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紅燈亮起的那一刻，杜蘭特馬上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和場上的勇士替補草草握手後，快步走向球員通道。
他一刻也不想在這里待下去了，大通中心很好，設施很先進，科技感十足，但它和甲骨文中心一樣，帶給杜蘭特的只有痛苦。
杜蘭特一路走回更衣室，月兌下球衣、球鞋，拿起浴巾，走進浴室。
嘩嘩嘩——
大通中心的沐浴花灑出水速度很快，溫度、水量都恰到好處，杜蘭特感受著溫熱的水流從皮膚表面淌過，冷峻的表情慢慢緩和下來。
生理上的舒適，讓他心里也舒服了很多。
不過，杜蘭特依舊對隊友的表現非常不滿，甚至對他們的數據都記得清清楚楚。
威少27分8助攻7籃板，看起來很全能，但卻用了22次出手，命中率不到四成，三分6中1，還有5個失誤。
戈貝爾只有4分，籃板倒是有11個，但全都是後場籃板，前場籃板一個也沒拿到。
而且數據無法體現他對球隊的傷害，庫里砍下了35分，最起碼有一半是在戈貝爾頭上拿到的，他在庫里面前就是一個笨拙的小丑，和一根木樁差不了多少。
坎特5分7籃板，他只要不得分，就沒有正面作用，在防守端就是一團空氣，護框為零，阿德托昆博在他頭上拿到了11分，丟分比得分多一倍。
羅伯森防守很賣力，但他在三分線外4投0中，大空位都投得很離譜，後來信心徹底消失，接到傳球也不投了。
伊巴卡的發揮倒是不錯，他也是杜蘭特最放心的隊友了，全場得到14分5籃板2封蓋，其中有2個是前場籃板，非常積極，攻防兩端都有不小的貢獻。
其實，杜蘭特自己的發揮也不怎麼樣，他全場拿到31分，看似不少，但有22分是上半場拿到的，下半場陷入勇士的夾擊之後，只拿到了9分，整體命中率只有40%出頭，失誤也有4個，威少僅僅比他多一個。
但在杜蘭特看來，如果不是隊友不給力，他根本就不會被夾擊的那麼狠，下半場也不會打成那樣。
再看勇士，庫里拿了35分，命中6記三分，效率很高，命中率在50%以上，把雷霆的內線軍訓了一個遍，戈貝爾、伊巴卡、坎特都防不住庫里，杜蘭特也被庫里小打大突破了一次。
倫納德24分，他在威少一個人身上就拿了至少10分，效率也不低，17投9中，還有3次搶斷1次封蓋，攻防一體。
阿德托昆博18分，把坎特防守的內線給打爆了，看得杜蘭特眼饞無比。
雷霆內線看著很不錯，戈貝爾能防，伊巴卡能投，坎特能攻，但阿德托昆博一個人就能攻能防，掩護質量高，還那麼年輕，潛力十足，比雷霆三個內線加起來的發展前景都要好。
還有砍下12分的博格丹，10分的維金斯，防守強硬的格林，投進兩記三分的奧利尼克……
杜蘭特忽然發現，庫里的隊友怎麼就那麼強呢？
哦，對了，克萊今天的手感一般，只有11分，卻用了9次出手，但這不妨礙勇士贏球啊。
庫里身邊只有一個坑人的隊友，但自己這邊卻是一堆坑人的隊友，這怎麼打？
杜蘭特低著頭，陷入了人生的大思考。
……
此時，被杜蘭特認為「坑了」庫里的克萊，已經回到了主隊更衣室中，洗完澡，穿好了衣服，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玩手機，一點也沒有坑了庫里的覺悟。
他今天的手感不佳，勇士隊內表現好的球員又多，所以張瑜沒有帶他去參加采訪，而是帶著庫里、倫納德、阿德托昆博三人去參加了賽後的新聞發布會。
不過克萊對對這個也不在乎，他早就厭倦了回答那些記者的問題，巴不得能少去幾次新聞發布會，留在更衣室里多玩會兒手機。
在和他隔著兩個座位的地方，維金斯和奧利尼克兩個加拿大老鄉懷念著過去的青春時光——他們都在多倫多長大，有很多共同話題。
在另一側，丁威迪和伍德聊得火熱，他們都是加州人，丁威迪還不時和克萊說上幾句話。
全世界的人都一樣，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但克萊只是隨口嗯啊的敷衍兩句，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手機上。
比賽剛打完不久，網上就已經有人在噴他了。
