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融融,柳葉枯黃。正是︰遠山香楓搖紅葉,近頭閑雲展天舒。
大周國,飛仙鎮,眼下正是秋意濃時,在祈仙樓上放眼望去,只見萬頃良田稻浪翻滾之中,到處都是農忙的身影。
不過,在稻田里忙碌的那些身影,全都是這飛仙鎮賈家的佃農。
而那萬頃良田,自然也是賈家的田。
方鑒正是從飛仙鎮外飛來,這鎮內和鎮外完全是兩個世界,鎮外土地干裂,蹈禾又矮又稀疏,百姓們一個個面黃肌瘦,苦哈哈面朝黃土背朝天,看著令人心聲憐憫。
一道仙光落在飛仙鎮外的樺楓山上,這山中清爽寧靜,一座九重高樓拔地而起,佇立在樺楓山之巔,俯瞰著整個飛仙鎮。
青石階,白玉橋,燈籠紅來花兒嬌。
才子妙,佳人俏,琉璃把盞繡樓高。
獨不見,漫山遍野躺餓殍。
只樂得,吟詩作畫好逍遙。
一道飄渺的仙意在祈仙樓九重樓頂上發出,方鑒得了九天玄女詔命,來到飛仙鎮後便察覺到了這一道仙意,故而便一路飛來。
當他來到祈仙樓外時,只見一眾才子佳人們正在樓外吟詩作對,描畫談琴。
才子們個個容貌俊秀,身材挺拔,身著上等絲綢,養的白胖儒雅。
佳人們則個個嬌媚含羞,身姿搖曳,身上穿著的也是上等的絲綢衣物,還戴著各種金銀玉飾。
這時,只見一群才子佳人們擠在一起,正在看一個男子題字。
只見這男子飲了一杯葡萄釀,然後瀟灑地放下酒杯,拿起毛筆在一張白紙上寫下三行詩句︰
日上三竿尤閑早,
月到中天未覺遲。
當趁韶華多浪蕩,
後面就沒有了,周圍的人正興沖沖的等著他最後一句,但那男子卻遲遲寫不出來。
「寫的好,謝兄,怎麼不往下寫了?」
「是啊,謝公子,最後一句是什麼?」
「謝公子,快快寫出來給我們看看吧。」
才子佳人們紛紛催促著男子,而男子卻一模腦袋,眉頭緊皺苦惱地道︰「諸位莫急,且讓我再想想」
方鑒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這些才子佳人們,身形便化作一道青煙飛上了祈仙樓第九重閣樓之中。
來到閣樓外時,方鑒並未冒然闖入,而是轉而飛到了閣樓外的房門前,輕輕伸手敲了敲房門。
因為是九天玄女讓他到此,那麼這里面的人肯定就不一般,自然不能冒失。
方鑒剛剛敲響房門,便見房門緩緩打開,眼前一個千嬌百媚,明眸皓齒,風情萬般的少女出現在眼中。
少女歪著頭看了方鑒一眼,道︰「天法院鴻清真人?」
方鑒劍指上豎,指尖與鼻尖對齊,然後微微一禮道︰「正是。」
少女‘哦’了一聲,然後緩緩讓開嬌挺的身子,引手道︰「請。」
方鑒邁步走入閣樓內,霎時一股仙風撲面而來,帶著天雲山野之間的清靈香氣,令人神魂一震,整個人都無比舒暢。
前面有一座屏風,屏風之上畫著一幅畫,正是女媧補天圖。
方鑒上前在屏風前站定,之間屏風之後,隱隱有一個玉影倚臥在慶雲之上,雖然看不清容顏,但隔著屏風仍能感受到那一股自然而華美,威嚴卻又雍容的氣息。
尤其是此刻方鑒注意到,整個小閣之內,所有物件上面竟然全都隱隱散發著瑞氣,這讓他心頭一驚。
下一刻,方鑒腦海中靈光一閃,當即躬身拜道︰「臣天法院方鑒,拜見女媧娘娘。」
一個清姣玉潤的聲音在屏風後響起,只听女媧娘娘言道︰「方鑒,你是如何認出貧道的?」
方鑒拜道︰「女媧娘娘煉石補天、摶土造人、教化眾生、定立天、地、人倫,為後天功德第一人,所行所居之處,皆有祥瑞沖天,娘娘縱然收斂,但這小閣內的器物自生
祥瑞卻不會說謊,況且」方鑒伸手指了指眼前的屏風道︰「這女媧補天圖上仙意流轉,祥瑞騰升,絕非凡人所置。」
「好一個方鑒。」女媧娘娘贊道︰「難怪玄女妹妹對你贊譽有加,果然有些本領。」
能把九天玄女叫妹妹的,只怕也就女媧一人。
「女媧娘娘、大主使謬贊了。」方鑒恭身說道。
女媧娘娘道︰「你可知我叫你來,有什麼事嗎?」
「不知,但請娘娘吩咐。」方鑒說道。
女媧緩緩叫道︰「彩鳳。」
「是。」給方鑒開門的少女微微福身,然後從一旁的桌案上抱起一疊書冊走出屏風來到了方鑒面前。
「你先看看這些吧。」女媧娘娘說道。
方鑒看著彩鳳抱來的這些書冊,不由微微一凝,他伸手接過之後,才對女媧娘娘道︰「是。」
