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夏國鹽政動亂,張士誠趁機起勢

作者︰雲繞半山腰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夏國海陵郡,鹽瀆縣。

臨海的灘邊上,雖已入秋,但海邊驕陽似火,炙烤之下,便在海灘之上曬出了一層鹽霜。

個個相貌黝黑,身形壯碩的鹽戶鹽丁們滿頭大汗,忙碌不休,將海灘上的鹽霜刮下,送到一旁堆積起來。之後,便有專人以清水灌注鹽土堆,收集融合而成的鹵水。

不遠處的煎鹽灶下,灶火正旺,一刻不停。鹵水運來,先入溫鍋,溫鹵再倒煎鍋,由煎鍋熬鹽。諸般流程下來,直至鹽丁們汗流不止,皮膚被火焰炙烤得發紅,方能得到食鹽。

煮鹽流程說來三言兩語,很是簡單。但只要細細一琢磨,便能夠感受到這些鹽丁們的辛苦。

而就在鹽丁們辛苦勞作之時,便听到一陣銅鑼敲擊之聲猛地響起,引得鹽丁們下意識地抬頭望去。

便見遠處,朝廷吏員身著官袍,昂首挺胸,邁著四方步走來。在他身後,有官府差役推搡著滿臉死灰頹唐的鹽場掌櫃而來。

鹽丁們下意識地停下了手中的活兒,朝此處聚集而來。

吏員尋了處墊腳的石頭,站到了高出,環顧在場鹽丁,昂首朗聲道︰

「朝廷有旨,今後鹽業,收歸國有!這處鹽場,今後便被朝廷贖買下了,你們今後,便也是替朝廷做事。」

在場鹽丁頓時一愣,下意識地朝一旁的鹽場掌櫃看去。

這些鹽丁久在鹽場勞作,雖然沒什麼見識學問,但也大概清楚,這座數千人的大鹽場,每年收益有多少的。

這樣的聚寶盆,自家東家當真舍得給朝廷?

一旁的鹽場掌櫃臉上如喪考妣,看著鹽丁們齊齊投注而來的視線,滿眼盡是絕望之色。

鹽乃民生所在,百姓無法離開,極為賺錢。眼前這座兩三千人的大鹽場,一年幾乎能夠帶來十數萬兩銀子的收益。

這鹽場掌櫃,他其實也只是一個管事的掌櫃而已,背後還有東家,否則護不住這麼大的鹽場。

朝廷下旨,今後鹽業國營,各地鹽場由官府低價贖買。身後的東家,或許不敢對金陵城朝廷、當今陛下怎麼樣。但遷怒他這個鹽場掌櫃,則是必然的。

想到背後東家的權勢,鹽場掌櫃此時滿臉死灰,一句話都無法說出來。

一眾鹽丁見狀,心中也有了數。

他們不過都是些只會賣死力賺錢養家的人,不管是官府,還是鹽場東家,都得罪不起,此時只能選擇沉默。

「那咱們的工錢呢?」

突然鹽丁之中,一道聲音突然傳來。

一名身形健壯的青年,推開人群,站到了吏員的面前。

吏員眉頭微微一皺,盯著眼前的青年看了一會,直看到青年旁邊的鹽丁們心中畏懼發毛,下意識散開,他方才一震衣袖,冷哼道︰

「工錢自然是照舊的……」

此言一出,一眾鹽丁頓時放心了下來。

反正替誰干活,都是為了賺錢啊。

可還沒等鹽丁們舒口氣,前來傳話的官吏,此時便再次開口道︰

「只不過,這如今西南雲賊猖狂,朝廷的大人們,為了操練大軍收服國土,是殫精竭慮啊。郡守大人下令,要為陛下、為朝廷排憂解難。海陵郡上下,無論官吏、差役,盡皆降俸兩成。爾等如今也算朝廷產業,自然也是要一視同仁的。」