「克萊-湯普森，請你不要再出手投籃了，你在傷害勇士。」
「每日一問，博格丹什麼時候能成為勇士首發？他的三分命中率比克萊高4%！」
「我想不明白，為什麼Z教練還要給克萊這麼多球權？他很不穩定，不應該出手這麼多三分球，我認為把這些球權給斯蒂芬和科懷是更好的選擇。」
這些人的言論代表了一些勇士球迷的想法，他們認為克萊的實力下滑嚴重，已經不配出手這麼多次了，甚至已經不配繼續首發了。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這麼想，還是有很多人支持克萊︰
「你們能耐心一點嗎？克萊只是二十幾場比賽沒打好，你們就忘了他以前的表現了嗎？他在季後賽拯救過勇士，如果不是他，我們不可能逆轉快船！」
「不管你們怎麼罵克萊，我會一直支持他，我堅信他能找回手感，到時候你們最好給他道歉。」
「克萊又沒有亂打，他很好的執行了Z教練的戰術，只是沒有投進而已，如果他拿球就投，打了很多持球單打，那我也會噴他，但他沒有那麼做，他只是手感不好而已，他是為勇士拿到三冠的功勛，為什麼不能多給他一些耐心呢？」
支持克萊和反對克萊的兩撥人，都是勇士球迷，交流起來不像對立球迷那樣尖銳，還保持著理性。
勇士目前高居聯盟第一的戰績，也讓他們能心平氣和地討論克萊的問題，如果勇士戰績不好的話，以克萊現在糟糕的表現，肯定會迎來一場腥風血雨。
但總體上來看，還是支持克萊的人更多，他是勇士的三冠功勛，在戰績無憂的情況下，球迷們願意給他更多時間，讓他找回狀態。
最重要的是，克萊的態度沒有問題，他一點也不亂打，恪盡職守，做好自己的無球跑位，跑出機會再出手，該傳球的時候就傳球，防守兢兢業業。
除了投不進那些以往信手拈來的三分球，他還是那個克萊。
……
克萊翻看著球迷對他的批評、維護，只是微微一笑，手指就滑過去了。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除了賽季最開始的幾場比賽，球迷比較寬容之外，後來慢慢開始有人噴他，進入12月份之後，只要他的手感不好，命中率糟糕，賽後就會有很多批評的聲音。
不僅是球迷的批評，還有媒體和評論員的質疑，克萊好像一下子成為了人們關注的焦點，比那些巨星還要受關注。
也是，庫里、杜蘭特、羅斯、詹姆斯這些人打得再好，也不是新聞，反倒是命中率從來沒有跌出過40%的超級射手突然失準更有熱度。
何況克萊還是衛冕冠軍的二當家——這個賽季之前，人們公認克萊是勇士的二當家，但隨著他的失準和倫納德的崛起，這個話題重新引起了人們的討論。
全聯盟比克萊流量更大的，可能只有哈登了，他和科勒-卡戴珊之間的故事吸引了全美吃瓜群眾的興趣。
但隨著賽季深入，克萊遲遲找不回狀態，外界對于他的批評越來越重，隱隱有超過哈登的趨勢，畢竟哈登個人的數據依舊亮眼，火箭的球迷也要遠遠少于勇士，帶來的流量也更少。
但克萊對此卻是毫不在乎，就像他對這個世界絕大部分事物的態度一樣。
他只在乎勇士、夜店和Rocco，其他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
「伙計們，大家今天的表現都很棒……」
張瑜的聲音在克萊耳邊響起，就在他刷手機的時候，庫里等人已經接受完采訪，回到了更衣室。
聯盟規定，球員必須在打完比賽後的45分鐘內接受采訪，各支球隊一般都是在20分鐘內就接受采訪，然後再回更衣室，主教練簡單總結一下今天的比賽，主場就各回各家，客場就集體回酒店，或是去機場趕航班。
克萊剛要放下手機，但就在這時，一條推特進入了克萊的視線︰
「我猜克萊夏天根本就沒訓練，他連空位都投不進，斯蒂芬就不會這樣，也許這就是為什麼斯蒂芬才是歷史第一射手，而克萊只是一個神經刀的原因，他永遠別想取得什麼像樣的成就，科懷馬上就要超過他了，下一個是揚尼斯還是安德魯？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克萊愣住了。
他盯著手機屏幕，看了好一會兒，甚至忘了張瑜正在發表演講。
「……嘿，克萊？你還好吧？」
克萊回過神來，抬頭一看，發現張瑜已經說完了，眾人紛紛起身走出更衣室，庫里已經收拾好了東西，站在他旁邊，關切地看著他。
