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試煉場地內無處不在的人偶,賽爾卡洛人偶師裁判能夠輕松收集各式各樣的信息,令他們能像是監控室老大爺一般欣賞各處正在發生的事情。
同步等候下一個轉盤內容的他們一邊留心魔力波動指數,一邊議論起了該賽場內的參賽者表現。
「雖然這一屆高階魔法師多了不少,但是整體質量似乎沒有高到哪去啊,看看這些對戰,真是令人失望。」
「魔力潮帶來的整體提升罷了,參賽人數激增在至高們的預測之中,賽前我們也已經勸說了最好位階評定達到六,且有豐富的戰斗經驗再進行報名,但看上去,願意听從勸告的人不多。」
「只看到豐厚的獎勵,看不到巨大的風險,自然選擇罷了,無需為他們揪心,至高已經仁至義盡,為這群平庸無比的小蟲子貼心地制定了保護規則,還浪費資源提供了道具,如若還不能遇到危險時明白自己有幾斤幾兩,死了活該。」
這番話令聚集在高塔之上俯瞰格格蘭試煉場的眾多協會人偶師頻頻點頭。
「听密會說,下一屆試煉可能會改制?」
「至高們的指示?」
「似乎是的,至高們正在打算把試煉間隔拉大到七至十年。」
「這又是為什麼呢……這個試煉節奏我們已經習慣了不是嗎?」
「至高們的心思很難猜,已經太多年沒有人見過他們了,我們與流光城的聯系是單向的,密會的長老們這些年總是在匯報之余懇求能有至高親自出面,但這些懇求都沒有得到回應。」
對于至高人偶師們如今的狀況,每個人偶師都有著自己的推測,但沒有人敢說出口,在賽爾卡洛,他們是真正至高無上的主宰者,人偶技藝的巔峰,最有可能接觸到完美無瑕人偶之軀的大師。
密會長老們也一度懷疑流光城內發生了變故,正在與自己交流的可能已經不再是十六位至高,而是別的什麼。
但是這種心思似乎被至高們洞悉,一次不經意的敲打,連續成功舉辦的試煉讓密會長老們不再多心,而是繼續侍奉神明般遵循著至高們的指示令賽爾卡洛這個逐漸龐大的國度正常運轉。
端著人偶們送上來的美酒,人偶師們繼續著各自話題的推進,一個心細的裁判瞥了一眼投影在牆壁上的法陣,法陣中的一個個光點代表著被一位位給參賽者提供指引的流光啟示者。
「流光啟示者貌似已經有了一些損毀。」他嘖嘖稱奇。
另一位人偶師晃著酒杯,接茬道︰「畢竟命運轉盤開啟的兩個挑戰都強調對抗,流光啟示者們很容易被卷入奇奇怪怪的戰斗之中,損壞不奇怪,回收重鑄即可。」
敏感的裁判清楚記得,第一個挑戰所釋放的魔物人偶平均戰力堪堪到五,一對一大多數參賽者都能輕松擊殺,唯一的優勢便是數量。
第二個天降寶物挑戰雖然鼓動著參賽者廝殺,但是投放區域大多遠離流光啟示者,這也是為了不讓謎底太早暴露所設置的。
流光啟示者完全開啟內嵌法陣能爆發出六階的戰力,是技藝更為精良的精銳人偶,不少還是出自早年至高之手,目前這種烈度的對抗真的能夠讓他們產生損毀嗎?