鹽丁們沒啥問話,听著官吏的這繞來繞去的官話,腦中有些發懵,不明所以地問道︰

「什、什麼意思?」

剛剛站出來的青年鹽丁,此時冷笑一聲,道︰

「就是說,咱們工錢要減兩成!」

此話一出,鹽丁們頓時炸開了鍋。

「咱們工錢本就不高,為什麼還要減兩成?」

「上個月咱們還剛交過什麼稅,每家多交了五錢銀子,怎麼現在還要交錢?」

「大人,咱們吃的是苦氣飯,錢來的實在艱難。麻煩你和上面說說,能不能不減工錢……」

前來傳話的官吏,听聞鹽丁們的議論,眉頭倒豎,滿臉猙獰,怒道︰

「國勢艱難如此,爾等也是大夏子民,為何不知為國出力,反而主關注自己那幾錢碎銀子?當真、當真是太不像話了!」

青年鹽丁上前一步,朗聲道︰

「大人這是什麼話。哪怕就是一文錢,那也是咱們辛苦掙來的,計較一下理所當然,如何不像話了?」

「咱們不比官府的大人們,自有下面人孝敬。而且,也不是咱們非要歸到朝廷產業下面的,這平白無故地減兩成工錢,誰能願意?」

頓時之間,鹽丁們群情激奮,紛紛開口道︰

「張家小哥說得對!」

「就是,憑什麼減咱們兩成的工錢!」

「咱們不服!」

鹽丁們神情激動,不由得朝官府官吏、差役們圍了過來。

煮鹽辛苦無比,鹽丁們都需食用大量的米肉鹽,是以個個壯碩無比。此時齊齊圍了上來,威懾力很大。

前來傳話的官吏嚇得一激靈,在差役們的護送之下,連爬帶滾地朝後退去,口中還一邊驚恐地喝道︰

「大膽,你們膽敢非議上官!你、你們想要造反不成!」

鹽丁們有家有業,對造反這頂帽子,顯然極為畏懼。

此言一出,剛剛還群情激奮的鹽丁們,頓時僵在了原地。

官吏見鹽丁們對朝廷官府尚有畏懼之心,這才暗自舒了一口氣。

此時,一名魁梧英俊,唯有眼神之中略有陰桀的差役,瞧瞧湊到了官吏耳邊,輕聲勸說道︰

「大人,這里鹽丁眾多,不妨先行離開……」

這官吏被眾鹽丁圍著,心中本就有些發 ,此時听到身邊這位頗有能力的心月復差役勸說,也算給自己找了個台階,當即咽了咽口水,道︰

「友諒你說得對,我不必現在就和他們計較,咱們走!」

說到這里,這官吏強作姿態,冷哼一聲,在身邊差役的簇擁之下,快步離去。

離去之前,陳友諒微微扭頭,眼帶深意地看了那青年鹽丁一眼。

青年鹽丁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兩人之間似有默契。

待到官府之人離去,方才有十幾名鹽丁快步圍了上來,語帶憂慮地道︰

「士誠大哥,咱們今後怕是就要在官府手下做工了。你今日頂撞官府的人,看他們的模樣,只怕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是啊,官府想整咱們,可有的是辦法!」

眼前這青年鹽丁,正是張士誠!

白色訓卡,元末雙雄

卡牌效果︰使用之後,獲得陳友諒、張士誠。

卡牌說明︰將軍只合田橫死,國士嗟無豫仍聞。風雨年年寒食節,麥盂誰上太妃墳。

張士誠,原名九四,元朝末年江浙地區割據勢力……

武力80,文學31,智慧83,道德87,年齡23,統御87,政治71,魅力80,忠誠100,野心75

陳友諒,元朝末年群雄之一、農民起義領袖……

武力90,文學61,智慧89,道德52,年齡26,統御81,政治87,魅力69,忠誠100,野心90

到底只是普通老百姓,雖因為工錢憑白減少兩成而心有不滿,但畢竟還沒有到活不下去的地步,自然不會死心和官府對著干。

張士誠淡淡地搖了搖頭,不甚在意地道︰

「無妨,我孤身一人,來鹽瀆縣也沒多久。實在不行了,我直接離開就是了!」

眾鹽丁聞言,這才稍稍舒了一口氣,道︰

「也對,士誠大哥你文武雙全,為人又仗義,大家都服氣你。一直待在鹽場,才是埋沒你的本事呢!」

「就是,大哥將來若是混出頭來,博得一官半職,再回來好好教訓那個王八蛋!」

「唉,張家小哥本事大,到哪兒都能夠混出頭來。可是咱們這麼辦呢?日後工錢減了兩成,指不定還時不時加稅,咱們還怎麼養家?」

說到這里,鹽丁們頓時齊齊低下頭來,哀聲抬起不已。

張士誠此時沒有說話,默默環顧眾人一眼,心中暗道︰

未到絕路,鹽丁們可不會隨自己干造反這樣掉腦袋的活。就看陳友諒的手段,能不能逼著鹽丁們造反了!

