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實質上控制了安國全部疆土,擊敗夏國精銳,佔據中原數郡之地,雲國的國力日漸昌盛。
如今,雲國再不是當初那被迫困守天南的境遇,已經開始有了幾分威壓諸國,鞭笞天下的雄壯氣象。
這雲國京師,中慶城之中,便顯出一副繁花似錦,烈火烹油的盛世景象。
雄偉廣闊的中慶城,宛若一頭巨獸,匍匐于此,雄峙天南。
天下諸國,無論是來自于西域、天竺諸國,還是突厥吐蕃,再或是夏國安國的商販,皆匯聚于此,帶來天下各地之中的商品貨物、奇珍異寶。任何東西,你都可以在中慶城之中尋到。
中原、高原、草原、外邦……諸地文化、典籍,如同百川入海,在此交匯,相互之間激烈踫撞,擦出火花。任何文化,都可以在此生根發芽,接受諸國英才賢人的批判駁斥。
雲國的精銳大軍,近十年來,向西,掃平西方諸國,滅諸國宗廟,將勢力延伸至天竺諸國邊緣。向南吞並安國全部疆土,抵臨南海。向北,更是擊敗了天下諸國之首的夏國精銳大軍,吞並了富庶無比的七郡之地。
這讓諸國心驚膽寒的赫赫戰功武勛,震懾著來自天下各地的各色人物,使他們不敢在中慶城造次,言行之間畢恭畢敬。
如此繁華盛世景象,幾乎可以說是雲國建國稱制以來,最為鼎盛之時。
只是,在如此昌盛繁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外表下面,亦有暗流涌動連連,激烈異常!
此時,稷下學宮之中。
儒家師明哲、法家紀方、名家公孫頌,此時示意身邊的親信弟子盡數退下,僅留下三人在廳堂之中,相對而坐。
師明哲坐在主位之上,眼神低垂,率先開口道︰
「當日沅江之上的刺殺,動靜著實不小!各種氣運異象連連凝聚,道家的太極顯化異象,法家的天律顯化,那不知何人的雙月同天異象。還有諸道凝聚的劍氣劍意,或是超然月兌俗,或是凌厲驚人,皆已至劍道之極……」
听到這話,名家公孫頌,卻是有些煩躁地打斷道︰
「此時說這些,還有什麼用?門中傳回的消息,前去刺殺之人,無一返回!」
法家戒律堂堂主紀方,此時亦是冷著臉,道︰
「堂中傳來了消息,前去刺殺之人,也沒有或者回來的。」
師明哲眼中閃過一絲悲傷之色,道︰
「是啊,沒有一個有消息的,怕是都已經……」
公孫頌聞言,眉頭一挑,口無遮攔道︰
「是了,這次你儒家負責刺殺之事的,好像是你的胞弟師明義吧!」
听到這里,師明哲嘴唇微微一顫,沒能繼續接話。
見氣氛有些僵住,紀方忍不住瞪了一眼公孫頌,連忙轉移話題道︰
「此前如何能夠想到,這雲皇身邊還隱藏著如此之多的高手,自身武功,更是到了這般地步。此前江湖之上只是謠傳其已經是陸地神仙境了,我都覺得雲皇不到二十,怎麼也不願去相信。可結果,這竟然是真的!」
「反正,這刺殺雲皇的事情,日後是想也別想!」公孫頌搖頭道。
師明哲收起眼神之中的傷感之色,看向二人,話鋒一轉,開口問道︰
「兩位對之前的雲國境內生有祥瑞異象的事情,都是如何看的?」
紀方、公孫頌二人聞言,對視一眼,眼中便顯凝重之色。
見二人如此反應,師明哲便知他們已經知曉,也就沒有廢話,開口道︰
「反正各家皆有感悟天地變化,觀測世間氣運的手段,應當是清楚的。那日祥瑞異象,霞光降世,雲國疆域皆受其澤潤,我儒家感悟天人之道的師門長輩說,雲國受此祥瑞異象,數載之內,必然是風調雨順,不受災害影響。」
「雲國國力,如今本就強盛,再得天賜恩澤,民心歸附,則一統天下的大業,只怕當真是要在雲國手中完成了!」
紀方抬頭看向二人,沉聲道︰
「不瞞二位,門中已經下達命令,摒除其余心思,專心效力雲國朝堂,根植于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之中,全力增強我法家影響力!」
「哎,巧了!我名家也是這個意思!雲皇雖名聲在外,世人只知其武功謀略皆是高絕,且頗有賢明仁德之名。但卻少有人知道,他最擅長的是識人用人。只要有才能,不怕沒有出頭的時候。總不能咱們各家培育出來的精英弟子,還不如那所謂的雲國地方官學出來的人?」公孫頌說道。