「別看了別看了,有其他輪值裁判在注視著試煉場,我們只要看看法陣調控一下就好,來試試這款果酒,這可是至高們派出的勞作型人偶在炎砂附近種植的抗旱水果釀造的,味道雖然酸澀,但是稍微溫一溫,倒也能品出些許梅子味。」
美酒的誘惑令這位經驗豐富的裁判聳了聳肩,就在他轉過身與同伴們舉杯暢飲時,負責監控法陣的其余裁判為了觀看整理好的其他數據切換了投影,以至于沒人能發現在最後一刻,牆壁上代表著流光啟示者的光點又暗澹了一顆。
在他們沒有留意到的格格蘭試煉場群山之中,赫蘿拉手中的金幣已經達到了五枚,除此之外還有通過後可攜帶出試煉場的高階藥材粉末三瓶,高階魔物煉藥素材兩份,一根手臂長度,能夠制造武器的巨龍骨。
赫蘿拉人麻了,灰褐色的皮膚因為興奮微微泛紅,耳朵熱得發燙,她從未想過自己可以在試煉中獲得如此豐厚的獎賞,一切簡直像是在做夢。
跟隨鱸魚的她親眼見證了這位異邦魔法師的「凶殘」手段,一邊毆打流光啟示者一邊樂呵呵地大喊「爆金幣」的行動成效顯著,他們甚至找到了一個被別人投喂過的命運憑證的啟示者,成功得到了兩枚金幣。
雖然不知道鱸魚要那麼多金幣有什麼用,但她決定放空腦子,看他表演。
聊天室內,路路則是在感慨賽爾卡洛的豪邁。
「高階素材當做獎勵,真是願意下血本啊,難怪周邊國度無力阻止人偶化的巨大影響。」
「不該這麼想,獲得這些獎勵對于普通參賽者而言既要看臉也要看實力,像我們這樣簡單粗暴的應該還是流光試煉歷史上第一位。」塞拉轉變話題,問,「路禹,已經得知庇護區域位置了,你還拿著這麼多金幣做什麼?」
路禹用魔力控制著金幣懸浮,嘿嘿笑道︰「流光啟示者一枚金幣即可隨機提供一個啟示,我很好奇……它是設定了只能吞一枚金幣嗎?」
找到又一個流光啟示者後,路禹把玩著金幣,問︰「金幣對于我們而言是否只有一個用途?」
「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我換個問法,多余的命運憑證仍能為我提供‘價值’,是或不是?」
流光啟示者愣了片刻,微微點頭。
塞拉怔住了,她意識到了路禹在卡設計人偶的人沒有堵上的缺陷,再精致的人偶目前也只是根據已經設計好的邏輯進行運作,能展現出「擬人」的一面,而非真正的生靈,那麼只要繞開人偶師嚴防死守不願意透露的核心信息……不,甚至不用繞開,只要你能意識到他在死守什麼信息即可。
「忘記了嗎,赫蘿拉說過,流光啟示者並非全部出自至高人偶師之手,那十六位居住在流光城中的至高怎麼可能每一屆比賽都重新布置這些瑣碎的物件,維護、補充設計的肯定是水平更次的密會,甚至是協會人偶師。」
「五年的時間,每個場地,數以萬計,乃至十萬計的人偶維護不可能全由高階人偶師進行,按照塞拉的推算,這個時間略顯倉促,更新迭代也有不小的困難,合理時間應當在七到十年左右。優化、更新,是人偶師不得不對自己作品做出的選擇。」
窸窣的腳步聲順著煤球的感知傳來,赫蘿拉的示警也在這一刻響起。
如今正值深夜,距離清晨來臨,命運轉盤第一階段結束還有不到半天,這種對抗烈度的試煉中,沒有人能睡得著,喝了提神藥劑尋找著「庇護所」信息的人比比皆是,深夜的試煉場仍然回蕩著廝殺聲。
路禹原本以為自己尋找的這處岩洞比較隱蔽,算是個例外,但沒想到還是被人發現了。
對方的腳步在洞穴前停下,而後分散開,儼然一副將入口包圍的陣型,看得出是有備而來。
「隊伍人數大約八人。」塞拉皺眉,「怎麼會有這麼龐大的團體?」
赫蘿拉神情凝重,她壓低聲音提醒路禹︰「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狩獵團嗎?」
「專門獵殺阻擊其余參賽者,不求獎勵與晉級的那群家伙?」路禹反問。
赫蘿拉點點頭。
這種獵殺團往往受雇于某些勢力龐大的家族,亦或是頗有名望的魔法師,這些人希望通過減少競爭者的方式,保送自己看中的後輩晉級。
當然,這種方法也只能突破地區賽,只有少部分真正天賦出眾的才有能力完成王都賽,但這已經足夠了,對他們而言,家族榮譽、大量戰利品回報,甚至是在試煉場內收服的那群軟骨頭隨從都能增強自己的勢力。
于是大約在第二屆流光試煉之後,每一屆都有這些獵殺團的身影,因為他們每一屆行動都比較保守,因此人偶師協會與密會就算知曉,也拿他們沒什麼辦法,畢竟規則由至高與密會定下,在他們沒有違反的前提下,又能怎麼處罰呢?
