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已到,又到了官府收秋糧的季節,不過今年西安府的稅吏焦急的睡不著覺,因為今年納稅大戶藍田縣一粒米也沒有交。
稅吏看著空空蕩蕩的庫房,愈發不安起來,于是稅吏就把情況報告給了知府孫旺祖大人,孫旺祖听了這話看了稅吏一眼道︰「藍田都沒有知縣, 誰去收稅啊,把情況跟巡撫大人說吧。」
說完孫旺祖就晃晃蕩蕩的回了屋中,心中冷笑,藍田的反擊開始了。
至于收不上稅,他已經有數了,而且他已經把情況報告給了京城座師, 座師知道情況後說︰「巡撫大人在,听巡撫大人的安排。」
孫旺祖心中就有底了,于是對這件事抱著看熱鬧的心情, 于是孫旺祖回到後宅,擺了一桌子好菜,喝酒吃菜,美哉美哉。
一番酒肉進肚了,稅吏也跑到了巡撫大人那里,孫傳庭听到事情之後,一皺眉道︰「新任的藍田知縣沒有到任?」
孫傳庭皺眉,稅吏黑著臉道︰「大人,就沒有新的藍田知縣。」
「嗯?是那李朝生不讓位?」
稅吏搖頭︰「藍田知縣已經辭官,目前知縣大印還在縣衙房梁上懸掛著呢。」
听了這話孫傳庭又道︰「既然位置空出來了,沒有人補缺,藍田可是肥差啊?」
稅吏道︰「沒有。」
孫傳庭皺眉道︰「怎麼會沒有呢?行,這事我知道了。」
孫傳庭知道了之後,就準備派知縣去藍田縣就職,順便把藍田縣的稅負收上來。
派誰呢?
孫傳庭把候補官員挨個約到府中,結果百分之八十的人不願意去, 但是也有膽子大不怕死, 或者是感覺藍田富得流油, 準備大撈特撈一筆的。
孫傳庭也實在沒人用了,就把人派去藍田,結果當天下午就有人匯報,新知縣剛出西安城,就被一群暴民拿著鋤頭錘死了,暴民隊里還出現一個人頂罪,目前已經被藍田縣衙關押,典吏詢問該當如何?
「暴民?」
孫傳庭皺起了眉頭,讓自己親信去查,是不是有人假扮暴民,結果得到的答案是,就是本地村民,有的已經在本地生存八輩子了,不可能是土匪假扮的。
孫傳庭又查了一下,上任的官員,結果發現這廝名聲不好,也許因此被打死的吧。
至于那個暴民,孫傳庭知道是頂罪的,也不想濫殺無辜,就不做批示, 你孫傳庭不批示,藍田也不著急,反正農活忙完了,就把這個暴民兄關在大牢,好吃好喝供著,舒服著呢。
這回孫傳庭又派一個廉潔的官員去上任,這回好,沒打死,打了個半身不遂,抬回來了。
然後又一個頂罪的暴民兄被關進了,藍田大牢,典吏上書,請問如何處罰。
對于這個是藍田設下的一個毒計,我就問你孫傳庭怎麼處罰,你說殺?