這三家當初,之所以湊到一起暗中謀劃,對付蕭承,其實還是因為蕭承推行的地方官學制度,在政策傾斜的加持下,誕生出數量眾多的學子,未來很可能會影響到諸子百家的根基所在。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當初才會在科舉上面動手腳,想要逼著蕭承廢除對地方官學的政策傾斜。
在失敗之後,他們甚至還產生了膽大包天的想法,開始動用門內勢力,與夏國朝廷勾結一起,對蕭承進行刺殺。
只是蕭承如今展露出來的手段、實力,還有雲國的國運國勢,讓他們暫時歇下了一些小心思,打算稍稍老實一些。
听著二人的話,師明哲眼神幽幽,低沉道︰
「雲皇今年二十不到,身體康健,武功驚人。就按照古往今來,陸地神仙境的最低壽數,算他一百二十歲,也還有一百年的在位時間……」
說到這里,師明哲抬頭看向二人,道︰
「憑雲皇的手段,在位百年之後,我諸子百家,還能夠維持如今的影響力、勢力嗎?」
一百年的時間,憑蕭承的手段智謀,足以讓他的意志,貫穿大雲國的上上下下。
到了那個時候,有朝廷的政策傾斜,這制度已經逐漸完善的各地方官學,必然會承擔起為朝廷輸送人才的任務職責,徹底代替諸子百家!
紀方、公孫頌二人都不是易于之輩,只被稍稍提點兩句,便已經想到了其中的關鍵。
而想象中的這個結果,恰是兩人都無法接受的!
「你什麼意思?」紀方皺眉道。
公孫頌語氣更是不客氣,道︰
「有話快說,故弄玄虛的!」
師明哲緩緩起身,壓低聲音,道︰
「雲皇見夏國黨爭,便對我百家多有防備。可他為何就想不通,這黨爭如何能夠避免?」
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斗爭。沒了齊楚浙黨,也會有閹黨和東林黨相爭。
「如今雲皇並不在中慶城中坐鎮,咱們當用些手段,挑起朝中爭斗動亂,攪得朝政大亂,使得百官多被廢黜。雲皇雖厲害,可治理國家總需要下面的官吏。到時候,雲皇就是再不願意,也只能用我百家的核心弟子為官,處理朝政!」
能被百家稱為「核心」的弟子們,自然不是那些只單純學習了百家經義的士子們。而是指的,那些被百家自幼精心培養,灌輸宗派至上理念的百家弟子們。
不可否認,這些人能力不弱。但這些人,卻也個個將各自學派,置于國家之前。平日里或許處理政務也盡心盡責,可一旦國家政令與學派命令相悖,那他們便會毫不猶豫地舍棄國家。
這些人,自然逃不過有金手指相助的蕭承的眼楮,此前一直壓制在朝中底層,不讓這些人掌握重要職權。
只不過如今這時節,夏國七郡之地剛剛佔領,讓雲國疆域一下子擴大了太多。
佔領的郡縣,都需要建立官府以作治理,使得朝中官吏儲備,自然不夠用。
若是此時再如師明哲所言,挑起黨爭動亂,使得百官被牽連,那蕭承為了國家運轉,也只能捏著鼻子啟用這些百家核心弟子了……
公孫頌眉頭緊皺,卻是立即哼聲反駁道︰
「哪有你說的這般容易?朝中百官,半數隨雲皇巡游,半數留守京中。巡游的那些官員,有雲皇坐鎮,便不用多說了。」
「而京中這邊,倒是有機會下手。可是京中文臣,以刑部尚書溫體仁為首,這溫體仁手段老道,智謀出眾,還得雲皇信任,引為近臣。武將這邊,老臣太尉陶艾威望深重。兩邊,你要從哪邊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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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雲國的國勢蒸蒸日上,朝中眾臣各自忙碌,這爭權奪利的事情,自然便少。朝局穩定之下,想要挑起雲國朝中黨爭,可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師明哲聞言,眼神從容澹定,微微搖頭,道︰
「普通手段自然不行,所以是要從別的地方下手……你們可知道,楊家?」
「楊家?」
二人齊齊皺眉,面露思索之色。
片刻之後,二人方才齊齊開口道︰
「雲國後宮昭儀的那個楊家?」
「楊、馬、陶、曲的那個楊家?」
盡管說辭不同,但二人所說的,顯然是同一個楊家!
