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國,金陵城中。
岐王府前,幾位朝中大臣齊齊躬身一禮,開口道︰
「岐王殿下,請留步吧!」
身穿華貴王袍的岐王站在府門之前,鄭重地抬手還禮,沉聲道︰
「有賴諸位大人今日指點,本王大有裨益,還請諸位慢走!」
看到岐王這般禮賢下士的態度,眾大臣眼中露出滿意之色,再次躬身一禮,方才轉身各自散去。
待到岐王緩緩起身,這個時候,一直站在岐王身邊護衛的親衛統領周全,忽然抬頭朝左前方看去,眼神頓時變得凌厲起來。
片刻之後,他湊到岐王身邊,壓低了聲音道︰
「殿下,那邊有人暗中窺探,可需要拿下?」
岐王順著周全視線,也只是朝那邊看了一眼,便轉身走入府中,隨口應道︰
「不需要。」
周全聞言,朝有人暗中窺探的那個方向狠狠地瞪了一眼,也連忙跟著岐王身後。
待到王府大門關上,岐王忽然滿是疲憊地嘆了一口氣,苦笑著對身後的馮處、周全道︰
「這政務之事,可真是苦差事,遠沒有打仗來得爽快。最讓人難受的,還是這整日要戴著副面具!」
馮處听到自家王爺這略帶抱怨的話,不由得嘴角一咧,笑道︰
「殿下說得這是什麼話,這怎麼是苦差事?今日來府中的幾位大人,那都是朝中重臣,頗深陛下信賴。最重要的是,這幾位縱使其余皇子全力拉攏,可卻一直都沒有牽涉奪嫡之爭中!京中不知道多少皇子王爺,想著能夠光明正大地和他們往來呢。殿下說這些話,多少有點不知好歹了!」
岐王聞言,嗤笑兩聲,搖頭道︰
「也是,眼線都放到王府門前了,怕是有些坐不住了!」
周全眼楮一眨,連忙道︰
「殿下,要不還是我去將那些眼線都拔出來吧!」
不待岐王拒絕,一旁的馮處便連忙阻止道︰
「哎,本就是陛下的囑咐,這些朝臣才上門議事的。既然如此,那殿下怕什麼眼線?放著,眼線越多,便越能夠顯示殿下光明正大,不避嫌!」
說到這里,馮處停頓片刻,然後看向岐王,接著道︰
「殿下,公主剛剛入府了!」
岐王聞言,眉目頓時變得柔和下來,忙問道︰
「瑛瑤來了?沒人注意到吧!」
「請殿下放心,繡衣使的手段總不會這般不堪的!」
岐王聞言,腳步頓時加快,朝書房趕去。
書房之中,身著男裝的虞瑛瑤俯手而立,听到外面的腳步之聲,扭頭看向門口,對著剛來的岐王露出明媚笑容,道︰
「皇兄!」
岐王看著站在身前的虞瑛瑤,掩去笑意,板著臉先是教訓道︰
「你現在本該在雲國中慶城的,尋常出去逛逛倒也無妨,被看到了也有辦法推說。但我這王府,你還是少來,以免惹人懷疑!」
虞瑛瑤聞言,眨了眨眼楮,語帶嬌俏道︰
「這不是前來為皇兄道喜嘛……恭喜皇兄,
大業將成!等日後皇兄登基,我不就不用這麼擔心啊!」
岐王聞言,眼神微微一頓,開口點頭道︰
「正好,我也有幾件事想要問你!」
身後跟著的馮處、周全二人,此時當即心領神會,對著二人躬身一禮,轉身離開書房。
虞瑛瑤看著有著幾分嚴肅的岐王,心中一動,連忙開口問道︰`趣w