好,我們就找兩個窮凶極惡的匪徒把這兩個暴民替換殺掉,然後就宣布咱們敬愛的孫大人濫殺無辜,就更加進一步的讓孫傳庭失去民心,讓他的行為顯得更加倒行逆施。
「不殺,不殺就不殺唄,反正農閑,就當度假了。」
然後孫傳庭派出第三任官,貪污,殺,第四任,第四任就沒人去了,這她娘的暴民橫行,瘋了去藍田當知縣,不去不去。
這頓時讓孫傳庭大發雷霆,日了狗了,自己的人還派不進藍田了,既然如此,那就出下一招,下一招就是孫傳庭直接以巡撫的名義,勒令藍田把界碑給我收回去,恢復以前各縣的名稱,滯留在西安府的知縣都給我滾回自己的縣衙上班。
你們這天天吃飯遛鳥算什麼啊,趕緊給我滾回工作崗位,快快。
孫傳庭勒令知縣們離開西安府,這叫分化,先把這些玩意兒趕回去,等百姓們接受了每個縣里都有一個新知縣了,那麼藍田的體系就有破綻,就可以塞進去一個知縣。
然後呢,孫傳庭就遭到了全體知縣的抗議,俺們不去,孫傳庭听了暴跳如雷,誰不去就滾蛋,革除他們的縣令之位。
听了這話縣令們也是剛,老子等你來革職。
然後一個個根本不鳥巡撫的走了,沒辦法他們是真不敢回去,他們派人去鄉下打听了,村民們組建起隊伍,專門堵知縣,只要看到,貪官就打死,清官留半條命,也就是藍田境內只要還有別的知縣,絕對不允許。
這些年他們對藍田的了解還是有的,知道這些村民不是開玩笑,他們回自己的縣衙肯定會被活活打死的,一個是活活打死,一個是罷官,當然選罷官,什麼比命重要。
孫傳庭氣炸了,一怒之下想把這二十個縣令全部罷免,結果被老奴死死的摁住,老爺別沖動,沖動是魔鬼。要不得啊。
孫傳庭看著老奴,老奴口稱︰「法不責眾,法不責眾啊!」
孫傳庭才平息怒火,可是他還不信了,于是對老僕道︰「去把張校尉叫來。」
很快張校尉來了,張校尉是孫傳庭的老部下,為人忠勇,這時孫傳庭道︰「給你個任務,帶五百人,保護新任藍田知縣上任。」
「大人您一共才七百護衛,我帶走五百,大人安危誰來保護。」
听了這話孫傳庭道︰「我堂堂陝西巡撫在陝西地界誰敢殺我,听軍令。」
張校尉聞言道︰「是。」
張校尉躬身應是,這時孫傳庭叫來一人,此人是孫傳庭的佷子,也是舉人出身,跟在叔父身邊學習為人之道,做學問之道,等來年進京科舉,可是現在來不及了,藍田縣這個爛攤子,沒人敢去,孫傳庭只能用自己的佷子頂缸。「
這時孫傳庭看著佷子道︰「我再問你一遍,此去凶險,你還去嗎?」
孫傳庭的佷子聞言一抱拳道︰「為國不惜身,大丈夫也。」
「好真乃我孫家好兒郎,張校尉,一定保護好他。」
「是。」
張校尉抱拳,說道,緊跟著出去點齊了五百護衛準備護送小少爺,趕赴藍田。
這些護衛可都是百戰精銳,是孫傳庭未來準備組建秦軍的骨干,這時一個個策馬,拿著武器,護著小少爺出城。
西安城門打開,這時早就有村民探哨發現情況,緊跟著去通知,這時張校尉發現了那笨拙的探子,一看就是個種地的莊稼人,根本沒有受到過訓練。
這時有士兵問道︰「校尉大人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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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尉听了這話看了士兵一眼道︰「咱們的刀子只殺敵人,殺自家百姓作甚。」
「是。」
士兵退下,這時孫傳庭的佷子道︰「張校尉,可否安全。」
「料也無妨。」
張校尉說著,一隊人馬趕往藍田過了灞橋,就是原長安縣境,這邊隊伍剛過灞橋,緊跟著上百農民圍上來道︰「干什麼的?」
一百個農民堵住了五百精兵,還敢質問對方干什麼的,這畫面也就藍田能看到。
這里百姓的風貌跟別地的百姓絕對是兩個風貌,之所以這麼橫沒有別的原因,無外乎背後有人,有強大的藍田軍支持,你這五六百人算啥,當年李自成,張獻忠上萬人過來,我們照樣讓他們爬。
張校尉這時看著百姓道︰「送知縣大人上任,老鄉們有什麼指教。」
听了這話農民們皺眉道︰「沒什麼指教,只是想問一下,是去哪里當知縣啊?」
「藍田!」
這時少年人說道,村民們听了這話道︰「滾回去,我們藍田不缺知縣。」
「大膽,你們藍田缺不缺知縣,是朝廷說了算,豈是你一幫刁民說的算。」
少年人厲聲喝道,一身正氣。