而此時,鹽場之外,一眾官府人馬停下腳步,為首官吏回頭看向身後鹽場,眼中盡是陰沉憤怒之色,冷聲道︰

「一群刁民,竟然反抗朝廷威嚴!」

一旁的陳友諒見狀,眼中一動,湊到官吏耳邊,低聲道︰

「大人不日便將調任鹽瀆縣鹽官,這次之事,若是不殺一儆百,日後如何管理鹽瀆縣這大大小小的鹽場?」

為首官吏心中本就充斥羞憤、怒火,被陳友諒這般一挑撥,便再也壓制不住,語帶殺意地道︰

「友諒,你持我符印,速去尋鹽瀆縣縣尉趙大人。趙大人是我結拜兄弟,你直接就說,伍氏鹽場掌櫃不尊朝廷號令,暗中糾結鹽丁作亂,請他調兵前來鎮壓!」

陳友諒聞言,眼中精光一閃而過,當即抱拳道︰

「卑職領命!」

入夜,伍氏鹽場之中,勞作一天的鹽丁們,在一片唉聲嘆氣之中漸漸入睡。

張士誠躺在通鋪之上,突然听到外面傳來的犬類嗚咽之聲,當即坐起了身,輕手輕腳地走出了屋內,來到鹽場中隱秘無人之處。

陳友諒自暗處顯出身形,開門見山地道︰

「鹽瀆縣縣兵已經到了!」

張士誠聞言,卻是眉頭一皺,低聲道︰

「已經到了?到哪兒了?」

「縣兵已經將鹽場團團圍住了,半個時辰之後就要動手!」

張士誠聞言,雙眼猛地圓睜,眼神銳利直視陳友諒,隱帶驚怒之色,喝道︰

「不是讓你提前告知我嗎,為何現在才說?鹽丁們手無寸鐵,如何能夠反抗縣兵圍剿!」

看到張士誠如此大的反應,陳友諒眉頭一挑,呵呵兩聲,皮笑肉不笑地道︰

「怎麼?你不會以為,自己可以趁著縣兵沒來之前,直接帶著鹽丁們逃跑,然後不需要流血犧牲,就可以讓鹽丁們心甘情願地追隨你造反?不會吧,不會吧!」

陰陽怪氣的語氣,讓張士誠火氣上頭,上前兩步,便要朝陳友諒的臉上來上那麼一拳。

陳友諒微微側過身來,輕而易舉地便避開了張士誠的拳頭,繼續冷聲道︰

「不死上些人,夏國官府如何能夠將你們定義為造反叛亂?那些鹽丁,又如何舍棄家業,隨你造反?」

若是沒點大動靜,不過鹽丁暗逃,官府會當回事兒?

「別忘了上頭的交代!難道我要因為你這所謂的仗義,而耽誤了大事,最後連累自己被家法處置?」

陳友諒的言論,宛若當頭棒喝,讓張士誠動作一滯。

二人在雲國之時,便入東廠麾下效力。然後又被送到夏國江南,身負的是擾亂夏國江南之重任。若是辦事不力,東廠上頭必有責罰。

東廠的家法,兩人是絕對不想親身體會的!

見張士誠冷靜下來了,陳友諒也冷哼一聲,繼續道︰

「鹽瀆縣縣兵不過烏合之眾,你帶著千百八的鹽丁殺出去不難。出去之後暫避風頭,上頭會盡快安排船只,暗中送來軍械糧草!」

張士誠眉頭緊皺,問道︰

「那你呢?」

「我?」

陳友諒微微昂頭,臉上陰桀之色深沉,語氣冷漠地道︰

「咱們的脾氣秉性,顯然不是一路人。我厭你優柔寡斷,似有氣量,實無遠圖。你也不喜我手段狠辣殘忍。與其強行磨合,相互之間矛盾重重,不妨各走各的路!」

「我已走通了縣令門路,不日便要調往齊郡為吏……這小小的海陵郡,不可能同時容下你我二人!」

陳友諒看不上張士誠的脾氣秉性,覺得他優柔寡斷,難成大事。但對張士誠的能力,他還是頗為認可的!

區區一個海陵郡,哪里容得下他們這兩只蛟龍?

