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用以招待貴賓的國宴閣內觥籌交錯,華樂美曲不絕于耳,換了身便衣的辰皇褪去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帝王之尊,此刻滿臉親切的笑意在那俊逸非凡的男子身邊入了座。
「讓衛太子久等了,不知這今日送入宮的貢酒可還合殿下口味?」
只見一抹淡淡的紅暈掛在衛玄麒如被上天精雕細琢過的面龐,他眸中愜意悠然,修長的手指輕握著流光溢彩的夜光杯,輕輕搖了搖,「果香入脾,醇厚甘甜,看來此貢酒出自雨水充沛陽光亦足的風水好地。」
「殿下果真見識廣闊,此貢酒出自群山環繞的邊境縣城,那兒晝長夜短,氣候濕氣重,才能長出色澤艷麗口感清甜的果子,釀出這回味無窮的貢酒,只可惜……」
辰皇的眉宇蒙上了一片愁雲,好似被什麼難事困擾,而眼角的余光卻是瞥向一旁的衛玄麒。
「陛下,都是自己人,眼下時辰不早,可是有何事需要本殿幫忙?」
眼見著時機已到,衛玄麒這才順著辰皇的話反問道,對方面上一喜,一想到這段時日,他讓群臣輪流招待這位雲國太子,旁敲側擊的想要讓他派出雲國援軍,可每每話及此處,衛玄麒就揣著明白裝糊涂,著實讓人著急不已。
辰皇趕緊又給他滿上一杯美酒,故作躊躇的遲疑了片刻才開口道,「殿下,邊境戰火連連,金軍之卑鄙凶猛,你我有目共睹,如今他們咄咄逼人犯我疆土,眼見著就要打到這釀酒的縣城,只怕再過一月,朕想邀殿下一同品酒都成了難事。」
他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衛玄麒的神色,「若殿下喜歡,只需借兵二十萬,便能助我辰國護下這座縣城,到時候這樣的貢酒,辰國必定每年奉上送往雲國宮中!」
「多謝陛下美意,只是借兵一事,恐怕要等本殿回國之後與父皇商議,再做答復。」衛玄麒再次借機辭行,辰皇早有準備,立刻露出了一副緊張的表情。
「殿下有所不知,近日京中多了不少可疑之人,恐是金軍爪牙,殿下來我辰國做客多時,想必雲皇心有擔憂,可朕必須確保殿下安全,若殿下貿然啟程讓金人有機可乘,朕真不知該如何向雲皇交代!」
他這話的意思是,自己三翻四次拒絕衛玄麒辭行之事,就是生怕對方發生意外,是為了對方的安危著想!
金國這見人就咬的瘋狗,誰都不想招惹,辰皇早就認定若衛玄麒回到雲國,只會隔岸觀火,絕無可能出手相助!
唯有把人留下來,他們才有機會!
「竟有此事?」衛玄麒故作驚訝,明知這是辰皇拙劣的借口也未拆穿,殊不知對方早已一步步的邁入他設的局中。
「如今辰國與雲國理應同仇敵愾,畢竟唇亡齒寒,金國野心昭然,我辰國若亡,下一個他們的目標就是貴國了!」
此時衛玄麒漸漸露出了凝重的神情,然而心底卻是一片輕蔑。
這辰皇竟是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金國與他早已達成協議,就是打算先瓜分辰國這最弱小的獵物!
從前有幽王那塊硬骨頭做壁壘,他們還要有所顧忌,如今辰國的盾牌已碎,又有何懼?
衛玄麒十分享受此刻這種戲耍九五至尊的感覺,辰皇在他眼底已然成了那跳梁小丑,難道他不知道,幽王的命運其實早已和辰國連在一起,這塊疆土終將隨著幽王的骨灰一同被埋葬。
辰皇等了許久,卻見衛玄麒好像陷入了一陣微醺,他心中不由得暗罵一聲,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難道這雲國太子還想裝傻充愣?
他遠在邊境群龍無首的軍隊可等不及了!
「其實,本殿也有個不情之請。」就在這時,衛玄麒忽然開了口,辰皇立刻靠近了幾分,「殿下也說你我都是自己人,有話不妨直說!」
此時辰皇哪還在意輩分之分,他急需衛玄麒來解自己的燃眉之急。
「其實我父皇染病多時,國內名醫皆是束手無策,來辰國的這段時日,本殿見永樂縣主身懷奇技,說不定能夠治我父皇之疾。」
「……」什麼?他這話的意思是想帶那個丫頭去雲國?
原本辰皇就已經不待見夏淺薇,其實沒什麼好猶豫的,若區區一名女子能夠換來天下太平,何樂而不為?
只是……
不知為何,辰皇此刻卻有種奇怪的感覺,雲皇染病事關重大豈是兒戲,這衛太子若是隨隨便便就將一個小丫頭帶回國去,治好了也罷,若治不好,豈不給他惹來大麻煩?
「這怕是不妥吧?若殿下不嫌棄,朕可以讓半個御醫院的人隨你一同回雲國。」
不料,衛玄麒的眼神卻是一沉,臉上流露出了幾分冰冷的笑意,「不知陛下是對永樂縣主不放心,還是對本殿不放心?」
這辰皇怎麼突然間精明起來了?莫非事到如今,他還以為自己有資格與雲國探條件?
辰皇微微一怔,一向溫和有禮的衛太子突然間如同變了一個人,明明自己是在為他的魯莽考慮,眼下反而惹他不快了?
而這一刻,辰皇越發覺得事情不簡單,可又說不上哪里有古怪。
連他也沒有想到自己對夏淺薇之事會如此敏感,明明應該高興才是,自己想要除掉那丫頭給慕瓏淵陪葬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了,可眼下他卻本能的覺得不能答應衛玄麒。
氣氛突然變得詭異至極,衛玄麒也不著急,他知道辰皇根本沒有選擇。
「我們雲國公主這段時日也頗受四殿下照拂,本殿也相信四殿下將來能把她月復中骨肉視如己出,不會辜負我們雲國的信任。」
話鋒一轉,提起夏柔萱,辰皇瞬間思緒萬千。
原來如此!
雲國派了和親公主過來,如今衛太子想帶一人回去,有何不可?
那丫頭確實姿色非凡,衛太子醉翁之意不在酒也是理所當然,想必,是因為外面皆傳衛太子與太子妃伉儷情深,而今他想納妃,只能尋另一個借口以堵悠悠之口。
所有的不合理在這一刻盡數化解,辰皇身為男子,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而他的四皇子都能容下懷著六皇子骨肉的雲國公主,衛玄麒又為何不能帶走未婚夫已逝的夏淺薇?
听起來,簡直像是命運如此……