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薩耶爾的呢喃,靠前的魔法師一個個陷入了暈眩之中。
「你們是魚兒,是海獸,去吧,去擁抱大海,去親吻他。」
那聲音像是從深淵中傳出,充滿了蠱惑之力,一個又一個魔法師情不自禁向著下方波光粼粼的海面墜落。
發現情形不對的同伴想要去阻止,卻驚恐地發現對方力氣出乎意料地大。
這些魔法師發了瘋,即便被海水嗆的滿臉通紅,仍是悶著頭下潛。
「不要對那只召喚物下手,對付召喚師!」
克利斯特有自知之明,在召喚術上,他遠不如路禹,因此立刻拿出了隨身攜帶的卷軸,並大聲提醒眾人。
從呢喃聲掙月兌的眾人捂著有些發麻的腦袋,使勁晃了晃,注視著路禹的眼神既忌憚,又憤怒,若非必須抓活口,他們已經采取最簡單粗暴的魔法覆蓋了。
發現了薩耶爾的呢喃能以鼓動魔力環繞自身的方式隔絕,甚至隔音法陣也能起到絕佳的防御效果,一個個魔法師不再畏懼眼前的召喚物,而是戲謔地疾馳而過,把他視作空氣。
只能以聲音的方式觸發的精神魔法,只要知曉了應對法門,那就完全不可怕了。
克利斯特哈哈大笑︰「即便你召喚的是那位傳奇九階魔法師又如何,以你的能力真的能完美讓它的投影復現嗎?你又能控制它存在世間多久?」
「最重要的一點,你也說了,他是青年時期的薩耶爾,年輕時他能有多強?」
薩耶爾始終高傲抬著的頭顱低了下來,他冷眼睨著克利斯特。
路禹能感知到薩耶爾微弱的情緒波動,路路接替了路禹,開口說道︰「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問出這麼傻的問題。」
「你為什麼能……你是女的?不對,這意思是,你一直在偽聲?」克利斯特詫異道。
魔力連接完好,三煤球將自己的儲備魔力全部向青年時期的薩耶爾輸送而去。
薩耶爾急速飄落,如一堵牆,隔斷了大多數想要沖向路禹的魔法師,面對一道道即將開始閃爍的魔法,他向著前方張開了雙臂。
滔天「海潮」自薩耶爾體內咆孝而出,那是如同極光般絢爛的光流。
盡管有所防備,但一切發生得實在太快了,魔法師們瞬間被吞噬,他們倉促間為自己調動起了所有類型的防御魔法,但卻驚訝地發現,這五光十色的流光完全沒有傷害,像是柔和的水流,輕飄飄地流淌過他們的身軀。
「搞什麼……這不是攻擊性魔法嗎?」
克利斯特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是自己的人完好無損,這讓他連忙扯著嗓子催促眾人不要與召喚物糾纏,趕快去支援已經和路禹陷入纏斗的同伴。
然而無論克利斯特怎麼呼喊,魔法師們都沒有轉過頭,更沒有執行他的命令,而是像無頭蒼蠅一般,被混亂的局勢牽扯,不得不與薩耶爾進行近距離對決,被他輕而易舉地用詭異的精神魔法一個個殺死。
薩耶爾施法速度極快,頌唱能殺人,揮手能殺人,在他面前,幾乎沒有哪個魔法師能站著超過五秒鐘,六階在他眼里脆弱如孩童,七階的護盾可笑如紙片。
數量是克利斯特等人唯一的優勢,也是依靠這個優勢,他們成功撕扯掉了薩耶爾的一只手,令他不再完整的投影身軀開始泄露魔力。
「薩耶爾是強大,可如今不過只是個投影罷了。」克利斯特握拳,「我們人多,壓也能壓死你!」
可當克利斯特注意到不遠處的狀況後,他陷入了呆滯。