隨後方鑒便用神念快速閱覽這些書冊的內容,只是越看眉頭就皺得越緊,也明白女媧娘娘為什麼要找自己來了。
「如今凡間尤其是這大周國內,此等謬論盛行于世,實實令我苦惱。」女媧娘娘搖頭說道。
一旁的彩鳳道︰「娘娘是人族聖母,是創造人族的先天神聖,如今卻被人族如此玷辱,實在令人驚駭。」
方鑒從方才那些書冊中已經看到,人間這些書籍之中,對女媧娘娘可謂是多有貶低侮辱。
其中有三點最令女媧娘娘不能忍受,第一︰女媧娘娘是妖族。第二,女媧娘娘偏心妖族,造出人族後就放棄不管了。第三,女媧娘娘‘處處留情’,所以人間有很多女媧娘娘的血脈後裔
此時,女媧娘娘的聲音再次從屏風後傳出,但卻極為清冷︰「第一,貧道是先天神聖,雖然本相為人身蛇尾,但卻不是妖族,貧道也不是什麼妖皇。」
「第二,貧道是先天神聖,與妖族沒有絲毫瓜葛。創造人族後,用了一百萬年帶領人族先民披荊斬棘,斗妖魔神獸,教化人族文化禮樂,定立天、地、人倫。不周山倒塌後,貧道又煉石補天。後來因人皇出世,人族有了領袖,故而貧道才退隱而出,並非對人族棄之不顧。」
「第三,貧道在現世沒有任何血脈後裔,若要說後裔,人族才是我的後裔。」
方鑒听到這里,心中微微一嘆,他已經知道自己要干嘛了。
果然,只听女媧道︰「貧道如今已不適合再入世了,所以想請你幫我這個忙。」
「我想請你幫我‘正本清源,滌除謠言’,你願意嗎?」女媧娘娘從慶雲之上坐起身來,然後朝方鑒問道。
方鑒沒有猶豫,立刻說道︰「啟稟女媧娘娘,當初臣也是人族的一份子,為娘娘正本清源乃是本分,況有娘娘前番賜我‘香酥碧玉扇’,此等厚恩縱然不論其他,也當報答,臣願意。」
「好。」女媧娘娘清聲笑道︰「你若能辦好此事,我定不會虧待你。不過,我也有一個要求。」
方鑒道︰「請娘娘示下。」
女媧娘娘道︰「我不管你有什麼辦法,總之不能弄的生靈涂炭,人族畢竟是我所造,我亦深知人族秉性,他們大多數還是好的。」
方鑒聞言道︰「請娘娘放心,臣定不負娘娘厚望,只是」
女媧娘娘莞爾一笑,道︰「你又有什麼要求?」
方鑒道︰「臣想要一道娘娘的玉詔,方便臣辦一些事情。」
女媧娘娘聞言,微微沉思之後便道︰「可,不過貧道會時刻關注此事,你不可用我的玉詔去做別的事情,否則我會立刻收回。」
方鑒道︰「請娘娘放心便是。」
女媧娘娘頷首道︰「你方鑒名聲在外,貧道自是放心,那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說到最後,女媧娘娘的聲音已經越發飄渺,最後徹底與彩鳳消失在祈仙樓中。
看到女媧娘娘離去,方鑒也不再停留,化作一道清風飛出了祈仙樓。
當他離開祈仙樓時,發現下方那些才子佳人們還圍在一起,尤其是那個男子,竟然還沒有想出最後一句。
方鑒仔細看了一眼,隨後抬手打出一道法術,在那三句詩的末尾補上了一句,于是全詩就變成了︰
日上三竿尤閑早,
月到中天未覺遲。
當趁韶華多浪蕩,
生死簿上一筆銷。
看著突然出現的最後一句詩,在場的才子佳人們一陣驚叫,就在現場一片雞飛狗跳的時候,方鑒卻早已離開了飛仙鎮
一天之後,方鑒來到了大周國的國都玉京。
不過方鑒只是往皇宮上空飛了一遭,才發現大周國的皇帝並不在皇宮之內,而是出城秋獵去了。
天子秋獵,意為彰顯武德,以此告誡臣民,不可荒廢武力。
此刻玉京城外的圍獵校場中,大周國皇帝陳演正身著戎裝,手持弓弩站在戰車之上追逐獵物。
在陳演的周圍,是騎馬的武將與護衛皇帝的御林軍。
忽然,前方一只白鹿竄出山林,引得眾人一陣驚呼︰「陛下,白鹿!」
「真的是白鹿!」
「陛下,快射白鹿。」
而在陳演身旁,一名站在馬車上的道士說道︰「陛下,白鹿乃祥瑞之兆,陛下當射而得之。」
陳演聞言,當即不再猶豫,彎弓搭箭一箭射出,只見那箭矢如流星,‘咻’的一聲正中白鹿勃頸。
‘撲通’
白鹿應聲倒地,但就在眾人停車勒馬,幾名御林軍上前去找白鹿時,卻忽然看到在那具白鹿的尸體旁,竟然站在一個身著青霞玉斗麒麟袍的年輕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