「皇兄,想問什麼?如今我的本事,已經很大了。天下之中,少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岐王聞言,點了點頭,道︰
「嗯,正好我想問問,你如今手下有多大的勢力?」
虞瑛瑤眼楮眨動,注意到岐王臉上那認真鄭重之色,心中微微一嘆,沉聲道︰
「繡衣使中,八成人手都听從我的調遣。剩余兩成人手,一直受父皇直接命令,我暫時還不能伸手!」
岐王饒是心中早有準備,此時也不由得眉頭一動,露出驚訝之色。
「這才一年不到的時間啊!」
虞瑛瑤正色道︰
「準確來說,是四個月!回京四個月後,這繡衣使就幾乎落到了我的手中!」
說到這里,虞瑛瑤又露出了遲疑之色,過了一會兒方才道︰
「不過那個時候,我只能調用,不能如臂使指。又花了幾個月,這才將父皇安插的人盡數調離,重新安排了人接手。」
听到這里,岐王忽然長嘆一聲,略帶茫然道︰
「沒有父皇暗中助力,你怎麼可能這麼短的時間接管大部分的繡衣使!」
顯然,此時的岐王,也已然猜到了這背後,一直都有著自己父皇的身影在。
看著岐王莫名茫然的神色,虞瑛瑤抿了抿嘴,反道︰
「皇兄,似乎此前就猜到了?」
岐王回過神來,有些無奈地看向自己的妹妹,道︰
「我又不是傻子!繡衣使身份特殊,便是涉入奪嫡之中,也不敢明面之上表明立場。而馮處,他是高階繡衣使,但自歸京之後,卻一直跟隨在我身後。他的身份,別人不知道,老爺子還能不知道?可是你看宮中,可有半點反應?而且如今想來,馮處的投效,多少有些太多輕松了些!」
繡衣使雖然早就牽涉奪嫡之爭中,在虞瑛瑤沒有徹底清洗繡衣使之前,甚至也有不少高階繡衣使已經有了暗中支持的皇子,並且出力不少。
但是繡衣使的身份畢竟特殊,乃夏皇親軍。牽涉奪嫡,是萬萬不能放到明面之上的事情!
馮處歸京之後一直在岐王身前听命,明面上雖然是用的鴻臚寺官員的身份,但暗地里他高階繡衣使的身份又如何能夠瞞得過夏皇?
而且當初,岐王不過三言兩語,便讓馮處于麾下效力,看起來倒是順理成章。但如今想來,一個高階繡衣使,若是沒有其他原因,又怎麼可能投效他這個並不被看重的皇子?
也便是從這里,岐王便心中有所猜測了!
虞瑛瑤聞言,眨了眨眼楮,連忙鼓掌道︰
「好,本以為皇兄行事直來直往,一直不知道皇兄還有這般縝密心思,好厲……」
看著虞瑛瑤這插科打諢的模樣,岐王嘴角微微一抽。
他擺了擺手,阻止了虞瑛瑤,然後深吸一口氣,直直地看向虞瑛瑤,道︰
「雖有被人操弄之感,但我並非不知好歹之人。如今我距離儲位,不過只差名頭,終究是我得了偌大的好處……我信皇妹你不會害我,但我卻始終不明白,為何是我?」
回想起來,當初便是老夏皇用了手段,逼著岐王走上了奪嫡之路。隨後又安排了馮處,投效他的麾下效力。此後多番助力,甚至連繡衣使這樣的機構,都交到了虞瑛瑤手中。
似乎在一開始,老夏皇便已經認定了岐王繼承那個位置!
