璐璐看了一眼她翻閱的兩本書籍,已經知道她想問什麼。
「是的,戰爭結束後的二三十年間,整個梅拉依舊高度警惕著…確切來說,應該是惶恐不安,因為戰爭期間實踐出的,對浸染之靈行之有效的對戰方案能做到的只是‘擊退’,而不是消滅。」
「各個國家急忙建立就是為了整合土地上殘存的人類力量,最大程度的恢復生產與人口數量。看書認真一些你應該能發現,無論是魔法學界,還是戰後的多種族會談記錄,都沒有人能確切地說出傷亡數據。」
路禹頭皮發麻。
璐璐神情凝重,沉沉的嘆了口氣︰「原因有二。其一,死傷數據過大,各大種族都因為突如其來的浩劫被打得四分五裂。其二,各種族原本佔據的廣袤富饒的地帶死氣沉沉,所有的知識、傳承全都不復存在,新國家建立後甚至需要遷徙人口才恢復了些許人氣。」
「輝煌時代開啟的根本原因也分為兩點,一是種族之間的大團結確實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彼此之間信任度提升。其二嘛…浸染之靈會卷土重來的恐懼讓他們不得不團結在一起,沒有一個種族能獨善其身,緊密合作,恢復生產成為了所有種族領袖的最優先事項。」
「梭倫以北的瞭望森精領向四大國區域輸出大量的改良種子,這些被森精滋養的種子幫助了四大國快速恢復了耕種,四大國產出的大量糧食則以低價供給給了其他種族。可以這麼說,即便是被如今科德佐恩阻隔在惡獸伯爵領以東的種族,也在輝煌時代中參與進了這個短暫的,未書寫下任何盟約的聯盟中。」
「一切,僅僅是因為恐懼。」
須臾認真地做著讀書筆記,對于璐璐的話,她頻頻點頭,然後感慨道︰「可現在已經沒多少人記得浸染之靈,畏懼他們重現世間了,不是嗎?」
璐璐悵然道︰「漫長的時間讓所有的一切都被埋葬了,經歷了最初惶恐不安的三十年後,沒有看到浸染之靈死灰復燃跡象的各族便重新回到了各自的軌道上,因為不安而促成的合作也在安逸之後松松散散,就像是不斷被水稀釋的魔藥,藥性越來越弱。」
璐璐把手輕輕按在那本深度研究浸染之靈與現在梅拉各族關系的《輝煌敘事曲》上。
「這本書著于三百年前,也就是浸染之靈結束後的二百年,四族學者合力。人、龍、精靈、海妖,這是浸染消失,輝煌結束後各自存在矛盾的四族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合作。」
「書籍著成後的第四年,斯萊戈舉辦了盛大的屠龍慶典,史稱安托索爾之血,在那條位于北部冰原的裂谷內,梅拉大地上有目擊記錄的最後兩只巨龍隕落,近百飛龍被屠。」
「輝煌敘事曲著成第六年,精靈與海妖在西邊的哈爾達丹漫長的海岸線上為一片沒有任何戰略價值的土地開始了長達兩年的戰爭,死傷未知。可以知曉的是,那片被兩族出動大軍爭奪,以血浸染的土地至今荒廢。最後接管的梭倫從未想過開墾那里,直到現在的風暴親王澤尼爾選為領地,並建立了風暴領。」
「第十一年,瞭望森精領與梭倫開戰,原因是梭倫邊境領主貿易時少結了十枚金幣。盡管事後查證,一切僅僅是因為熔鑄比例與精靈的標準不同,但是雙方仍在矛盾出現後不約而同選擇了動用了武力。」
「第十三年,安托索爾之血中大敗的龍族為求苟延殘喘繼續向梅拉更北方的烏姆爾山脈遷徙,卻遭遇了冰霜精靈與冰晶元素的阻擊…」
璐璐平靜的敘述著這本記錄著梅利亞斯轟然倒塌,浸染之靈現世,輝煌時代開啟的巨作完結後的故事…不,是歷史。
路禹能感受到璐璐語氣中的失望與無奈。
這也許是璐璐堅定避世想法的一個原因,熟讀歷史的她同樣看穿了一切循環往復的現實。
「稍微了解一下就好了,沒必要深究…浸染之靈已經是過去時,有興趣和我一起下廚嗎,你和你的主人一樣愛吃,親自動手豈不是更好?」
看見璐璐親手將《輝煌敘事曲》束之高閣,須臾不知為何有些感傷。
因為黃昏城的緣故,須臾厭惡克洛倫斯到了極點,他說過的話,須臾都不願意承認是正確的。
但是听到璐璐剛才伴隨著年代表報出的一個個大事件,須臾放下了對克洛倫斯的巨大成見,認可了他那句話。
「一件件事入你眼不過是曾經發生過如今又發生的循環。」
從來沒有人會從中吸取教訓。
無論任何種族。
須臾長長的嘆了口氣,而後捏了捏自己的臉,整個人放松了下來。
「好啊,教教我。」
璐璐和須臾離開了,臨走時還放下豪言,今晚會讓路禹吃到更好的甜點。
路禹狠狠地松了口氣。
「感謝浸染之靈!」
他飛速關門,撲到床邊,把塞拉人偶拖出來。
原本打算把艱難組裝好的人偶拆卸存放的路禹看了看塞拉的臉…
鬼使神差的,他上手捏了捏人偶的臉蛋。
之前重組時滿腦子都是「拆開後裝不上怎麼辦」,大腦高度緊張,如今放松下來,認真體驗人偶的觸感…
「克洛倫斯的選料好扎實啊…這個手感和真人沒區別啊。」拼過不少模型的路禹對于這個大號手辦產生了更加濃厚的好奇心與興趣。
他的目光向上…把手緩緩伸向那雙耷拉著的大兔耳朵。
雖然說出來不好意思,當你看到一只兔耳族人頂著一對活潑的長耳朵在你面前晃來晃去時,你很難不想著去舒舒服服地抓一把看看手感。
毛茸茸、很軟和,可惜人偶沒有溫度,不然耳朵溫熱一些應該觸感更好?
