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大夫階層做事情永遠是冠冕堂皇,明明是楊嗣昌看上了藍田的富饒,想要借著張獻忠的由頭讓自己的勢力滲入藍田縣,攫取好處,可是卻在朝堂之上說的正氣凜然,一副為了知道李朝生的忠奸善惡,毀了藍田縣也在所不惜的樣子。
好像他很心疼藍田縣一般,崇禎皇帝這時面色看不出喜怒,淡然的看著楊嗣昌,他覺得楊嗣昌這麼做沒毛病,他也想知道李朝生的忠奸善惡,至于藍田縣,藍田百姓,雖然很富饒,可是在崇禎看來跟他偌大的大明江山比起來,小了,太小了。
犧牲這一小撮人,認清一個人的善惡,忠奸還是很有必要的,如果李朝生是忠臣,他還這麼有能力,一個藍田算什麼,他崇禎願意給他更大的權利,當一地巡撫,布政使,甚至破格提拔他入內閣,當上閣老都不是問題。
李朝生只要是忠誠的,以他的能力,外加自己的支持,那麼復興的就不是一個小小的藍田縣,而是整個大明,跟大明比起來,藍田縣就不算什麼了。
藍田縣以半個陝西的地盤就能交出大明將近十分一的賦稅,那麼如果大明兩京十三省全都交給李朝生來打理,那麼大明該收獲何等賦稅,到時候以大明如此雄壯的國力,韃子算什麼,不過疥癬之疾,旦夕之間就可以覆滅之。
想到這里崇禎都有些激動了,心中雖然覺得楊嗣昌所做有點過分,可是內心之中竟然隱隱同意楊嗣昌的做法。
以犧牲藍田為代價,來確認李朝生的忠奸善惡,這是值得的。
朝廷袞袞諸公,這時都表示自己在吃瓜,一個兵部尚書,一個皇帝都默認的做法,他們不覺得他們有必要參合一腳,而且這件事也不損害他們的核心利益,甚至還能跟著沾點光,畢竟拿下藍田縣,他楊嗣昌吃肉,他們跟著喝點湯還是能夠做到的。
而真正擔心,知道惹怒了藍田縣可怕後果,或者跟藍田交好的大臣這時候根本說不上話,比如張申之,只是一個御史,噴兩句還行,可是等大佬都下定決心了,他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這就沒辦法了,朝廷勢力對藍田,對盧象升,孫傳庭之流還是太弱,因此在楊嗣昌的鼓吹下,崇禎的默許下。
兩道聖旨分別出京,第一道直奔湖北是給張獻忠的,內容很簡單,封張獻忠為藍田游擊將軍,駐守藍田,剿滅流寇,以往罪責一概不論,既往不咎。
另一道聖旨是給藍田縣尊李朝生的,內容很簡單,一個簡單的升官聖旨,內容大約就是李朝生忠心王事,治理地方有功,現升李朝生河南開封知府,欽此。
這兩道聖旨一下,就免不了一場腥風血雨了,早朝散去,楊嗣昌心滿意足的離開,只留下崇禎哭著沖向了太廟,列祖列祖,我朱由檢不孝啊,為了大明江山不得不詔安挖掘老朱家祖墳的逆賊。
崇禎哭的是死去活來,在太廟呆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朝都沒上,回到宮里,大病一場,周皇後前去床前照顧,崇禎再次大哭,與周皇後交談許久。
周皇後問崇禎為何要同意張獻忠兵進藍田,這樣會把李朝生得罪的,崇禎的回答是,李朝生若是忠誠,他接到聖旨就應該去開封上任,以他的本事三五年之內,開封又是第二個藍田。
可是他若是不尊旨意,他的想法就很明顯了,正好我把張獻忠派過去,到時候二虎相爭必有一傷,也算間接的削弱了雙方的實力,對大明本身都是有好處的。
周皇後听了這話道︰「可是陛下,如果李朝生真的不尊旨,到時候陛下真的願意跟藍田翻臉嗎,若是跟藍田翻臉,咱們手里可就沒錢可以用了。」
听了這話崇禎道︰「我只是下了一道升官的旨意,藍田跟我翻什麼臉,而且我也想看看藍田的底線在哪里,如果這樣他就反了,不如現在早點反了,趁著流寇稍微平息,咱們也有力量對付他們。」
