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恆到單位做好了交接後,就拿出一沓信紙,僅稍稍醞釀了一會,他便拿起鋼筆,洋洋灑灑的開始給媳婦寫著今日份的情書。
才寫了沒幾個字,辦公室的房門突然被人敲響。
「咚咚咚!」
「唉臥槽,誰啊這是!這麼會挑時候呢!」
思路被打斷的楚恆很不高興的放下筆,皺著眉從手上一沓信紙的最底下抽出一張蓋在上面那張沒寫幾個字的情書上後,才出聲對外面喊道︰「進來。」
「吱呀。」
門被用力推開,重重的撞在牆上,一名二十多歲的男子拎著倆王八大咧咧的走了進去,是他水產公司的朋友魏杰。
這家伙前段時間升了後勤主任,現在可是牛的不得了,沒見都敢摔他大聲恆的門了嗎。
楚恆惡狠狠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丫不會輕點?我那門可二十多年了,摔壞把你瓖上!」
「壞了陪你就是了。」魏杰走到他對面一坐下,把手上拎著的那兩只伸頭要咬人的王八放到桌上,笑嘻嘻的道︰「瞧瞧這倆玩意兒怎麼樣?今早剛收上來的。」
「無事獻殷勤。」楚恆撇撇嘴,垂目瞧了眼倆只甲魚,每一只都有倆個巴掌那麼大,且活力十足,絕對是大補的好東西。
可他卻沒高興起來,反而還有些提心吊膽的。
認識魏杰這麼久,他最多一回就是從這孫子手里得了兩條大黃魚,當時他不僅搭進去一頓酒,還被這孫子順走了一個打火機跟半包大前門。
簡直是賠到姥姥家去了。
這回拿來倆王八,也不知道這狗日的又打什麼主意。
「你找我啥事?」楚恆咂巴咂巴嘴,掏出煙丟過去一根,滿臉警惕的看著對面,一只手悄悄模上搪瓷茶缸,隨時做著潑出去的準備。
「找你楚大本事還能有什麼事。」魏杰齜牙笑了起來,微微凸起的兩顆門牙與黝黑的綠豆眼讓他看起來像只滑稽的大松鼠︰「我這新官上任嘛,打算給公司員工弄點福利,你楚主任人面廣,幫著想點辦法唄?」
一听是找他辦事,楚恆稍稍松了口氣。
隨即就見他嘴角微微翹起,戰術性的仰靠再椅背上,耷拉著眼皮指著桌上那倆東西,逼逼叨的道︰「不是我說,你們那麼大個水產公司,也忒特麼摳了吧?求人辦事就特麼送倆王八?蝦呢?魚呢?螃蟹呢?」
「嘿,咱友情後補,你先給想想辦法,我這能不能坐穩這個位置,可就靠你了。」魏杰嬉皮笑臉的吧嗒口煙,一點不好意思的樣子都沒,就跟個癩皮狗,滾刀肉似的,與楚某人頗為神似。
「丫要能補就怪了。」楚恆斜睨著他,撇嘴道︰「說說吧,你想換點啥?」
「看你唄,你能給弄到啥我就要啥,不挑。」魏杰笑道。
「那我想想。」
楚恆稍稍琢磨了下,在腦子里把自己認識的那些單位的人過了一遍後,對他問道︰「白糖成不?我跟糖廠的副廠長方玉春關系還成,而且前段時間我跟他一塊喝酒的時候,他跟我提過一嘴,說他們廠里壓了一批計劃外的,正打算找單位換點東西呢。」
「這太行了,這個,白糖這玩意兒誰嫌多啊。」魏杰忙不迭的道。
楚恆想了想又警告道︰「不過咱的說好啊,你可別拿老一套糊弄人,不然咱這朋友以後可沒法處了。」
水產公司這幫玩意兒在四九城各單位里的名聲可不怎麼好,經常會拿一些死掉的魚蝦找人換東西,時間久了,被坑的人多了,也就沒人願意跟他們玩了。
這也是魏杰找楚恆幫忙的願因之一。
魏杰自己也清楚怎麼回事,趕忙保證︰「你放心,這回我親自看著,保準不帶出差錯的。」
「那就走著。」楚恆不是拖沓性子,當即就起身,拎著倆王八與魏杰一塊出了辦公室。
來到前屋後,他先找上正再給人裝糧食的郭俠,把王八遞給他,叮囑道︰「中午拿一個送你哥那去,給你嫂子補補身子,剩下那只給我看好嘍,可別讓誰給順去了。」
前兩天郭開那傳出葛二妮懷孕的消息,他這糙老爺們也不好單獨去看望,今兒正好就借花獻佛了。
「唉,謝謝哥。」郭俠憨笑著接過來,並拍著胸脯保證道︰「您放心,這王八我保準看住了,誰敢踫一下我楔死他。」
「可別,打壞了我還得給你擦,看好就成了。」楚恆好笑拍拍這個憨貨的肩膀,抹身就帶著魏杰出了鋪子。
倆人騎上自行車,沐浴著刺眼的日光,一路說說笑笑,不多時就到了糖廠。
看門大爺的記性不錯,楚恆之前只來過這里兩次,就已經把他給記住了,是以也就沒盤問跟登記什麼的,直接就給放行了,讓他們進了廠區。
在辦公樓里找到方玉春,並說明來意後,對方看在他大聲恆的面子,很痛快的就答應了下來。
「魏主任,您可不能拿死魚臭蝦糊弄我們,不然我可交不了差。」方玉春笑眯眯的握著魏杰的手,半玩笑,半警告的說道。
「有一條死魚您抽我!」魏杰眉開眼笑的道。
「這話我可記住了。」方玉春松開他的手掌,拿出煙發一圈,轉頭看向楚恆,笑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我剛還念叨你呢。」
「怎麼的,要請我吃飯啊?」楚恆懶洋洋的靠在椅子上,跟沒骨頭似的,一點也不注意自己三糧店二代目的形象。
「吃飯好說,只要事情辦成了,回頭咱就吃烤鴨去。」
方玉春倒了杯茶放到他面前,問道︰「我記著上次咱一塊吃飯的時候,好像有個叫範博雨的,是四九城食品廠的吧?」
四九城食品廠,前身是建于1936年的北平制冰廠。
1949年收歸國有,改名為四九城新建制冰廠,1950年又改名為四九城食品廠,他們的一款產品在當下很出名,叫北冰洋汽水,用的可是貨真價實的果醬制作,味道還是很不錯的,可惜到了後世就沉沒與改革大潮中了。
「你找他有事?」範博雨這人楚恆不是太熟,僅僅見過兩次面,而且還都是朋友帶來的,根本就沒說過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