別看如今楊家不顯山不露水,可但凡關心雲國朝堂政局的,便都知道楊家。
最小的女兒,身在宮中,為雲皇僅有的三位妃嬪之一。還通過姻親關系,還與馬家、曲家、陶家相互聯系起來。這人脈關系,遍布朝野上下,文武兩班。
除此之外,楊家還多有族人弟子出仕。官職最高者,文有貴為布政使,治理地方的楊延和,武有新晉扶安伯、鎮東將軍楊大眼。
這樣的政治實力,已經是雲國朝中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了!
公孫頌心中思索一陣,還不待師明哲開口,便 地揮了揮手,反駁道︰
「這楊家家主楊玄琰,可是頗為老實本分的。領了爵位,便一直在家榮養富貴,就連京中權貴的宴席,都很少參與。現在怎麼可能輕易為你所挑動,站出來黨爭?」
紀方亦是跟著開口道︰
「馬、曲兩家,在兩年前就是因為四家聯合,在朝中權勢太重。曲家的區區一名家僕,都能夠憑借主家權勢喝令地方官員。被雲皇下旨申斥之後,曲家家主便直接主動辭官,受爵歸家。門生故吏上門拜訪,兩家也都是直接閉門不見。如此識時務的人家,想要利用他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師明哲此時的眼神,宛若一汪深泉,盡顯幽深之意,低聲道︰
「這幾家都識時務,所以得用些手段。讓他們為了自保,不得不出來黨爭……」
「听說如今宮中的兩位皇子,快滿周歲?」
紀方、公孫頌二人略微思索片刻,便頓覺毛骨悚然, 地站起身來,驚懼地看向師明哲。
「你想要干什麼……」
紀方驚呼一聲,還不待人回答,便自言自語地道︰
「是了,如今宮中三位妃嬪,也就楊家的那位沒有誕下皇子。可偏偏,這楊家在朝中,無論是勢力,還是影響力,皆是最強的。」
若是兩個皇子出事了,很容易便能夠將這髒水,潑到楊家身上。
事關社稷傳承,朝中群臣必然群起彈劾。稍作引導,事情便會愈演愈烈。楊家只要被動還手,便會被引導成黨爭之勢……
公孫頌此時,難掩鄙夷憤慨之色,對著師明哲喝罵道︰
「你是瘋了不成?還是被胞弟之死,給弄得殺意上頭了?且不說你這手段能不能成,就說對兩個不滿周歲的孩童下手,也著實太過卑劣了一些吧!」
師明哲聞言,並不為其所動,只是雙眼略顯漠然地看了二人一眼,語氣幽幽地道︰
「全為了我儒家興盛而為,與其他事情無關,擔負些罵名又如何……正所謂,知我罪我,其惟此也!」
紀方一臉嚴肅,連連搖頭道︰
「雲皇臨行之前,將此前身邊成名的所有高手,都盡數留在了中慶城。皇宮之中,被守衛得滴水不進。想對年幼皇子下手,哼,異想天開!」
師明哲聞言,沉聲道︰
「雖然皇子還年幼,但如今這哀牢族中,可是已經有不少人,將宮中的那位大皇子視為全族希望。還有柔寧帝姬,出身夏國,身份尊貴,生下的皇子卻非長子。如今又是雲夏兩國交戰的時節,心中如何不驚慌?」
「而且,此舉是為了給楊家潑髒水,哪怕還沒有開始就失敗了,又有何妨?」
是啊,哪怕一開始就失敗了,兩個年幼皇子一根毛都沒有掉,只要有人欲要刺殺皇子的事情被人發覺,之後的事情就好辦了!
听到這里,哪怕是原本最不認同的公孫頌,也沉默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