也就是確信自己的同胞妹妹不會害自己,要不然此時他心中多少有些憂慮擔心的。畢竟老夏皇在他的心中,實在沒有太好的形象。
听到岐王的疑問,虞瑛瑤張了張嘴,猶豫一會兒,方才道︰
「皇兄可想起,父皇對你的態度,是什麼時候改變的?」
岐王旋即露出思索之色,片刻之後,方才有些不確信地道︰
「我自成年之後,便與老爺子不太親近,倒是沒怎麼注意他的態度……或許,是當初我擅自驅兵攻入雲國之後?」
虞瑛瑤眨了眨眼楮,道︰
「差不多,準確一點,應該是皇兄驅兵屠滅西南將門之後。」
「因為這個?」岐王一臉不解道。
虞瑛瑤點了點頭,道︰
「咱們的諸位兄弟,長袖善舞者有,精于算計者也有,但像皇兄這般果決有擔當的,可是沒有!而咱們大夏如今弊病叢生,缺的可正是像皇兄你這樣的君王……」
「可當皇帝,最重要的不是選用賢才、知人善用、平衡權術嗎?」岐王忍不住問道。
虞瑛瑤聞言,眼皮一垂,道︰
「皇兄,我本就是猜測而已。父皇的心思與打算,還要皇兄自己去問才是!」
岐王眉頭緊皺,張口還想要詢問下去。
而這個時候,虞瑛瑤顯然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話鋒一轉,道︰
「對了,今日前來,還有一件事想要和皇兄說!」
虞瑛瑤面露凝重之色,看向岐王,肅然道︰
「皇兄,繡衣使密報,圍剿叛軍的十數萬西南邊軍,兩個月前便已經奉旨,前往容州駐扎!」
「容州駐扎?那叛軍呢,叛軍可曾剿滅?」岐王聞言,果然顧不得其他,連忙追問道。
他執掌西南邊軍數年,對西南邊塞要城自然熟絡于心。容州隸屬德江郡,亦有兵馬駐扎此地,防備的是雲國駐扎在石城郡的兵馬。
如今夏國與雲國兵戈再起,梧州那邊戰況僵持不下,每日激戰正酣。想辦法出兵攻佔這石城郡這處要地,使邕州兵馬失去雲國支援,符合用兵之道。
只是這西南邊軍,兩個月之前便奉旨前往容州,也就是說,岐王剛動身回京,這兵馬就被調走了。
可那個時候,數萬叛軍困守安順郡郡城,仗著城池堅固,叛軍老營悍勇不畏死,有死守之意。看那架勢,絕對不是一兩日就能夠拿下的啊!
虞瑛瑤聞言,沉聲道︰
「晉王上書,要招撫叛軍,盡快平定西南之亂,父皇便同意了。皇兄歸京之後,便有朝廷使者領聖旨前去招安,叛軍頭領郝元化接受朝廷冊封,封樂邑都亭侯,安順郡郡尉。手下士卒,歸為安順郡郡兵……」
岐王聞言,眼楮頓時圓睜,露出震怒之色,道︰
「招安就罷了,為何連兵權都不繳?三哥為何,上如此糊涂的建議。老爺子那邊,竟然還點頭了?」
虞瑛瑤聞言,沉聲道︰
「這是為了盡快平定叛亂,將大軍調回來……西南六郡這次,遭受損失極重,民間對朝廷多有怨懟。只怕父皇,是不想要了,想要用西南江陽、邵陽、安順、象州、德江五郡,換回雲國邕州等四州膏腴之地。」
听到這話,岐王頓時一滯,喃喃道︰
「所以,這就是老爺子,為何這麼著急調我回來的原因?」
日後想要繼位登基,便絕不能在皇子的時候,便背負丟失國土之責!——
雲國,石城郡治下石林縣。
身穿黑色甲冑的夏軍士卒,列作軍陣,宛若大片烏雲覆壓而來。
夏軍旗幟飄動,長槍如林,沙場煞氣沖天而起,迫人異常。
這般威勢,普通人站在石林縣城牆之上,只是朝遠處的夏軍軍陣看上一眼,便頓時覺得腿腳發軟,顫顫不能自已。
城牆之上,縣令、縣尉,已經駐扎此處的邊軍將領,快步走上城牆,對著剛剛趕到城中坐鎮的伍子胥齊齊行禮,道︰
「見過伍大人!」
伍子胥身穿五品熊紋官服,看著遠處的夏軍軍陣,沉聲道︰
「戰況如何?」
邊軍將領連忙上前一步,拱手道︰
「回大人,夏軍前鋒兵馬共計三萬,昨日傍晚趕至,修整一夜,今日卯時攻城一次。幸而城中將士效力,城外還有龍保山軍寨五千將士攔腰擊之,夏軍方才無功而返。」
伍子胥聞言,當即點了點頭。
他既來赴任,石城郡要地軍寨,自然記在心中。
石林縣郊外,有龍保山,其上修築軍寨,駐守五千士卒,便是為了防備夏軍來襲。
伍子胥看著遠處在整肅軍陣,一副即將攻城模樣的夏軍,冷哼一聲,道︰
「本官今日初到此處,正愁無法打響名頭呢!」
說罷,他猛地挺直腰桿,喝道︰
「來人!」
一旁跟隨伍子胥一同到任的數名將領上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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