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人
李昂心跳一頓,光王說旳是預計患病人數,差不多就是確診,加上癥狀明顯,以及統計範圍外的、蘇州府衙估計出的人數。
真實的水毒患病人數,肯定還要在加上那些沒有表現出癥狀、但確實已經被水毒病癥感染的患者。
十萬這個數字,也許會翻上一倍,甚至更多。並且隨著時間推移,每分每秒都在增加。
李昂立刻轉身,和宋紹元等人以及客廳里的柴柴打了聲招呼,隨後跟著太常寺卿登上馬車,問道︰「我們現在去哪?皇宮?」
「不,太醫署。」
太常寺卿言簡意賅。
馬車向東直行,過太平坊,經含光門,入太常寺太醫署。
太醫署中燈火通明,許多醫師圍在一名病患身旁,激烈討論著。
他們顯然都是被臨時召集過來的,身上都還穿著除夕夜的裘皮襖和綢布外衣,有些人身上還散發著酒氣。
「此時正值冬末,患者患病時間應該在夏秋季節。所謂濕熱相交,民病黃疸。濕熱不運,諸病乃生。此番水毒黃疸,明顯是接觸水濕引起的熱黃」
「也可能是陰黃。需知陽黃舌苔黃膩,熱盛、黃糙。陰黃舌苔白膩,陰盛、舌苔光華,且質?白」
「各位建議如何用藥?」
「茜草如何?主蠱毒,煮汁服。再搭配紫草,所謂有病心月復滿,旦食不能暮食。紫草主心月復邪氣,腫脹滿。理應有效」
眾醫師議論紛紛,有人眼角余光注意到了李昂,立刻壓低聲音道︰「李小郎君來了。」
庭院中的聲響立刻輕了下去,
「麻煩讓一下。」
李昂禮貌地讓前面的人讓開,自己快步上前,看見了邱楓, 朝她稍稍頷首。
太常寺卿和邱儆跟在後面, 臉上沒有被忽視的慍怒表情。光王臉上同樣也沒有——李善早就習慣了被人刻意忽視的感覺。
長安太醫署的醫師水平, 要比洢州之類的地方高很多,最起碼不會出現像于淼水的福醫、時醫。
因此他們也更能認識到,大蒜素、青霉素、輸血法、解剖圖等對醫學的意義。
哪怕刨除掉學宮狀元的光環, 李昂在這里也依舊能得到尊敬與優待。
穿過人群,李昂見到了邱楓
坐在椅子上的病患。
他看上去年紀三十余歲, 穿著普通布衣, 身形精瘦, 皮膚略黑,有股常年在水面漂泊的船員氣息——李昂非常熟悉這類人。
他的面龐微微發黃, 呼吸較為短平急促,布衣的下擺敞開著,露出了略顯腫脹的月復部。
此時長安的溫度並不高, 病患的手里捏著一張黃紙符, 正散發著溫熱暖意, 免得他凍僵受寒。
「你好。」
李昂看出了對方的緊張不安, 臉上浮現微笑,溫和詢問道︰「我是李昂。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里?現在感覺怎麼樣?」
「李李小郎君。」
那漢子結結巴巴, 話語中帶有明顯的吳地口音,「在下姓易,家中行三, 住在蘇州吳縣。是歸德商號的船員」
听了易三的敘述,李昂大致明白了怎麼回事。
易三是歸德商號的雇員, 一個月前,承接商單, 運送貨物沿著大運河北上,前往洛陽。
在洛陽時, 船上船員開始咳嗽、胸痛,有些人的痰中帶有血絲。
不過跑船是辛苦活,這點癥狀再正常不過,船員們只是在洛陽買了點藥材,自己煮了喝。船主還通過關系,在洛陽病坊拿了點大蒜素,放在船上。
時至今日, 大蒜素的保存依舊是個大問題。現取現用還好說,要是想長期儲存的話,只有裝在造價昂貴的密封玻璃試管中,而且僅有十至十五天的有效期。
這一年以來, 虞國上下都將大蒜素視為神藥,有權有勢有門路的世家,甚至會隔三差五服用一次,生怕得病。
然而在商船繼續航行過程中,有船員病癥轉重,船主給他服用了大蒜素,依舊未能好轉,甚至開始出現月復瀉,糞便帶血和黏液,月復水等癥狀。
那艘商船是「俞大娘」型號,船員有上百人之多,船主為安定人心,讓病員下船養病,其他人加快航行,前往醫療條件更好的長安。
結果區區幾天時間, 船上的七成人全部患病, 瘦削,月復腫脹,巨脾,咳血。
「其他病患在屋里躺著,」
邱儆低聲道︰「不止是這一只商船,其他許多來自蘇州、抵達長安的商船,都有船員得病的狀況。
甚至有的商船,只在蘇州停留了兩天,也中招得病。」
「」
李昂沉默了一下,湊上前去,聆听起易三的胸月復。
隨著修煉進度的提升,他的感應能力也愈發敏銳,能輕易听到易三腫脹月復部中的雜音。
「怎麼樣?」
邱儆沉聲問道。
「很糟糕。」
李昂抬起頭,表情陰郁,「被感染了,肚子里全都是寄生蟲。」
嘩然聲在庭院中響起,眾醫師非常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水毒中人,蟲食五髒,熱極煩毒,良醫不能療。
無藥可醫。
易三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嘴唇微微顫抖,牙關打顫,「感染意思是這病會傳播嗎?李小郎君,我的父母,我的妻兒都還在吳縣」
他低下頭,神情恍惚,喃喃道︰「怎麼會呢我們一家都听州府的囑咐,不喝生水,不吃生魚」
「恐怕不是生水的問題。」
李昂表情沉重,微抿嘴唇,轉頭看向邱楓,「我需要念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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