「若是不反,我的心里也要有個數,知道李朝生到底是怎麼想的,這樣一個讓我看不透的人放在那里,總是一塊心病啊。」
崇禎說著,周皇後嘆了口氣道︰「我總感覺會出事。」
這時崇禎倒是松了口氣道︰「該出事情躲不過,願意出事就出事吧。」
說完這話崇禎目光逐漸變得深邃起來道︰「李朝生啊,李朝生,你一直對外說朕活著你便不反,你到讓朕看看,你是否真的如你所說那般。」
聖旨一出京,三日後到達湖北,張獻忠看到聖旨的時候,嘴都裂開到後槽牙了,成了,這事成了。
于是張獻忠一聲令下,大軍開拔銅錢關準備接收藍田,有了藍田為根基,就可以更加輕松的圖謀四川了,不得不說張獻忠目標一直很堅定,那就是圖謀四川,死活就想把四川變成他的根據地。
大軍點起,三萬精銳,十萬從兵,兵發銅錢關,等得就是皇帝的聖旨送到藍田縣,李朝生自動讓開銅錢關讓他進去。
就在張獻忠往銅錢關派兵的時候,李朝生也接到了在張獻忠軍中密諜的消息。
「縣尊,縣尊。」
清晨,李朝生正在吃早飯呢,李朝生的早飯一直很簡單,一碗稀粥,一個茶葉蛋,一碟小咸菜。
按理來說李朝生現在的身份,早上吃燕窩魚翅都不算過分,可是李朝生很樸素,早餐依舊只是喝稀粥,吃咸菜。
李朝生麾下的大臣勸說過,讓李朝生吃點好的,不要老咸菜,米粥的,喝點燕窩這些補品。
而李朝生的回答是︰「人活在世,大魚大肉總有夠的時候,還是米粥咸菜長久,再說上行下效,自己如果大魚大肉的吃著,下面的人也會學習,藍田才過幾天好日子,還沒到人人可以大魚大肉的時候,所以他作為縣尊要起到一個表率作用,要把錢用在刀刃上。」
正因為李朝生的行為,讓藍田的官員也都很簡樸,這一塊藍田的開支並不高。
也間接省下來很多錢,用來建設藍田縣。
李朝生吃著咸菜,就見谷子帶著白守民急沖沖趕過來,李朝生見二人來了笑道︰「什麼事急匆匆的。」
這話說完,白守民道︰「剛接到張獻忠那邊的密諜回報。」
李朝生听了這話抬手道︰「行了,正事不著急,吃早飯沒。」
白守民道︰「哪有空吃早飯啊,火燒眉毛了都。」
李朝生笑了笑道︰「那也不急這一時半刻,谷子讓廚子再端來一份早餐。」
「是。」
谷子應了一聲,李朝生這時拿起桌子上的茶葉蛋磕了一下看著白守民道︰「什麼事,讓你這麼慌張。」
白守民這時連忙掏出兩份情報道︰「縣尊,大事不好了。」
李朝生拿著茶葉蛋剝著皮道︰「什麼事不好了?」
白守民這時開口道︰「縣尊剛才張獻忠那邊潛伏的密諜傳信說,張獻忠接到了朝廷詔安的聖旨,現在張獻忠已經被朝廷詔安了。」
李朝生听了這話繼續剝著雞蛋道︰「哦,這事啊,意料之中,高迎祥死了,李自成敗了,張獻忠看出事不可為就投降了,這很正常,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是沒什麼,可是朝廷給他的封官是藍田游擊將軍,駐地藍田。」
听了這話李朝生剝雞蛋的手一頓,看了白守民一眼道︰「駐地藍田。」
白守民道︰「沒錯,而且咱們在朝廷扶持的人讓密諜捎信說,就在高迎祥被抓消息傳遞到京城的第二天早朝,楊嗣昌,周延儒,左良玉的人就在朝廷上提出了把藍田給張獻忠當封地,順便用此來考驗咱們藍田忠奸的想法。」
「考驗咱們藍田的忠奸?」
李朝生剝好了雞蛋咬了一口,眼楮看向了白守民,白守民點頭道︰「沒錯,這是楊嗣昌提出來的,楊嗣昌對崇禎說,讓崇禎給縣尊下一道聖旨,升縣尊為河南開封知府,把縣尊調離藍田縣,只要縣尊听從聖旨離開藍田縣,那麼就證明縣尊是忠誠的,如果縣尊不听從聖旨,那麼縣尊就是有反心,朝廷也將早做打算。」
李朝生听了這話呵呵笑道︰「哦,有點意思。」
白守民還想說什麼,這時谷子把早餐端上來了,李朝生道︰「行了,先吃飯,邊吃邊聊。」