「我沒事……」克萊勉強一笑，一扭手腕，把手機翻了一個面，屏幕朝下。
庫里瞥了克萊的手機一眼，皺眉道︰
「是不是又有人說你打鐵了？別把那些人的話放在心上，頭兒都說了，你是在按照正確的方式打球，早晚會找回手感的。」
克萊的身體僵了一下，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謝謝，斯蒂芬，我不會受到影響的。」
「哈哈，這才對嘛！頭兒說了，之後兩天都是休息日，放松一下，下場打國王，我會多給你傳球的！」庫里錘了一下克萊的胸口，臉上的笑容很是燦爛，「走了，你也早點回家——哦，對，你是要去夜店吧？」
「不，我等會就回家，今天防了威斯布魯克一整場，有點累，拜拜。」克萊的聲音有些低沉。
庫里的表情有些詫異︰
「你也會累嗎？不過少去點夜店也好，那里比較亂……拜拜！」
他伸出右手，克萊一怔，把空著的左手抬了起來，兩人撞了一下拳，庫里轉身走出更衣室。
克萊看著庫里離去的背影，抿了抿嘴唇，把手機屏幕翻過來，卻沒有去看。
……
白天總是霧氣繚繞的灣區，夜晚變成了光的國度，高樓大廈的玻璃幕牆LED顯示屏、連成一線的路燈、往來不息的車流前燈，照亮了大地，連星光都被掩蓋下去，天空一片漆黑，只有幾點微亮的星。
克萊開著車，駛出大通中心的停車場，行駛在第三大道上，路燈的光透過前窗，從他臉上向後方滑去，掠過高聳的鼻梁和深陷的眼眶，留下斑駁的陰影。
他要沿著第三大道過密森河灣，然後沿著國王大道、海濱大道、海灣街一路直行，才能回到海港區——他所住的地方。
海港區是舊金山知名的富人區，今年夏天，勇士主場搬遷到了大通中心，克萊花費220萬美元，在海港區買下了一套五居室的豪宅，免得還要從奧克蘭和舊金山之間兩地奔波。
這幾條路都在海邊，克萊一路走走停停，每當停在紅綠燈前，他都會轉過頭來，看著遠處漆黑的海面，和海面上幾點微弱的漁燈，怔怔出神。
半個小時後，克萊終于回到家中，他把車停好，低垂著頭，走進客廳，把自己扔在沙發上，仰著頭，盯著天花板。
過了一會兒，他拿出手機，解鎖，屏幕上還是那條推特︰
「……而克萊只是一個神經刀的原因，他永遠別想取得什麼像樣的成就，科懷馬上就要超過他了，下一個是揚尼斯還是安德魯？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神經刀……我只能做一個神經刀嗎？
克萊對任何批評都是不屑一顧，因為他知道，他一直在按照正確的方式打球，早晚會找回狀態。
但作為射手的驕傲，讓他在一句「神經刀」面前，破防了。
克萊向來以超級射手自居，他的表現也足以支撐起這個稱號，甚至有很多人認為他才是最好的「純射手」，連克萊自己，在內心最深處也有一點這種想法。
但這條推特，打破了克萊心中的幻夢。
他不禁問自己，斯蒂芬出現過這麼大的起伏嗎？斯蒂芬夏天會不訓練嗎？斯蒂芬會流連于夜店嗎？
答案當然是不會。
也許，我真的做錯了一些事情……
克萊把手機扔在沙發上，盯著天花板，雙目無神。
……
第二天，克萊上午10點鐘才起床，但他的精神並不是太好。
昨天晚上，他睡得不是太好，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很久才入眠。
「叮……」
克萊剛吃完早餐，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他接起電話，手機里傳來一個充滿熱情的聲音︰
「嗨，克萊，今天晚上有安排嗎？要不要出來玩？」
克萊眉頭一挑，這是他在夜店認識的一個富二代朋友，經常邀請他參加夜店派對。
這個富二代在灣區的人脈很廣，經常能找到很不錯的女伴，派對質量很高。
克萊想起那種銷魂的滋味，心中一熱，就要答應下來︰
「好……算了，我今天有點事，下次吧。」
但就在克萊要應約的時候，他腦中忽然閃過昨天的那條推特，那條讓他輾轉難眠的推特，心中的燥熱忽然消散，一種索然無味的感覺從心底升起，改口拒絕。
放下手機後，克萊往後一倒，靠在沙發上，腦海里浮現出在夜店派對上的美好回憶，卻懶懶的提不起勁來。
那條推特陰魂不散的縈繞在克萊心頭，啃噬著他的心靈，時刻提醒他，他只是一個神經刀射手。
