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楚恆離去開始,三舅姥爺就開始焦急的在原地踱著步,蒼老的面龐上爬滿了對未卜的明日的惶恐。
為了借糧食,他這些日子里厚著臉皮走了許多親戚家,不知糟了多少的白眼,可最後也還是沒有借來多少吃的。
楚家是他最後的希望,若是這里也借不到糧食的話,他們那一大家人說不得就要餓死幾個了!
當楚恆從後屋回來時,老人趕忙快步上前,緊張抓住他的胳膊,滿是希翼的詢問道︰「你二叔怎麼說?」
「我二叔知道您。」楚恆笑著道。
「那就好,那就好啊!」老人提起的心終于放下來了,既然楚建設說知道他,那就代表著認了他這個窮親戚,能借到糧食的幾率就很大,畢竟他們城里人要比農村的寬裕些,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多多少少也能給一些的。
楚恆這時注意到他的身子有些抖,嘴唇也因為寒冷凍得發白,連忙上前扶住他︰「三舅姥爺,外屋太冷了,咱進里屋烤烤火去。」
「好好。」老人見這個外孫對他這般熱情,心里又是舒了口氣,便在他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的跟著一同進了後屋。
來到小廚房,楚恆趕忙搬來一張小凳擺在煤爐子旁讓老人坐下,旋即他又蹲子抬起老人那雙滿是凍傷的腳掌看了幾眼,便皺著眉頭起身道︰「您先坐著烤烤火,我這邊還有還有點事就忙完了,等會咱就去我家。」
「你忙你的去,不用管我。」老人趕忙說道。
「那我就先忙去了。」
楚恆扭頭走出了小廚房,又回到了前屋,對著正打掃衛生的郭俠招招手︰「過來一下。」
郭俠趕緊放下手上的笤帚,小跑來到他身前︰「哥,咋了?」
「你騎我車去信托商店買一身舊棉衣,還有一雙四三的棉鞋,快去快回。」楚恆將自己的車鑰匙跟五塊錢一同交給了他。
其實新的他也能送得起,可事不是這麼個事,這年頭不少城里人都穿不上新衣服呢,他這邊卻給一個農村來的窮親戚買新衣服,你讓旁人怎麼想?
再說了,對于當下的農村人來講,新舊是無所謂的,只要穿著暖和就萬歲了!
「哎。」郭俠拿著東西就快步跑出了鋪子。
楚恆看著他離開後,又來到正滿臉關切的望著他的小倪姑娘身前,苦笑著道︰「你也看見了,咱今晚上這飯是吃不成了,一會下班了你就早點回去吧,。」
「又不是非要吃這一頓飯。」姑娘不在意的柔柔一笑︰「你這個親戚是來借糧食的吧?我家里還有點棒子面,明天我給你拿來。」
「用不著,咱家什麼都缺,就沒缺過糧食。」
楚恆豪氣的搖搖頭,對著姑娘伸出手︰「把你車鑰匙給我,我去買點東西。」
姑娘趕忙拿過包翻出車鑰匙給他,同時還將剛剛織好的圍脖交到了他手上,甜甜一笑︰「這個你帶上。」
「怎麼這麼快就好了!」深知姑娘織東西的速度的楚恆略感意外的接過來,掛在脖子上試了試,覺得還挺暖和,直接戴著圍脖走出了鋪子。
臨走時這貨還趁著大伙都在收拾衛生沒注意他們這邊,偷偷的抓了把姑娘的水果攤。
「你你你……」倪映紅又羞又氣,咬著銀牙在原地跺了好幾下腳,卻又無可奈何。
這個死人!
楚恆離開糧店就去了附近的小診所,花了二分錢買了點凍傷藥,又花一毛二到國營飯店買了四個燒餅,打算給老人先墊墊肚子。
看三舅姥爺的情況,八成是一天都水米沒打牙了,總不能就這麼讓他空著肚子等著晚上楚建設家那一頓吧?
他回到糧店時,也基本就到了下班時間,到小廚房把燒餅給了老人,又給倒了杯水,楚恆就回辦公室忙最後的交接工作去了。
小廚房里,三舅姥爺低頭看著手上香噴噴的芝麻燒餅,嘴里的口水止不住的往出冒。
他今早出來時,就帶了半塊棒子面餅子,半路上就吃沒了,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
老人猶豫著伸出粗糙的手掌拿起一張燒餅,小心翼翼的從上面掰下來半塊,三口兩口的就給吞進了肚子,由于吃的太急,他還噎了一下,喝了好幾口水才順下去。
末了老人意猶未盡的咂咂嘴,又小心翼翼的把剩下燒餅包好塞進衣服里。
這麼好吃的東西,得拿回去給老伴嘗嘗。
楚恆這邊很快就忙完了工作,他拎著給聾老太太帶的糧食來到小廚房時,見三舅姥爺正坐凳子上一下一下的點著頭,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他連忙上前扶住老人,叫醒了他︰「您別在這睡啊,摔壞了可怎麼好。」
老人晃了晃腦袋,有些疲憊的吐了口氣,捶著腿感嘆道︰「真是老了,想當年殺鬼子,趕了兩天一夜的路都還生龍活虎。」
「您還殺過鬼子呢?」
楚恆頓時來了興趣,想著郭俠一時半會也回不來,便拿過一塊木頭墊在底下,跟老人攀談起來︰「您給我說說當年鬼子是什麼樣。」
「就一幫畜生!」
提起這事老人的眼珠子就紅了,連呼吸都不由自主的變得粗重起來,他咬著後槽牙恨恨地道︰「我親眼看見過,他們把一幫老百姓趕到一起,拿著刀一通亂殺,甚至還互相比試著誰殺的多,就連三兩歲的孩子都不放過,我也是打那之後參加的八路。」
他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從潘家峪慘案講到平陽慘案,當最後說到潘家戴莊慘案時,更是激憤的眼眶泛淚!
听著這位親身經歷者所描述出的血淚歷史,楚恆亦是滿腔怒焰,只恨沒能早穿越幾十年,親手殺上幾只畜生!
此刻他真的很想不通,為何後世會有些傻逼整天叫嚷著原諒那些罪犯,甚至還有人張貼那種讓先烈痛心,祖先蒙羞的丑惡標語。
下生的時候腦袋掉後門里去了嗎?
祖孫倆正熱火朝天的罵著畜生的時候,出去買衣服的郭俠終于回來了,棉襖棉褲什麼的抱回來一大堆,雖然都是舊的,但都洗的很干淨,而且也非常的厚實,比三舅姥爺那身四處透風的衣服強了不知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