白守民見李朝生都如此說了,便不在多說什麼,悶頭喝粥,李朝生再次吃了口茶雞蛋道︰「朝廷給我下達的聖旨到哪了?」
白守民立刻放下粥碗道︰「快到山西了吧。」
李朝生點點頭道︰「派人去給洪承疇,孫傳庭,盧象升三人傳遞一個消息,就說朝廷聖旨若是到了藍田縣,朝生為了滿縣百姓,絕對不會任由張獻忠禍害的,到時候若是鬧出什麼不愉快,還請三位海涵,當然如果朝廷沒有聖旨到藍田縣,那藍田就不知道此事,朝生自然與他們還是好朋友。」
李朝生這話說完,白守民眼楮一亮道︰「縣尊的意思是讓他們半路截殺天使。」
李朝生笑道︰「我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我只是給他們傳遞一個消息,至于他們怎麼做,那是他們的事情。」
白守民道︰「明白,明白,這件事我親自去辦。」
白守民說著站起身子就準備走,可是李朝生卻伸手道︰「吃完再走。」
「不吃了,不吃了,事情不做完,吃了不踏實啊,縣尊卑職去忙了。」
李朝生見狀拿起桌子上的茶葉蛋丟給白守民道︰「接著,這茶葉蛋不錯,咸淡正合適,嘗嘗。」
白守民接過茶葉蛋,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李朝生這時捻了捻手指,谷子找來抹布,李朝生擦了擦道︰「谷子。」
「在。」
「去做這麼幾件事,第一,吩咐李朝龍部繼續向陝北挺進,解救更多受難百姓,讓更多土地劃歸咱們藍田麾下,另外讓寶雞,咸陽,渭南三地出民兵八萬協助李朝龍收攏陝北土地,遇到流寇剿滅流寇,遇到山賊消滅山賊。」
「是。」
谷子應道,緊跟著揮手叫來門口的親衛,親衛听從安排立刻傳令下去。
「第二,召回石大磊部,命其就地休整一天,明日開拔銅錢關與李德珍部合兵一處,給我狠狠的揍張獻忠,讓這混蛋知道知道,藍田不是他想染指就能染指的,另外吩咐兵工廠把最新趕制的五百門新式火炮全給調到銅錢關,若是開戰,一日之內,就必須把張獻忠的部隊給我炸平。」
「是。」
谷子應道,又是一個傳令兵去傳達命令。
緊跟著李朝生道︰「對了安排商洛,安康,漢中三地派精銳民兵六萬人,前往銅錢關,協助石大磊與李德珍對戰張獻忠,告訴他們,這次不是防守戰,而是出擊戰,我不管他的對手是李定國,還是張獻忠,只有一個字,給我轟它,順道把咱們的邊界線推到竹溪縣附近,湖北也是一塊好地方啊。」
听了這話谷子笑道︰「縣尊說的是,出動這麼多人,物資,軍費他們如何也要給咱們報一下啊。」
李朝生看了看谷子道︰「說的沒錯,咱們可不做賠本的買賣。」
「第三,吩咐宣傳部,讓他們編好宣傳詞,內容就是皇帝昏庸,輕信奸臣,要剝奪我的藍田縣尊之位,放張獻忠進來禍禍藍田百姓,不顧百姓死活,我不願意舍棄百姓,寧肯抗旨,也要守住藍田,守衛大家,願與大家共生死,決不允許流寇來藍田殺我親人,害我手足,絕不允許流寇進來,讓咱們繼續過以前暗無天日的生活。」
听了這話谷子道︰「明白。」
李朝生道︰「編好之後,讓軍隊的政委把內容宣布給軍隊的士兵,要讓他們知道,他們為何而戰,因何而戰,要告訴他們,他們不是為了我李朝生打的仗,而是在保衛他們自己的勞動成果。」
「另外讓宣傳部派出宣傳干事,到藍田每個村鎮宣傳這件事情,要讓每一個老百姓都知道是怎麼回事,讓他們知道知道,為什麼要打仗,這場仗輸了的下場是什麼。」
「是。」
谷子應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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