「看來鑽漏洞的不只你一個?」塞拉吐槽。
「正常,我不認為這個世界上只有我能找到游戲漏洞,但是能發現,和能用得好,為自己牟取利益,那是兩回事。」
「里面的人,出來吧,躲躲藏藏沒有意義,我們已經發現你們的蹤跡了。」
路禹坦然地走出了岩洞,月光之下,八個獵殺團成員分別站在了不同的方向,以半圓形將他和赫蘿拉包圍在中間。
「你們這是打算對我們做什麼嗎?」路禹冷冰冰地開口。
「廢話少說,把你手中的金幣交出來。」
「金幣?」路禹一愣,「你在說什麼,我听不懂。」
「少裝蒜了,我們混跡在人偶堆中的信使可是清楚看到了你們拿著三枚金幣。」獵殺團成員頗有些憤怒地說道,「你這狗東西,運氣倒也是真不錯,這麼輕松就能模到三枚金幣,可惜,這不是你能保有的寶貝,交出來吧。」
遍布試煉場的人偶活動不止,這也導致煤球的感知沒能發現這群人的信使,即便是現在,他們也感知不到信使究竟停留在何處,看樣子這群獵殺團的確經驗豐富,知曉該如何利用天然優勢。
「如果你們還不知道庇護所的地點,我可以告訴你們。」
「看來你是听不懂人話了,那就……」
已經準備就緒的獵殺團從八個不同的方向一齊攻了過來,領頭的一人甚至還特地囑咐了不要直接殺死赫蘿拉,他留著有用。
路禹很喜歡這群人不愛說廢話的直接,這樣也無需確認誰該死,誰不該了。
無頭騎士的馬蹄聲令每個獵殺團成員的攻擊動作為之一滯,宛如從深淵中沖出的鐵騎舉著尖銳的長槍無情的貫穿了他們的身體,將他們帶著一路飛奔,直至釘死在一株株參天大樹之上,伴隨著無數積雪落下,他們恐懼的雙眼仍在注視著路禹。
唯獨沒有遭受鐵騎攻擊的只有獵殺團的頭領,他的實力不俗,竟然能同時和四名影替搏斗,即便已經被匕首劃破了不知道多少處皮膚,鮮血淋灕的他仍然揮動著武器抵抗。
「饒命,我不知道您是一位高貴的召喚師!」
「高貴?」路禹笑了,「這個詞我還是第一次听見別人用在召喚師身上。」
看見影替的攻擊頻率下降,獵殺團頭領連忙繼續奉承,並許諾道︰「如果高貴的召喚師閣下能繞過有眼無珠的我,我願意給你提供一條只有部分家族才知曉的驚天秘密!」
「相信我,這是只參加過一次試煉的人絕對不可能模索出的秘密。」
影替在路禹的揮手下齊齊收了武器,回到路禹身後。
「和金幣有關?」
暗殺團頭領小雞啄米般點頭。
「說!」
「您可否承諾饒我不死?」
「你覺得你有選擇的權利?如果還和我磨磨唧唧,我可以讓你死得痛苦不堪,相信我,我做得到。」
暗殺團頭領咽了口唾沫,顫抖著說︰「一些家族通過參加歷代的試煉發現,有流光試煉者出現的試煉,都會要求積累某種信物,而手持這種單個信物往往只能讓啟示者提供部分能夠攜帶出試煉場的福利。」
「隨著時間推移,有人不經意間發現,復數的信物能夠讓部分流光試煉者開啟隱藏服務……」
「什麼隱藏服務?」
「我們也不知道,實際上,每個參賽的家族這些年也都在不留余力的尋找,據說……這是至高人偶師們制作的小小驚喜,一直埋藏在啟示者體內,但迄今為止都未能有人發現,也許只有憑證達到一定數量才能觸發。」
「如果能找到……也許能夠破格進入流光城也說不定。」
聊天室內,三人一怔。
這難道是,彩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