墜海的,以及被薩耶爾擊殺的魔法師竟然出現在了路禹身旁,他們渾身上下已經沒有一星半點生氣,但卻像是還活著一般,以詭異的姿態漂浮著,與越過了薩耶爾的其余魔法師打成一團。
海面上,熒光閃閃,數個靈體像是受到了牽引,向著路禹聚攏而去。
「這又是什麼召喚物!」
不只是克利斯特,其余不斷損耗著薩耶爾的魔法們也發現了異常。
死者,復活了。
「很遺憾,你們看到的不是幻覺,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塞拉主導了身體,由她一手操縱的靈體像是護衛般,忠誠地庇護在左右,「不久之前,我殺死了兩位不得了的死靈魔法師,並且通過召喚,獲得了其中一位的部分知識。」
在場的魔法師無不驚駭,克利斯特更是難以置信地吼道︰「你還是丑陋的死靈邪徒?」
原本含混,混亂的話語突然清晰了,所有人的交流再次變得順暢。
「丑陋,邪徒?」路禹玩味地咀嚼著這兩個詞,「我很贊成你剛才說的那句話,只有弱者才會搬出規則來說事,因為那是給強者施加的束縛。」
路禹說︰「我過去總是為自己添加了太多的束縛,因為我很擔心某些力量會因我控制不當而傷害到我最愛的人,但是現在不會了……既然你們不喜歡遵守規矩,那我也不會自我束縛。」
「我比你強,所以我不是邪徒,你才是。」
靈體在塞拉的操縱下逐漸被縫合,殘存意識的交融令他們變成了灰色。
兩只不斷尖嘯的灰靈成型,塞拉輕笑著松開了他們的束縛。
「殺光他們。」
曾經讓煤球之軀的他們都頭疼不已的灰靈癲狂地大吼大叫,釋放著最為純粹的惡與破壞欲,第一個接觸到它的魔法師剛剛釋放了一個驅散類型的魔法,便被它由虛轉實的雙手刺入胸膛,在眾人的注視下,在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嚎叫聲中,灰靈向被掰出縫隙的胸腔吐出了一道灰蒙蒙的煙氣,平息了那難听的叫嚷。
「我們的反應……為什麼變慢了。」
克利斯特的族人突然發現,不是灰靈和薩耶爾的速度太快,好像是他們的意識和動作變慢了。
海鳥拍打翅膀的頻率猶如蜜蜂振翅。
翻滾的浪潮像是被按下了快進鍵。
就連站著不動的路禹,他被風吹起的衣角也在極為鬼畜地抖動著。
克利斯特茫然了︰「你們為什麼說話速度這麼慢,為什麼要拖長聲音?」
只有遠離正面戰場,還待在船上的船員和魔法師才能意識到眼前的一切多麼古怪。
他們像是被精心調整了節奏的舞蹈人偶,正在以緩慢的節奏運動著。
薩耶爾閑庭信步,所到之處,這些「人偶」應聲墜海,每一人臨死前都瞪大了眼楮,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為恐怖的事物,那充血,幾欲炸裂的眼珠子十分滲人。
「你到底做了什麼!」眼看著族人一個個倒下,好似豐收的麥子被收割,克利斯特再也受不了了。
「你不是說青年時期的薩耶爾不足為懼嗎,他小小表演了一個能夠腐蝕你們魔力,逐漸侵入思緒的短時效‘污染’,再過一會,效果就過了,別擔心。」
「你在開什麼玩笑,就算他會,你怎麼可能完全引導出那麼強大的魔法!」
「因為我比你強啊。」路禹說,「你不行,不代表我不行,我所掌握的召喚之力,遠超你的想象。」
杰弗里站在路禹身後,抱著自家的海鳥,瑟瑟發抖。
激動、敬畏,兩種情緒在他的內心交織著。
他到底看到了什麼?
這麼多魔法師全都被……這樣毫無抵抗地屠殺?
這究竟是傳奇魔法師薩耶爾太強,還是路禹太強?
他還掌握了死靈之術?
