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之下,空氣中的酒香味漸漸散去,那渾身是血的男子一臉嚴肅的听著眼前的少女緩緩道來,四周彌漫開一股詭密的氣息。
「國師的來歷十分神秘,連我父皇都要對他禮讓三分,只是他鮮少入宮,為了能夠更好的佔星卜卦,這些年父皇特地為他在山上建了一座閣宇,還派人日夜保護,而那段時日父皇病情反復,國師便入宮住了幾日常伴左右。」
那座閣宇之恢弘,都快趕上半個皇宮了,而且國師的飲食起居吃穿用度,絲毫不比雲皇差。
每每國師現身,便有無數大臣蜂擁而上巴結奉承,更別提幾位皇子了!
「六殿下似乎對雲皇此舉並不贊同,」夏淺薇听出了衛玄麟非同尋常的語氣。
只見眼前的男子輕輕笑了笑,眼底似有幾分無奈。
「那些岐黃之術,我是向來不信的,雖然那些大事每每都被國師言中,但我依舊認為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若他真有那麼神,這江山早晚都會易主!父皇此舉……很危險!」
而且那般勞師動眾興建閣宇,衛玄麟算了一筆賬,為了一個國師,雲國的百姓要多交三倍的賦稅,軍資也減少了一半,這其中還牽連了不少利益關系,讓雲國朝中腐敗現象更甚,損失難以計量!
夏淺薇十分欣賞衛玄麟這清楚的頭腦,她努力回想著關于這位國師的一切,隱約記得他在她年幼時便已經出現在雲皇的身邊,從前為了幫助衛玄麒拉攏各方勢力,她也曾經想方設法的接近國師,可卻一直沒有那個榮幸見其真面目。
她自認為自己禮數周到,直到如今也不明白為何國師會與夏柔純有所接觸,反而對她閉門不見。
而說到本事,百姓們皆把這國師傳得神乎其神,可夏淺薇從未見過他呼風喚雨造福黎明百姓,每年該有的天災一樣也沒少!
可奇怪的是,雲皇就是對他深信不疑,如同中了邪一般。
等等,中邪……
夏淺薇的腦中靈光一現,不由得想起先前,辰皇對夏香言听計從的樣子,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不知六殿下可見過國師的真容?」夏淺薇雖然知道這個問題毫不重要,畢竟臉可以換,聲音也能偽裝,但她就是不願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見過,是位頗有仙風道骨的老者,只是國師總喜歡穿著黑袍,但舉手投足間皆是貴氣。對了,我還發現國師似乎沒有嗅覺。」
衛玄麟話音剛落,夏淺薇的眼神頓時一變,不由得往前跨了幾步,「此話怎講?」
「先前他住宮里的時候,我奉母後之命送去他最喜歡的檀香,後來才發現宮人失誤,送成了他最不喜的睡蓮香,哪知道賠罪時,國師卻要我向母後轉達謝意,似乎並沒有發現送錯了燻香。」
當時他就覺得古怪,沒有嗅覺並非什麼令人不齒的缺陷,為何國師要隱瞞?
而衛玄麟也不是多嘴多舌之人,這樣的疑惑只是一閃而逝,若非夏淺薇今日提起,他也不會想到這一處。
一旁的慕瓏淵分明注意到夏淺薇面上那細微的表情變化,見這兩人終于停止了話題,他立刻做出了一副趕人的架勢,「六殿下,大業未成,身上的血還未止住,無需這樣拿命來博。」
「……」衛玄麟已然感受到了慕瓏淵的嫌棄,混賬東西!他受的這些傷,流的這些血都是拜誰所賜?
「呵,王爺說得有理,剛想向王妃再討碗藥喝。若是可以,再讓幽王妃給我包扎傷口,那最好不過了!」衛玄麟不知死活的笑看向夏淺薇,果不其然,慕瓏淵的眼神立刻蒙上了幾分危險。
「來人,將六殿下扶下去,作為本王的朋友怎可受委屈,想喝幾碗藥都行,要最苦最濃的!再叫幾位大夫來給他針灸,用最粗最長的針!」
這咬牙切齒的聲音仿佛真的要置他于死地,衛玄麒強忍著表情,兩名男子目光激烈的踫撞著,大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架勢!
那讓人不痛快的男子終于被強行拖了下去,夏淺薇只覺得身子落入了一道溫暖的懷抱,耳邊傳來一道無奈的聲音,「還在出神?」
她眸光一閃,便對上了慕瓏淵那含笑的深邃目光。
眼前的男子作勢就要覆上她的唇,卻是被夏淺薇伸手擋住,「我有重要的事情與你商量。」
「比取悅自己的夫君還重要?」
「……」夏淺薇突然有些後悔當時的意亂情迷,才導致眼前這家伙越發的得寸進尺死皮賴臉。
見她的表情有些嚴肅,慕瓏淵見好就收,夏淺薇這才緩緩開了口。
「先前明王邀我游江,我發現他也沒有嗅覺,你覺得這是巧合,還是另有蹊蹺?」
「他邀你游江,還親手給你做了糕點,而且你還十分賞臉的嘗了。」
慕瓏淵面不改色,而夏淺薇已然察覺到,他這是要趁機秋後算賬。
還真是會選時候呢……
明明當時他已經命齊侍衛從中破壞,讓慕雲霄下不了台,這會兒卻要擺出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
卻不想,慕瓏淵卻是伸出手去輕輕刮了刮她的鼻間,「放心,本王通情達理,絕對不會因為王妃未經本王同意與別的男子私會而記恨的,繼續說。」
「我覺得有必要讓六皇子見見慕雲霄。」
一陣沉默之後,慕瓏淵的聲音似有幾分幸災樂禍,「他才剛受了重傷,你這就是要送他羊入虎口?」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丫頭和衛玄麒有什麼深仇大恨。
然而看著夏淺薇認真的表情,慕瓏淵便知道她並非開玩笑。
「除了嗅覺,你可還有別的依據?」
夏淺薇猶豫了片刻,「先前辰皇突然對夏香言听計從,就是因為接觸了一種能夠迷失心智的藥物,我懷疑雲皇對于國師的敬畏,很可能也是因為此藥。」
如果那雲國國師與慕雲霄有所關聯,那麼一切都說得通了。
六皇子說國師不常入宮,而明王不也同樣時常游歷四方,那麼他去了哪兒?會不會就是以另一個身份潛入雲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