追求總是會逐步提升的,路禹忽然理解了亞斯的安德魯為什麼如此執著可動人偶。
有條件的膠佬,誰會不喜歡可動,甚至能跟你互動的大手辦?
「隨便刻個簡單的法陣,讓塞拉動一次再拆掉吧…不然有點可惜。」
將「塞拉人偶」塞回床底,路禹立刻來到塞拉的房間外。
「咚咚咚。」
「誰?」
怎麼又是這種帶著些許警惕的語氣…不是魔法師嗎,自己一路走來也沒躡手躡腳,感知不到嗎?
听到路禹的聲音後,塞拉把門打開一條縫。
「璐璐又做吃的了?」
「正在做,放下狠話讓我晚上等著。」
「沒吃的找我做什麼,我忙著呢。」塞拉就要關門。
「等等等等!」路禹趕緊上手抵住門,「我想學習一些人偶刻陣方面的基礎知識。」
塞拉關門的力氣小了一些,她狐疑地打量著路禹︰「人偶,刻陣?怎麼突然間想學習這個,你身為召喚師,召喚物就是最好的人偶啊。」
「這不是魔力波動期間閑著沒事嗎,再說技多不壓身啊。」
「想學就去自學…我最近也忙著呢,暫時沒時間教你。」塞拉強硬的話語到了末尾軟化了不少。
路禹松開手,任由塞拉把門關上。
直到不留一絲縫隙,路禹這才笑眯眯的嘀咕了一句。
「那我去找璐璐教我。」
「吱呀!」門瞬間打開,塞拉惡狠狠地瞪了路禹一眼,然後伸手揪住他的衣領,像是提溜一只小兔子,直接拽進了房間里。
「砰!」
伴隨著大門關閉,路禹重重落地,塞拉居高臨下的注視著路禹。
「我就是想學嘛…」路禹也委屈,「你又不讓我和璐璐過分親密,能教我的人就只剩下你了…主動來找你不是很守約定嗎,沒必要這麼凶惡吧…」
塞拉咬牙,指著書桌對面的那把椅子︰「可以,我教你,但是在我的房間里不許亂晃悠,現在過去坐好!」
目的達到的路禹立刻像個乖寶寶一樣端坐在椅子上,他只是想讓以後每個做出來的大手辦稍微按照自己的想法動一下就好,互動這些更為深奧的知識可以暫時放一邊…應該不難學吧?
「你不是有凡妮莎的人偶指南嗎?」
「五百年前的經驗,學了等人偶起身第一件事就扇我兩巴掌嗎?」
無論是安德魯,還是偉大的薩耶爾‧盧卡米亞,在制造人偶初期都被自己的人偶狠狠的教育了。
在魔力潮到來的當下,還學習五百年前的經驗,純屬浪費時間。
「刻陣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不教我去找璐璐了。」
路禹起身要走…然後在塞拉殺人的目光下,又坐回了椅子上。
如願以償獲得想要的知識,路禹完全沉浸在了學習的快樂當中。
美好的時光總是會讓人忘記一些事情,比方說飯點。
當璐璐端著剛做好的甜點沖進路禹房間,打算享受更多的贊美與夸獎時,屋內無人。
屋里屋外轉悠了一圈沒找到路禹的她皺著眉頭溜達到了塞拉的房間外。
原本還能听到些許聲音的房間立刻安靜了下來,璐璐握緊拳頭,又模了模臉,恢復了笑容。
「塞拉,該吃飯了!」她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推門而入。
路禹和塞拉正圍在一只泥黃色的蠍子旁,「詫異」地看著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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