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你一樣我一語,言語之中已經透漏出了對崇禎的不滿意,亦或者說他們已經覺得藍田足夠強大了,在面對崇禎的時候,不用再偽裝自己,可以直接把自己的獠牙露出來,讓崇禎看看誰才是大明的老大。
這種想法不得不說還是很有蠱惑力的,現在藍田已經有很多人都不支持藍田繼續給大明繳納賦稅了,盡管這筆賦稅對現在的藍田來說並不算什麼大事,那點錢,藍田隨隨便便就能擠出來。
可是這錢再少,藍田的百姓與官員也覺得不應該給大明,他們並沒有從大明身上吸取哪怕一絲一毫的養分,所以他們也不想再回饋大明了。
李朝生听了郭寶與谷子的話笑了笑道︰「行了,這件事沒有商量的余地,這個錢還是要給崇禎的,左右也不是一筆大錢,不至于。」
「為什麼縣尊?」
谷子不解的問道。
李朝生呵呵笑道︰「為了大義啊。」
听了這話谷子還想說,郭寶卻攔了一下谷子,他知道李朝生說得對,為了大義,這筆稅負就不能少給崇禎,李朝生是當過崇禎幾年縣令的,這個從道義上來講,李朝生應該算是大明的臣子,而李朝生想要得到這天下,就要從老朱家把這天下奪下來。
這在大明人看來不就是背主之人背刺了主上嗎?他也會被冠以賊寇的名聲,盡管將來他登基沒有人敢明著說,可是死後,史書如何記載,後來者如何評說藍田得國呢?
就好像曹孟德為何始終不願意篡漢自立,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因為曹操當過漢家天子的官,所以他若是篡漢自立,那他就是真的賊寇,跟他平定的那些賊寇一樣,跟那個不自量力的汝南袁術一樣。
曹操可以擔任任何罵名,但是漢賊這個名聲他不願意承擔,所以他不能篡位,也不願意篡位,留給他清清白白的兒子把皇位給篡了。
因此曹丕廢漢獻帝,當了皇上,天下人很少在這一點上罵他。
所以一個勵志當帝王的人一定要做事干淨一些,比如趙大,趙匡胤同學,欺負人家孤兒寡母,這被後世人嘲笑了多少次,同時也給宋這個王朝注入了很不好的基因。
李朝生當過崇禎的官,所以李朝生不想公開反判,不然未來史書上,李朝生的評價定會降下來一個檔次,人生就有了污點,也會有無數人拿這個污點攻擊李朝生,甚至是李朝生的後人。
就好像李世民,殺兄弒弟,最後不管多少人歌頌大唐萬國來朝,總有那麼一小撮人在背後把李世民這段黑歷史提出來,向世人證明,李世民這皇帝人品不行。
所以李朝生不能讓人挑出他的毛病,該給的賦稅一分錢不少的而給崇禎,甚至崇禎的皇位李朝生都不奪,他就等著李自成幫他把崇禎給辦了,壞名聲就要給這群綠林起家的流寇啊。
這就是李朝生希望看到的,也是李朝生堅持給朝廷賦稅的原因,這就叫寧肯朝廷負我,我不能負朝廷。
當然這是李朝生給天下人的一個印象,如果朝廷真的不識好歹,觸踫了藍田的核心利益,肯定會遭到藍田最殘酷的打擊。
畢竟李朝生只是想要花錢養名聲,而不是要真的當大明的小媳婦兒,逆來順受。
李朝生想要的效果是這大明天下他拿了,但是沒有一個人說自己得國不正的,最起碼不能讓人站在自己後面指著自己鼻子罵自己乃是竄國之賊。
「縣尊,縣尊。」
李朝生正在跟郭寶與谷子說話呢,這時就見秘書監秘書長左三思著急忙慌的跑過來道︰「縣尊,大事,大事。」
「大事,什麼事?」
李朝生詫異的看著左三思,左三思這時拿過一份情報道︰「剛得到一份情報,張獻忠又反了。」
「哦?!」
李朝生听了這話眼楮就亮了,張獻忠又反了,這應該是張獻忠最後一次造反,也吹響了大明亡國的號角。
李朝生听了這話稍微平息了一下自己的狀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伸手道︰「情報。」