這時不遠處,一個人對旁邊的人說︰「諾,那小子就是孫傳庭的佷兒,孫繼芳,少年意氣,還很稚女敕啊。」
听了這話一個如老農一般的人道︰「是有些稚女敕,對了這小子做過惡嗎?」
听了這話另一個人道︰「根據我們情報司的情報,孫傳庭家教很嚴,這小子沒做過惡事。」
听了這話老農道︰「那就得了,留他個性命。」
听了這話另一個人道︰「對方五百多人,而且看樣子各個都是好手,你們民兵行嗎?」
老農道︰「不就五百人嗎?老子這次帶了兩千人,另外自發的村民也有三千人,五千人打五百人,真要惹急眼了,我滅了他們信不信。」
「信,你們民兵實力我是知道的,你們里面很多人還都是一線部隊退下來的,戰斗力比大明這些兵厲害多了,最起碼你們每周還保證兩次訓練呢。」
听了這話老農道︰「縣尊曾經說過,軍隊負責對付外部敵人,民兵負責對付內部敵人,以及入侵的敵人,現在敵人都送上門了,沒別的,弄死他們。」
听了這話那個人道︰「那就看你們的了。」
這時那人道︰「瞧好吧。」
說完揮了揮手,身後林子密密麻麻的人就圍了上來,這時張校尉看著圍住他們的一百多個農夫道︰「起開,不想死的都給我滾開。」
「呦呵,官兵要殺人啊?」
周圍農夫絲毫不懼,這時張校尉把刀拔出來,下一刻所有護衛把刀拔出來,這時張校尉喊道;「凡是擋路者以叛賊論處!」
「呦,這位軍爺好大的官威啊,我們八輩在此為農,今天第一次听說我們是反賊啊。」
這時一人大喊,周圍的士兵拿著刀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反賊和農民他們還是認得清的,這時有農民陰陽怪氣的說道︰「官爺說是反賊就是反賊吧,反正你們官兵殺良冒功的事情也沒少做。」
听了這話張校尉喊道︰「他們人少,不要與他們糾纏,沖過去,別殺人。」
「是。」
護衛們大叫一聲,听了這話農民們笑了︰「你說誰人少啊,老少爺們出來吧。」
一聲吼出,緊跟著這個林子洗洗刷刷,一群人從林子里鑽出來,一個兩個三個……一百,兩百,三百,一千兩千三千。
烏泱泱的,每個人手里都拿著農具,一個個組成人肉牆,喊道︰「滾回去,滾回去!」
聲音齊整,令人動容,三千人齊齊喊叫,可不是一人喊叫能夠比擬的,少年孫繼芳這時早就嚇得臉色入土,何曾見過這個畫面。
張校尉這時也拿著刀,額頭上滲出冷汗,怎麼辦,怎麼辦?
真的要殺農民嗎?
張校尉擦著冷汗,這時農民中有人道︰「官軍你們听著,我們知縣只有李朝生一人,我們藍田能有今日,全是知縣之功,我們吃不上飯也是縣尊大人讓我們吃上了飯,我們被流寇攻擊,也是縣尊大人帶我們打贏了賊寇,現在我們過上好日子了,你們跑過來舌忝著個臉要換知縣,我們不答應,我們藍田三百二十萬人不答應。」
「回去告訴孫巡撫,他曾經在我們商洛當過知縣,他算個好官,可是現在他這麼做是因為官當大了,不顧百姓的死活了嗎?他要是不顧我們的死活,我們就不需要他這個巡撫,我們陝西人不需要一個想要毀掉我們陝西的人的巡撫。滾回去!」
「滾回去,滾回去!」
幾千人堵在灞橋這一頭大聲的喊著,而隨著聲音越來越多的農民趕過來,窸窸窣窣眼瞅著就要上萬了,一個士兵道︰「校尉大人咱們。」
「撤,撤。」
這時張校尉苦笑道,他征戰沙場,從來沒怕過,可是一想到三百二十萬藍田人要跟自己作對,張校尉沒了勇氣,也沒了心氣。
他自認為自己是正直的,讓他殺百姓,他心里過不去,而且這成千上萬的百姓,怎麼殺?
而且一個個吃的身強體壯的,這可比陝北那些流寇強壯多了,就是一對一陝北流寇也不可能是這些一天三頓飽飯的藍田人的對手啊。
陝西那十萬流寇就讓攪鬧的天翻地覆,這三百二十萬藍田人,張校尉咽了口口水,不佔理,還打不過,只能撤了。
「撤,撤!」
張校尉喊著,而這時百姓們也喊著︰「滾回去,滾回去!」
一時間就見五百個官兵灰溜溜的原路返回,這五百人氣洶洶的出西安城,出城五里地就被人攆回來,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滾回去,滾回去嘍,歐歐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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