「這樣不對，不能這樣下去了，我要得分，我不是神經刀……」
克萊喃喃自語著，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他快步走進衣帽間，抓起訓練服，隨便拿起一雙球鞋，胡亂塞進提包，沖進車庫。
克萊打火，上路，沿著海灣街、海濱大道、國王大道、第三大道，駛向大通中心。
灣區中午的陽光終于能刺破天空中的灰雲，穿透薄霧，灑在大海上，金光萬道。
克萊一路飛馳，極目遠眺，心情開闊了許多，那條討厭的推特，好像都沒有那麼煩人了。
……
12月28日，大通中心。
休息了三天的勇士隊，迎來了聖誕大戰之後的第一場比賽。
勇士的對手是排在西部第十的國王，來到大通中心籃球的勇士球迷都很輕松，對贏下這場比賽信心十足。
國王還是沒有什麼長進，他們的排名能夠上升到第十，純粹是因為西部這個賽季集體下滑，競爭對手變弱了。
國王還是那支進不了季後賽的魚腩球隊，除了考辛斯和隆多，一無是處。
但比賽開始後，勇士卻未能像球迷預想的那樣，輕松拉開比分。
作為代表加州首府的球隊，國王面對以金州為名的勇士，打得很有積極性。
考辛斯面對奧利尼克穩居上風，隆多得分能力不足，但他就是後衛位置上的格林，為國王帶來了防守、組織和能量。
而勇士球員剛剛度過了一個愉快的聖誕節，昨天也只是簡單的訓練了一下，還沒有從休假的狀態中走出來。
而且張瑜一如既往地給克萊安排戰術，給他找手感。
但克萊的狀態還是不好，上半場9投3中，三分3中1。
不過他的侵略性很強，投籃很堅決，有5次罰球，全部命中，拿到12分，竟然是勇士陣中得分最多的球員。
上半場打完，勇士以55︰53領先國王2分，比賽走向了一條意料之外的軌跡
……
中場休息時，主隊更衣室內氣氛一片輕松。
勇士球員們小聲談笑著，並不因為比分的焦灼而緊張。
啪啪啪。
張瑜拍了拍手，眾人都安靜下來。
「上半場打得不錯，下半場繼續這麼打，國王很積極，但也消耗了很多體力，紀律性也不夠好，肯定會犯錯，都耐心一點，尋找最好的得分機會，再出手……」
張瑜說完後，庫里用毛巾擦去臉上的汗水，拍了拍克萊的肩膀︰
「克萊，我等會多給你傳球，你多投幾次。」
上半場，克萊的每一次投籃都非常堅決，就算沒有跑出空當，只要接到傳球，也會果斷出手，打了對手一個措手不及，甚至造成了一次三分犯規。
庫里看到了克萊強烈的進攻，雖然他的手感不好，但庫里還是想成全克萊，幫他找找到狀態。
克萊也是毫不客氣，點了點頭︰
「好，我快要找到感覺了，交給我吧！」
過去三天，勇士其他人放假，但他卻沒有放假，加練了兩天三分，一次夜店都沒去，效果顯著。
雖然他上半場沒投進幾球，但卻隱隱感覺到，距離找回過去的自己，只差捅破一層紙了。
庫里愣了一下，隨後喜道︰
「好！」
以往他這麼安慰克萊的時候，克萊都是淡淡的表示按戰術打就行了，今天還是第一次向他索要球權。
庫里很高興，不管克萊能不能投進，他都沒有信心，這對于一個射手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
與此同時，客隊更衣室內，國王隊的氣氛也很是熱烈。
上半場僅僅落後衛冕冠軍2分，給了國王球員很大的鼓舞。
這不僅讓勇士球迷非常驚訝，也不在他們的預想之中，讓他們看到了贏球的希望。
國王主教練泰隆-科賓激情四射地說道︰
「大家上半場干得很棒！每個人都很積極，極具能量感，我從你們身上看到了必勝的決心！勇士明顯沒有把我們放在心上，他們是高高在上的衛冕冠軍，他們覺得今天贏定了，但籃球不會說謊，我們只落後2分，下半場再接再厲，贏下比賽，讓他們看看，到底誰才能代表加州的籃球！」
「Yes，sir！」
國王球員轟然應下，從更衣室魚貫而出，氣勢洶洶地奔向球場。
巧合的是，主隊更衣室也在同一時刻開門，在國王球員看不到的地方，安靜地走向球場。
附勇士隊2015-2016賽季大名單︰
控球後衛︰庫里、丁威迪、利文斯頓、麥康奈爾
得分後衛︰克萊、博格丹
小前鋒︰倫納德、維金斯、考文頓
大前鋒︰格林、阿德托昆博
中鋒︰奧利尼克、盧尼、伍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