左三思立刻把情報雙手遞交給李朝生。
李朝生展開情報看了起來︰「崇禎十三年三月十八,地龍翻身,湖北招災,張獻忠趁機反叛,率領親信將領,義子孫可望,艾能奇趁夜攻下了湖北谷縣,殺了知縣阮之細,開倉放糧,收納流民,壯大聲勢,並且率眾攻下城內七十八戶富戶,把得來錢財一並散給隨行流寇,一時間人心歸負,八大王萬歲之聲,響徹城內。」
「是夜,軍師徐以顯前來勸說張獻忠,不可在城內久留,造反之事定會很快傳出去,小心督師湖廣的熊文燦。」
而張獻忠卻不以為意,笑稱︰咱們雖然在谷縣被詔安,可是咱們一直就在等待這一天,現在天災來臨,湖北百姓慘不忍睹,正是我乘勢而起之時,軍師且寬心,今夜且在城內休息一晚,明日咱們就開拔,而且我已經聯系了羅汝才,到時候我們兩軍合成一股,怕他什麼熊文燦。
于是當晚,張獻忠邊帶人在谷縣休息,而張獻忠如此的人,這一夜竟然未動谷縣任何一名女人,就連知縣夫人都被賞賜給攻城最賣力的艾能奇,可見其已經心之堅定。
次日,張獻忠率領兵馬萬余人離開谷縣,臨行前竟然在城牆之上張貼了一張布告,布告內容是他這些年都給誰送過錢,送了多少錢,什麼時候送的,誰接的,內容要多詳細有多詳細。
這一下子就算徹底把湖北的官場捅了一個大窟窿,所有官員都慌了,張獻忠這個混蛋這是個狼滅啊,把自己干的這點事一五一十的全都寫上了,這是準備同歸于盡嗎?
「呵呵,張獻忠這潑皮倒是有點意思。」
李朝生看到這里忍不住笑了,張獻忠這一手玩的可是真髒啊,幾乎一下子把湖北半個官場都給賣了。
左三思這時看到李朝生看到這一頁了,便笑道︰「這張獻忠這些年可真是受氣的小娘們啊,被湖北這些官員勒索慘了,所以在臨走之前,忍不住發泄一下,可以理解。」
李朝生也笑道︰「是啊,以前孫傳庭在湖北,張獻忠知道這是個硬釘子,不敢踫自然要委屈一下自己了,只是沒想到熊文燦一來,張獻忠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本性了。」
左三思道︰「也可能是熊文燦,熊大人過于貪婪了,在張獻忠張貼的這張布告中,熊文燦大人的勒索錢財可是排在第二名的,足足二十萬兩白銀,不得不說是獅子大張口啊。」
「第二名?那第一名是誰啊?誰下手比這熊文燦還黑啊?」
左三思聞言笑呵呵道︰「是縣尊啊。」
「放屁,老子什麼時候勒索他了。」
李朝生听了這話拍著桌子站了起來,這不就是赤果果的毀謗嗎?
左三思听了這話道︰「縣尊,其實張獻忠說的也不能說一點道理沒有,雖然咱們沒有明著去勒索他,可是咱們卻跟他通商了,而且賣的那些淘汰的軍事裝備,可都是很貴的,還有火藥也是超出了咱們藍田正常的市場價許多,這些年從張獻忠手里賺的銀錢,怕是不下于五十萬兩。」
「有這麼多嗎?」
李朝生有些詫異的看著左三思,左三思道︰「只多不少,不信你問谷子。」
谷子听了這話道︰「前段時間軍部不找您批了張條子嗎,那上面的錢基本全都是從張獻忠那里掙來的。」
李朝生听了這話道︰「哦,那可不少,不過老子可是光明正大的商業行為,憑啥往老子腦袋上扣屎盆子啊,去,派人給我出去做個布告,就說張獻忠
純屬胡說八道,污人清白,另外通知張獻忠,他若是再敢胡說八道,小心我派兵出銅錢關,到時候,不用朝廷派來大軍,我就宰了他。」
听了這話左三思道︰「縣尊你這樣會嚇壞他的。」
李朝生道︰「哼,讓他污我清白,我堂堂藍田縣尊怎麼可能賣東西給賊寇呢,真是胡說八道,影響本縣尊的聲譽啊。」
「是是。」
左三思听了這話連連點頭,緊跟著笑道︰「縣尊,現在比你更急的應該是熊文燦了,熊尚書了。」