二人本就互相看不順眼,不過礙于上頭之命方才一同共事。張士誠此時,自然不會挽留。

陳友諒抬頭看了看天色,沉聲道︰

「好了,已經耽誤夠久的了,你盡快準備吧!」

說罷,陳友諒身形接著夜色,幾個縱掠,便已消失不見。

張士誠站在原地沉吟思索了片刻,方才邁步回去,將幾個親近的鹽丁喊醒。

他雖然來這鹽場時間不長,但因其很有才能,為人輕財重義,豪爽仗義,是以不少人對他很是服氣。

此時一听官府派官兵前來,已經將鹽場包圍起來,這些被喊醒的鹽丁猛地一激靈,頓時睡意全無,面色慌張起來。

「這、這官府應該不會這般不講理的吧,莫不是什麼誤會?」

「就是啊,咱們不過抱怨幾句,大不了不讓咱們干了,何必派兵來?」

「還有什麼可說的?咱們今日嚇得那當官的狼狽而逃,他必然是心懷怨氣,這才來報復的!」

「士誠大哥,你就說咱們該這麼辦?」

張士誠臉色沉著,沉聲道︰

「不管如何,咱們總要先做番準備。總不該束手就擒啊!你們去喊你們的同鄉、好友,讓他們帶著趁手的物件來我這兒。」

眾人听著張士誠的話,心中頓時一驚,紛紛驚呼道︰

「士誠大哥是說,咱、咱們要動手?」

「這不好吧!」

「咱們若是不動手,說不定就只是挨頓打罵就是了。要是真的動手了,那咱們可就是真的造反了!」

鹽丁們都是普通百姓,如何敢有什麼造反的心思啊!不過一听張士誠所言,便頓時連連搖頭。

張士誠看著在場眾人的模樣,張了張嘴,不由地暗嘆了一聲。

果然不出陳友諒所料,不用點手段,這些鹽丁們如何願意和自己一起造反?

沉默片刻之後,張士誠猛地一咬牙,道︰

「若只是虛驚一場,我張士誠請他們喝酒吃肉,給他們壓驚。官府要是只想小懲大誡,也由我一力承擔,你們都是為我所蠱惑的……但若是,官府當真下狠手了,咱們也好搏出條活路來啊!」

張士誠環顧眾人一眼,神色凝重地道︰

「總得以防萬一啊,誰說得清官府里面的那些當官的,不會拿咱們的命,去染紅自己的官袍?」

眾鹽丁听到這里,神情已有遲疑。又礙于張士誠威信,眾人終于猛地一咬牙,點頭道︰

「我听士誠大哥的!」

「我也不願受這悶氣,大不了跟著士誠大哥一走了之!」

「那、那我也听大哥的……」

張士誠微微松了一口氣,當即道︰

「好,趁著官府的人還沒有準備,盡快多喊些人來!」

一眾親近的鹽丁各自離去,張士誠又沉吟了片刻,卻是拉住了身邊一鹽丁,問道︰

「伍掌櫃,可還在?」

「在,今日鹽場被強行贖買之後,掌櫃的失魂落魄了一晚上。有人擔心他出事,便讓他留下來。」

張士誠聞言,點了點頭,道︰

「你去把伍掌櫃,給我帶來。」

這名鹽丁聞言,有些不解地道︰

「大哥,這個時候找他作甚?」

張士誠眼神一動,沉聲道︰

「若當真是最壞的打算,總要找人幫上一把啊。這鹽場背後的東家,說不得願意支持咱們,鬧上一鬧呢……」

鹽丁眨巴著眼楮,半知不解地點了點頭,快步離去。

不多時,千余鹽丁便被召集起來,聚集到張士誠面前。

與此同時,鹽場之外忽然亮起火光,喊殺之聲大作。

「鹽場掌櫃伍仟,糾結鹽丁,抵御朝廷命令。奉上命,殺!」

「殺啊!」

縣兵亮起刀兵,沖入鹽場之中,見人便砍殺。

一眾被張士誠召集起來的鹽丁,見縣兵之凶殘,個個目眥欲裂。

張士誠手持扁擔,眼神銳利無比,對著身邊鹽丁們朗聲喝道︰

「官府無道,不給咱活路。我張士誠,願領大家殺出去!」

一眾鹽丁,舉起手中的扁擔、釘耙、鋤頭,齊聲喝道︰

「和他們拼了!」

「殺出去,求活路!」

于此同時,在常人無法看到的視線之中。

象征著夏國氣運的玄色神龍,蟄伏金陵城,舌忝舐傷口。

無數道細小龍氣,散溢天下之中。

伴隨著張士誠號召鹽丁起事的同時,整個海陵郡之上的散溢龍氣,便頓時找到了宣泄口一般,齊齊匯聚而來,融入張士誠身軀之中。

是夜,海陵郡鹽瀆縣動亂。張士誠起義,殺潰圍剿縣兵,領千余鹽丁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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