己懷孕的妻子順利生育以男孩,于是男孩的名字就以花豹命名,取名Lampat(豹)。
或許是名字的原因,要駕馭這個名字,他就必須活得像一頭野獸。
在首領家族里蘭巴特的確是年輕的勇者,大首領喜歡這個佷子故而將之帶到這場軍事會議里,真是萬萬沒有想到,佷子居然對他擔任大首領的叔叔發起挑戰,尤其在這局勢微妙的狀況里。
「你太魯莽了!」普羅茨瓦夫甩出陰冷的老臉,令自己的佷子閉嘴,繼續他的主張。
因為普羅茨瓦夫年輕時也極為凶狠,打架沒輸過,蘭巴特見過叔叔當年把別人打的滿臉是血牙齒全掉的慘劇,對其有著發自內心的敬畏。但面對整個社群的生死危機,蘭巴特覺得自己必須做出重大立功表現才對得起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