听了這話李朝生笑道︰「呵呵,說的也是,此人志大才疏,好吹牛皮,現在捅了這樣一個大簍子,他熊文燦若是不能及時補救,咱們的崇禎皇帝可饒不了他。」
听了這話左三思道︰「說來也是命,若不是孫傳庭調到宣大補盧象升的窟窿了,這張獻忠還真的不一定敢在李自成之前起義,現在孫傳庭調走了,換來了牛皮大王熊文燦,也活該這大明王朝日薄西山啊。」
郭寶听了這話在一旁笑而不語,谷子聞言道︰「這熊文燦我倒是知道,可是啥時候成吹牛大王了?」
听了這話李朝生看了看左三思道︰「來,你給咱們谷子兄弟好好講一下吧。」
左三思笑道︰「這熊文燦啊,咋說呢,有點狗屎運,在崇禎二年熊文燦被任命為福建布政使,而這一年咱們的大海盜鄭芝龍厭倦了自己的海盜生涯,想要換個朝廷的官員當當,于是就想投降朝廷,而熊文燦剛上任就撿到了這樣一個大便宜,一時間風頭無兩,更有人稱其軍功蓋世。」
「然後他自己就信了,覺得自己了不起了,對于平叛招降這一塊拿捏的死死的,而朝廷對這樣一位能干的大臣也是不吝賞賜,于是直接封其為兩廣總督。」
「本來他在這兩廣總督的位置上坐的挺好,可是人一得意就容易忘形,就在前不久,盧象升被斬首,宣大總督空缺,湖北孫傳庭被調往宣大補盧象升的空缺了,這湖北可就空下來了。」
「可是湖北還有張獻忠這個不安分的主,于是朝廷決定派人去管湖北這一個缺口,崇禎當時擬定了幾個人,比如山東劉澤清,山西賀人龍幾個人,不過都覺得缺了分量,而就在這時有人提出了熊文燦這個人,並且把當年熊文燦如何招降大海盜鄭芝龍的事情說了一遍。」
「皇帝一听,這是個人才啊,不能埋沒了,可是這事已經是崇禎二年的事情了,過了十來年了,那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熊文燦老矣嗎,尚能戰否?于是崇禎就命令自己心月復宦官,下廣西采藥,並且這件事還讓熊文燦知道了,于是熊文燦就在全州設下豐盛宴席,款待這位崇禎心月復宦官,這個宦官就跟熊文燦推杯換盞,酒過三巡後,宦官就有意提出湖北張獻忠乃是陛下的心月復大患啊。」
「熊文燦當時也是喝了點酒,酒精上頭,就拍著胸脯子說,區區張獻忠算得了什麼,若是我鎮守湖北,他張獻忠定然乖乖的俯首帖耳,永遠做大明的順臣。」
「听了這話,宦官試探性的問道︰若是張獻忠反叛?」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張獻忠算個什麼東西,他比福建鄭芝龍如何,十年前我就能輕易招降鄭芝龍,現在還鎮不住一個張獻忠,放心我若是擔任湖廣總督,陛下定可高枕無憂,這話我熊文燦說的!」
「听了熊文燦的話,當時那宦官激動的跳了起來,一把握住了熊文燦的手道︰熊大人啊,你果然是國之棟梁,不瞞大人,陛下正因為對此事頭疼,才讓我來兩廣尋找大人,順便考察一下大人,今日一見,熊大人果然是胸有成竹,此乃國之大幸啊,啥也不說了,雜家現在就動身,回去稟告陛下,有熊大人在,張獻忠不足為慮!」
「嗯?!!!」
熊文燦當時
就傻了,老子喝點酒吹點牛逼,怎麼給自己招這麼大事,張獻忠那可是個殺人惡魔,自己好好的輕生的兩廣總督的肥缺不干,瘋了非要去干這湖廣總督,這不是***嗎?
「公公啊,你听我說,我這……」
「熊大人,啥也別說了,國之棟梁啊,你就是陛下要找的人,我這就回去稟告陛下,這湖廣總督的重任非你莫屬,就是你了,雜家告退,國之棟梁啊,真是國之棟梁啊……」
「哎,公公……哎~」
熊文燦看著太監遠去的背影,欲哭無淚,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大嘴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