杰弗里腦子麻木了,一個個問號擠佔了他的思緒,如若不是海鳥們把他裹在中間,他都害怕自己一不留神跌海水里。
「我這是在給誰做向導啊……」
沒有任何人味的薩耶爾做的很絕,他會左右開弓加上頌唱的即時魔法,三管齊下,確保一個人死透,路禹甚至還沒有給他下格殺令,他就已經這麼做了。
克利斯特再蠢也知道事情糟糕透了,他催促著船員轉舵逃命,還留在十四艘船上的船員們見這頭皮發麻的一幕,早已有人開 ,此時听到撤退,更是不要命地奪路而逃。
然而有東西比他們還要快。
「不要靠近我,不要啊!」
「疼死我了,給我個痛快吧,求求你了!」
灰靈已經登船,他們獰笑著殺戮掉一個個魔法師,直至船只的晶石法陣暗澹無光,徹底失效,直至船上血流成河,血氣燻天。
克利斯特所在的船只配置最為豪華,但無論他怎麼催促,魔法師們如何輸出魔力,船卻紋絲不動,好似有什麼東西干擾了魔力運轉,讓晶石法陣進入半癱瘓狀態。
「謝謝你,珊瑚。」
巨大的螺舟破水而出,近在遲尺的克利斯特因為浪頭一趔趄,癱坐在地,看著那如同海島般突兀升起的怪物,他渾身顫抖不止。
螺舟渾身釋放出強大的抑魔力量,周遭所有還沒來得及逃出去的船只,晶石法陣齊刷刷停轉。
薩耶爾踏空而來,甚至沒有等路禹,便飄然落在甲板上。
他倒是沒有殺死克利斯特,而是走到他身邊冷冷地斜了他一眼,而後不屑地轉身離去,一路上,噗通噗通倒地的聲音接連不斷,只有一個施法聲音說明正在開始的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眼見路禹出現,克利斯特抖如篩糠。
「你到底……」
「我到底是什麼人?」塞拉說完才意識到沒交接主導意識,跟路禹說了聲抱歉就鑽回了聊天室。
「死前的心願,我到很願意滿足……召喚先驅。」
克利斯特的大腦無法理解這個特有的名詞,亦或是完全被前一段話所嚇到,眼神空洞。
「你可以理解為,我是為召喚這個學派做出貢獻,而被世界選中的特殊召喚師,作為先驅者我們的責任復蘇召喚。」
一向自視甚高的克利斯特不知為何,突然生出一股怨氣,他怒道︰「你騙不了我,你那丑陋可怖的血肉召喚物,殺人不眨眼的殘忍手段,還有操縱尸體、靈體的邪術……你這樣的人,先驅者?」
「哈哈哈哈……」克利斯特 地大喊,「你這樣的人憑什麼!」
「殺人不眨眼?」路禹搖了搖頭,「你可以問問我身旁的這位向導,我們一路上見到新興種族不少,甚至還被諸如沙蟲,巨蟹,石蝦等奇怪的家伙攻擊過,但我從未痛下殺手,總是給予他們最大程度的寬容。」
杰弗里怯生生地說︰「我作證,確實如此,一路上煤……先驅者閣下很隨和。」
「我對你們從無敵意,甚至在一開始還思考過是否能以模板交換的方式各取所需,皆大歡喜,但是你們給我的答桉是……打,贏家拿走所有,輸家一無所有。」
「你們的反應和態度讓我知道了,合作不在你們的考慮範圍之內,因為你們都想成為通吃的那一位,然後領跑整個時代,開始由自己主導的學派,統治一整個地區。」
零和博弈的思維主導了克利斯特和曼莎的行為。
「虛偽,如果你真是先驅者,真的堅持剛才所說的話,就該在戰勝後明說,然後將模板贈予我們,這樣不也是共贏嗎!」克利斯特冷笑,「手里拿著模板卻說著這麼偽善的話,惡心!」
「我能保證自己掌握了模板不會用以開啟閉塞的輪回,不會用來壓制後進者,不會敝帚自珍,可你們呢?」路禹問。
「難道你就會分享嗎?」克利斯特自知必死無疑,但卻不服氣地硬頂,「你不也和我們一樣,存有領先整個時代的念頭嗎?」
路禹突然有些可憐克利斯特,他的眼神中滿是憐憫︰「這就是你的全部追求,真是讓人想笑。」
「你是無法理解我的追求的,我和你不同。」
也許是過于接近,克利斯特惡念陡生,魔力怦然炸裂,近距離的暴起猝不及防。
由風凝聚的劍刃刺在了堅硬的物體之上,沒有貫穿的實感,但克利斯特卻看到了破裂的面具下出的黑暗。
「你……」
觸手齊出,克利斯特的身軀被甩向半空,墜落途中,血肉戰車已然展開了臂膀。
伴隨著一個熱情的擁抱,鮮艷的血霧彌漫整個甲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